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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章壹拾伍 春冬之交 2

    年味还未散尽,十五的热闹犹在眼前晃悠,府衙接了开年来第一场案子。状纸落款写的是楚霏莹,内容是孝启三年冬腊月淼州人氏楚龄并非正常死亡而是为人毒害身亡,要求彻查。尹正秦大人早膳未用便被师爷催到了府衙。师爷言说府衙外厢之人他请不动只能尹正亲自出马。

    秦志刚一看外头的人,脑子瞬间清醒,嘀嘀咕咕的闲话也消失得无隐无踪。云宇琛负手而立,见那秦志刚低了腰一路小跑出门,道:“尹正大人,多日不见。”

    “公子爷大驾光临,下官的福气,福气。”尽管秦志刚想说那是晦气,可依然得腆着脸。

    “这状纸劳烦大人了。”云宇琛示意干七将状纸递上。秦志刚狐疑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接过来,未看内容就被落款唬了一下:“这个是?”

    “大人接是不接?”

    秦志刚拧着脑门,乐呵:“分内事,分内事。”

    衙役分列两侧,尹正大人居中落座,师爷占了文案一角,升堂审案。两排衙役精神饱满的喊了口号,气势震天。原是彰显威武气氛,因着侧旁负手站着的一人,倒是失了些张扬,多了些畏手畏脚。楚霏莹跪在地上,简约说了大概。

    “楚小姐,单凭您一份状纸,这个事情不能落案。”秦志刚是个好官,尽管惧着云宇琛还是依着律法做事,“无凭无证,况且令尊去世多年,以前您都不曾报官,如今失了真。”

    “该当如何?”云宇琛插话。

    秦志刚看了看师爷,师爷会意,拱手回道:“除非开棺验尸,证明其确实中毒。”

    “先人已入土为安,小姐孝心该不忍此种作为,况时间久远,小姐思忖清楚了再行之后事。”秦志刚接着师爷的话紧赶着劝慰楚霏莹,“为人子女者合该让先人走得安心,令尊既已缄默,小姐何必挑将起来?”

    楚霏莹脑子里划过楚天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又闪过空荡荡的书房以及紫姨拿出遗物时的疼惜,闭了下眼,道:“请大人开棺验尸。”她双手触地,整个人伏在地板,明明白白显示了她的决心。

    秦志刚微微一怔,与师爷相视了一眼,重重敲了下堂木:“准。”

    楚龄的坟墓在淼州城外的一个小角落。四周是荒芜的树木,空落落的只有一座孤坟。循着记忆找到这个地方,楚霏莹深吸了一口气。孤坟长满了杂草,掩盖了坟面上的字迹,依稀只能看见“楚龄”二字。她卷了袖子,抬手去拔周围的杂草。

    玖诺想要上前帮忙被云宇琛喝住。他接了干七递上来的工具,走上前去:“用这个吧,小心划了手。”楚霏莹停了停,没有接。

    “要不本王一把火烧了?”

    楚霏莹瞟了他一眼,接过去,三两下清理出坟面。待干七解决完其余乱七八糟的杂草残枝,蜜葵一一摆上贡品。周环点了香,又燃了檀木。

    “父亲,不孝女今儿才来看你。”楚霏莹跪下来,泥土沾上衣裙,“女儿不知父亲因何故处理了往昔种种,也不知父亲为何明知自己中毒而不揪出幕后黑手。父亲所处之事于女儿来说都是疑问,女儿相信父亲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女儿不愿父亲就此含冤离世而凶手逍遥法外。女儿自知此举必惹来父亲震怒,不如留待日后父亲见了女儿面再行处罚之事。女儿也必当不躲避。”说完,她上了香,又伏地磕了头。

    云宇琛一同上了香,撩袍跪了下去,以皇室之尊,王爷之名。楚霏莹拿眼看他,做出此举行为的人没有解释,只是道:“云宇琛今儿拜见师父,给师父您老捎个话,您的女儿,我与叔皇的师妹——楚氏霏莹成了曦亲王云宇琛的王妃,我的夫人。您在下面,好好乐呵一会,要是有气您直接睡梦中去找叔皇就行,以前替他挨了多次的罚,这次儿我的处罚您找他去。”

    云宇琛的话消除了楚霏莹最后一丝的顾虑,也使她感动不已。就如十五那晚所说,有他护着,何必惧怕过往的血淋淋,何必瞅着那些莫须有的担忧。既然关心之人只有楚龄一人,何故忧愁别人。

    “你自己强大了,还会被人拿捏着?”那晚,他背着门,沉声说出这句话。

    陆茂淳在楚宅扑了个空,询问下才知晓他们去了府衙。崔柯纳闷,酒也不买了直接与陆茂淳一道进了府衙。

    “陆公子?大人正在审案,不便招待。”有差官拦路。

    “你家大人审的可是楚家小姐?”见那差官点头,崔柯伸手招呼上他的脑门,“还拦着,楚家小姐是陆公子的师妹,你以为陆公子找你家大人喝茶呢?走走走。”他推了把差官,空出路来。

    陆茂淳一听正在审理,皱了眉头,暗道云宇琛胡乱出点子。楚龄的身后定然藏着惊天秘密,不多加考虑就翻出来不定惹来多少麻烦。更重要的是敌在暗他们在明。

    闯进府衙大厅,正好听见秦志刚说:“还需仵作帮忙,时日长久,普通仵作不定验看的出来。”陆茂淳想也没想,接口下去:“大人不防让我试试?”

    听到秦志刚要以仵作之事为借口推脱,楚霏莹正没招。意外出现的陆茂淳让她心里松了口气,对此非常感激。云宇琛见到进来的人,笑看向秦志刚:“大人以为如何?陆公子常年钻研这些玩意,比之仵作,您心里清楚。”

    陆茂淳的本领秦志刚是见识过的,陆茂淳回浔城的这些日子里,有些案子还多亏了他的帮忙。“找陆公子”并非只是一个传言,而是陆茂淳真有那个本领。秦志刚在心底哀叹一声:这楚小姐十五那日是戴夫人亲自接到栖凉亭看戏的,怎么就忘了戴夫人的弟弟不就是陆茂淳?这个借口来的很糟糕。

    “既然陆公子愿意帮忙,这案子本官就接了。”秦志刚敲敲桌子,待师爷在文书上写了几行字后,正式宣布,“三日后,开棺验尸。”

    “谢大人。”楚霏莹再次磕了头。

    出了府衙,三人去了栖凉亭。崔柯已在那里等着。

    “若如师太虽然避了世,但听闻断肠草之后表示能出力就出力。”茶毕,崔柯直言。他与陆茂淳今天去楚宅为的也是这番话。毕竟接下来要如何做还得看楚霏莹。

    “崔先生,我曾说过不信您的故事。”楚霏莹望着窗外的人流,平静道,“那日我来此,您问我有没有印象,我回说没有,先生可是忘记了?先生看上去挺照看我的,可是先生有问过我当事人的意愿?先生难道也要来一句‘为了我好’?”

    “你这人······”崔柯“唰”的起身,碰翻了身旁的茶碗,“不可理喻!果然是楚龄的丫头!”话毕,他怒气冲冲摔袍子离开。

    “师妹,你······算了。”陆茂淳“哗啦”打开折扇,摇着散散心中的火气,随后问起刚才的事情,“怎么想起开棺验尸这个法子?还是秦志刚手上?公子爷的主意?”

    “他是淼州人,要想清楚只能查。”云宇琛不否定是自己的意思,还说了理由,“官府办案少了许多阻碍。”

    “公子爷你天不怕地不怕,出了事自有人收拾残局,最坏的也就是去上面认错,您没有性命之忧,师妹她不一样,她是普通百姓,惹出事来就是灭族之患!”陆茂淳以折扇抵着桌面,脸上冒出青筋,就差一句“您要死别拉着楚霏莹一起”。

    “陆茂淳,你今天不对劲呀。”云宇琛竟然没炸,反而蹦出这句话。

    “你要查可以,只要不翻到明面上来,不惹上官府,怎么样都行!”陆茂淳不接云宇琛的话,将视线转向楚霏莹,预备个个击破,“就算是要验尸,我可以呀,你说一声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捅出来?一个辞了官的太子太傅被人下毒害了命,明摆着是官场之事!五六年都安安稳稳的,现在是要自己找死吗?”

    “安安稳稳?难道就让对方逍遥法外,而我父亲只能屈死而不作声?”点炸的却是楚霏莹,这让陆茂淳一愣。一瞬间的事,他反击回去:“如果不是有公子爷坐镇,你这么胡闹下去出不了祁都就死了!”

    这话更是激起了楚霏莹的穴道,她站起身,手掌拍向桌面:“就是因为死了才要查!”

    “那么查出来之后呢?”陆茂淳指指云宇琛,语气不好,显然对楚霏莹的意气用事有些失望,“公子爷没有实权,结果可能是更深一层的罪名!你作为女儿,问问你自己,你愿意自己的父亲死了五六年之后被扣上另外一个罪名?”

    “那你的意思是我当年在祁都时应该爬上龙床,然后再来翻这个案子?

    “楚霏莹!”陆茂淳直接摔了杯子,火药味上升到顶端。云宇琛看不下去,使劲按着他坐下,又使眼色让楚霏莹少说几句。

    “哎呀,本来呢,最该生气的应该是本王,你陆醇之句句不离本王,句句都言本王无实权,明着暗着点出本王能有今天只因占了个‘云’字,你是将本王批得一无是处。话说,原来本王在你陆醇之的心里是这样一个人?啧啧,交情都被你弄没了。”

    “她一个女儿家家的,名声不是最重要的?祁都城里还有谁不知道她的大名?风言风语的,她可还有好名声?你看看现在竟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来,爬床也能说得上来!”陆茂淳依旧不舒爽,指着楚霏莹叨叨叨的,“这不是摆明着让人戳楚龄的脊梁骨?”

    “名声?要是管着那些个名声,我直接在将军府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