秦子羽陨落, 唐窕的高兴程度仅次于秦老城主。更让她喜出望外的是, 因为这家伙的死, 五城的人又要再度聚集在一起, 齐盼兮有了让她同去的念头。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要是凭她原来的身份,接近吴之问难如登,现在却轻轻松松, 能够让她接近毫无戒备的敌人。
唐窕顾不得暴露,没多做坚持就答应了齐盼兮的要求,跟着她一道去了吴城。
来前她还忐忑要是齐盼兮让她见楚汤, 该怎么表现才不惹人注目, 来了以后才发现想得太多。
那个渣爹压根就没来, 甚至都没派人问一声。
楚蝉的记忆里,这个父亲不是最疼她的吗?在外游历的时候, 她听了好几次他给庶女的孩子送上品法宝的消息, 还以为楚蝉怎么都该更受关注才对。
唐窕有点不舒服,但宽慰自己,这样也好,不来也就不会暴露, 省得自己费心思对付, 还是省省力气想想怎么报仇吧。
吴之问已经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她才金丹初期, 越级杀人十分困难, 更不要作为一城少城主, 对方肯定身怀法宝。
好在我也不是全无准备。唐窕心里升起了一丝得意。她在外游历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 有几次甚至命悬一线,但每次脱险都会有所收获。
她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自信满满。
现在,她只缺一个机会。
翌日,齐盼兮上门,问她:“今日几位老前辈都在。你既然自己不是蝉儿,敢不敢让他们看一看?省得各执一词,谁也服不了谁。”
老前辈,是几位城主吗?他们是元婴,会不会看穿自己是夺舍的?虽也有防止神识探索的法宝在,但……不管了,去就去,反正她早就过“不是”,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最重要的是,这次能够外出,后面的行动才不会受到干涉。
唐窕咬了咬嘴唇,仰起头:“去就去,谁怕谁。”
齐盼兮的唇角微微勾起,递给她一个面具:“既然你不想以蝉儿的身份露面,就先戴着这个吧。”
此举正中下怀,但唐窕觉得齐盼兮一反常态,必有缘故,犹豫了下才接过。
“跟我来。”齐盼兮转身带路。
因为义盟要来,正式的会谈还在后头。今日是家宴(五城之间拐着弯都能搭上关系),也是五城想在外来势力介入前通个气,要是能提前达成一致,就不必“劳烦”义盟了。
齐盼兮到达厅堂时,吴城和楚城的少城主都到了。
唐窕有楚蝉的大致记忆,认得出他们的身份。高瘦潇洒的是吴之问,英武轩昂的是楚汤。
她第一个看的是吴之问,将他今日的形象牢牢记住。接着去看楚汤,他正夸赞站在吴之问身后的年轻男子。不知了些什么,他身后侍奉的年轻女子一脸娇羞地叫了声:“爹,您别打趣他了。”
是楚……楚虹,楚汤的庶女。
唐窕记起来了。
“真热闹,聊什么呢。”齐盼兮坐到楚汤对面,示意唐窕立到自己身后。
楚虹看见她,福了福身,行了个晚辈礼。
理论上,她是楚汤的庶女,乃楚城之人,齐盼兮身为齐少城主,与她没有分毫关系,并没有资格管教她。然而中洲受儒家世俗影响太深,齐盼兮和楚汤一日不断情缘,便算是她半个长辈,故要行礼。
“听虹儿又诞一子,恭喜了。”齐盼兮不咸不淡地完,不等回答,话锋一转,对楚汤道,“我找到蝉儿了。”
楚汤眉毛一挑:“当真?她如何了?”
“很是吃了些苦头,身体也不太好。”齐盼兮淡淡道,“你那里可有什么恢复元气的材地宝?”
“她自跳脱,吃点苦头也好。”楚汤口中应付着,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蝉儿是纯阴之体,失踪这么些年,怕是被哪位老祖掳走采补了,这可是大大的丑闻,绝不能宣扬出去。而坏了根基,再补也无用,遂又道:“我到底是她爹,你把她带到楚城,我给她在城里找个青年才俊,如此也算终身有靠。”
齐盼兮嗤笑:“虹儿和吴少城主之子成亲,我的蝉儿只能嫁给一个‘青年才俊’?楚汤,你疯了吧。”
“我是为她好。你也不看看她上次闹出了什么事来,这性子行走江湖如何使得,不是给我们添乱么。”楚汤本来对楚蝉颇为看重,一来是盟约的象征,二来这个女儿是纯阴之体,资质上佳,前途不可限量,自然多加宠爱。
可出了上回被利用的事,又成了如今的模样,只能用来联姻笼络下属——这也非是全盘利用,属下倚仗自己而活,肯定不敢对蝉儿不好,他这个做父亲的算是对得起她了。
齐盼兮懒得再和他多,自顾自喝茶。
唐窕气愤难忍,暗暗道:果然不认身份是对的,就楚蝉这个身世,除霖位尊贵,能够接触到仇人,其他还有什么用?楚汤压根不在意这个女儿,齐盼兮故意让她听到这番话,怕是也别有打算,一个都不能信!
哼,我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等我报了大仇,就找机会改掉容貌,再也不与你们相见。
她忍下这口气,开始思考什么时候动手合适。
现在肯定不行,齐盼兮和楚汤看起来并不在乎这个女儿,一定会出手阻拦而不是相帮。把失踪的罪名嫁祸给吴之问?他们好像很看不起楚蝉,不会相信。这么看来还是刺杀更合适,等到他落单,找个理由接近,趁机出手。
谋划间,一股逼饶威压笼罩了下来。
厅里的人齐齐起身,迎接来人。
第一个走进来的自然是身为东道主的吴城主。
他穿了一袭道袍,白面无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与他并肩而行的是则是一个瘦的中年男子,五官不丑也不英俊,双目炯炯,逼迫之意十足,让人情不自禁地畏惧,从而忽略他的其他地方,正是五城里年纪最大的秦城主。
两人分主宾坐下。
齐盼兮等人自觉让开位置,站到一旁安静地侍立。
下一个进来的是楚城主,他和楚汤有几分相似,都是身材高大威猛之辈,蓄着黑色的短须,刚猛非常。齐城主则是个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锦衣华服,富贵非常,像是富商多过一城之主。
最后一个入内的是越城主。她白发苍苍,拄着拐杖,气色也不好,已有寿元将尽的面相。纤细怯弱的阮轻愁扶着她一块儿进来,直到坐下才放开。
至此,五大城主到齐。
*
唐窕完全没听懂他们在讲什么,只记得:楚城主先冷笑了几声,了几句狠话,然后秦城主和他吵了一架,吴城主劝架;楚城主不罢休,咄咄逼人,秦城主要让齐城主和越城主评理;齐城主就让他们不要吵了,越城主没话。
大家谁也服不了谁,气氛剑拔弩张。
元婴冲突的气势扩散开来,激得唐窕心跳如雷,耳畔嗡鸣,冷汗都下来了。
“咳咳。”越城主咳嗽了两声,打破了僵持的气氛,“好了,收起来吧,别让辈们看笑话。”
“哼。”秦城主用力掸着袍袖,“老夫已经退让一步,是姓楚的咄咄逼人。”
楚城主冷笑:“要是谁动了手,回头赔个礼就是,那要盟约干什么?不是我咄咄逼人揪着不放,是此例不能开。不然我回头去你秦城走一圈,再向你赔礼可好?”
吴城主帮腔:“老楚得也不无道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秦城主平静道,“真要动手,那就放马过来,老夫也不怕你们。”
齐城主赶忙打圆场:“大家互为邻邦多年,这样不好看。”他顿了下,凝重神色道:“而且我得到消息,其他人都不想我们闹得太大。诸位,唇亡齿寒,别给外来人可乘之机。”
空气顿时安静。齐城主口中的“其他人”,无疑是义盟,或者是义盟背后的三大宗门。
这些外来势力虎视眈眈,假如五城真的违背他们的意愿,指不定义盟就要找个什么维护世界和平的借口,插手他们的事。
“就是这个理。”越城主缓缓道,“我等今日会面,不就是为了商讨出个章程来吗?谁都不退,只会让人坐收渔翁之利。”
吴城主接下了这个梯子,问道:“那怎么办?”
“老朽有个主意。”齐城主乐呵呵地,“我辈即是修士,不妨照着江湖规矩解决,如此他们也不好置喙。”
越城主赞成:“善!”
吴城主思索片刻,给楚城主使了个眼色:“有理。”
秦城主和楚城主各自思考片刻,同样答应下来。
会议结束。
唐窕满脸茫然地跟着齐盼兮离开了。半道,忍不住问:“什么江湖规矩?”
齐盼兮给她做了解释。
修士的江湖规矩,精髓就在于“能动手就不动嘴”。当然,动手的不会是城主本人,跌份儿,肯定是派手下的人出手。
而这次是秦老城主理亏,因此一定是楚城为攻,秦城守,能挡住对方的攻势,先前的事便就此罢休,若挡不住输了,那么结果不外乎是兵临城下,点燃烽火。
唐窕十分失望,这事完全和吴之问没关系,都没法削弱他的力量,趁机报仇。
然而,齐盼兮意在教导女儿,多了一句:“历来决斗多是三局两胜,吴城已和楚城联盟,吴之问肯定会出手相帮,为娘与楚汤乃是道侣,亦要出手。秦子羽在时好,如今他死了,秦城恐怕找不出一个能拦得住我等之人。”
唐窕完全没有听到后半句,只记得吴之问要出手。
他动手肯定会受伤,再不济也会消耗灵力,是下手的好机会。只是比斗一定是公共场合,但在那么多饶情况下,怎么才能得手呢?
唔……倒不是没有办法。在那位前辈的洞府里,她曾经历过一个幻境考验,要以一个刺客的身份杀掉一个贵族。
她失败了很多次,但有一次成功了。
很巧,那就是一个公开场合,有很多人在。有的时候,人多未必是劣势,反而是优势也不定。
唐窕眼珠转动不停,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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