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掌柜的昨儿回祁都了。”小二奉上一杯热茶,肩上搭了块白巾,咧着嘴,说起这家糕点店,“他吩咐卖完这几笼糕点就可以关门了,小姐要不要来些?”
“隔了夜、变了味的玩意也敢拿出来现眼?”蜜葵喝了他一声。小二忙弯腰欠身说了几句好话。得了蜜葵的冷眼后,极快的退下去自去忙活其他事情。
“小姐,现在怎么办?”
眼看快要响午,店门口依旧冷清清的。外面的雨滴滴答答停了下来,只那天还是阴阴的。小二拿了扫把清扫门口顺着水流流淌过来的菜叶子等污垢。偶尔有过路人向小二询问糕点买卖,三两句后都空手离去。小二倒也不烦躁依然尽职做事。
“蜜葵,把糕点都包圆了。”
楚霏莹在桌上放下银钱,起身离开,“算是给戴夫人的见面礼。”
栖凉亭起火之后,陆筱张罗着工匠尽快修缮,然而接连的雨天拖慢了进程。栖凉亭作为淼州与浔城的最大游玩之地,算得上是两地的标致性场所,也是戴家除去茶叶以外唯一的挂名之处。因此,作为栖凉亭幕后主人的陆筱近来很是不安,与丈夫商讨之后决定妥善将栖凉亭的不足之处重新整改,务必使其比之前更加完美。
楚霏莹的马车经过栖凉亭时不无意外的见到了标着“戴”字的车架。蜜葵询问要不要前去看看。楚霏莹沉思一会后决定还是下去瞧瞧。
栖凉亭对她来说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好之地。
“妹妹怎么过来了?醇之呢?”一听楚霏莹过来,陆筱赶忙出来,上上下下打量楚霏莹后亲昵的挽了她的手,没看见后面的陆茂淳有些奇怪,随即责怪起来,“这家伙,让他过来接你,反倒让你自己过来,讨打的很。风大,妹妹随我一起回府吧。”说着,她招手唤来管事交代几句后邀请楚霏莹一道回戴府。
“夫人,我能去那边看看吗?”楚霏莹出声问,手指向靠近水面的一处角落。
角落堆着废弃的石砖,露出仅容得下一人的位置,旁边就是湍急的汾溪。下过雨的水面此时并不平静,靠的稍近就能听见哗哗的水声。
陆筱紧张的看了她一眼,拽住楚霏莹:“妹妹,你要做什么吩咐小子去做就行,不必自己向前冒这个险。”她以为楚霏莹因为牢狱想不开。
知晓陆筱会错意,楚霏莹宽慰的拍拍她的手:“夫人放心,我不会做傻事,也舍不得做傻事。夫人,那处地以前可是摆过龙舟赌注?”
以往的五月初五,淼州与浔城轮流每年会在汾溪之上举行赛舟大赛。近些年因各种各样的事情取消了这个活动,这个地方早安排摆了其他。陆筱听此问,估摸着楚霏莹想起了些什么,故而点头道:“是,听夫君说起过,以前年年举行,那时我随父亲在都城未曾见过那时的场景,听说是挺热闹的。妹妹想起了什么吗?”
何止是想起,简直是记忆回笼。楚霏莹记得那年初五因听了楚吴氏——她的亲生母亲吴心澜一句“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生气的□□了园中的梅花树,后来挨了罚的她被楚龄抱着出门散气。去的地方就是栖凉亭,楚龄大概也是受了影响,出手阔绰的下了一千两银票的堵住,年幼的楚霏莹耳边除了响起周围人的叫好声还有汾溪上震耳欲聋的鼓声。最后的结果是楚龄输了,父女两被迫留赛后留了下来。也不知怎么个原因,楚龄后来被要求抄字,楚霏莹也跟着写。
鬼使神差的挖起旁边的青砖,残破的地板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楚霏莹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既想笑又想哭,沾满泥泞的手摸上脸,强行掩去了眼眶中的水渍。她抬起头,让路过的风吹干她污浊的脸。
“李伯伯欠爹爹钱,楚大公子记。”小丫头片子满心愉悦的刻完十二个字,凑到自家父亲面前,欢喜的邀请自己父亲欣赏自己的杰作,“爹爹,你看你看。”
“嗯,楚大公子厉害,爹爹惭愧。”他的大掌揉上女儿的脑门,满脸的宠溺,“楚大公子不如刻上日子?”
“初五嘛,反正都记着。”小丫头躲开父亲的手,抓了抓被弄乱的发丝,嘟着嘴反驳了父亲的建议,满是泥泞的手按上父亲那白皙的纸面,眼巴巴问,“爹爹你怎么这么慢呀?”
“你帮帮爹爹如何?”说着,父亲也不管女儿答不答应,一把捞过来塞在怀中,把着小丫头的手一块写,“记住了吗?你叫这个名,楚家霏莹。”
府衙,吴毅航死扛着不认自己的行为,拧着脖子,双手负在身后,拒不下跪。堂上的高乐成才不管他是不是学清馆的还是祺韶将军府的,惊堂木一敲,下令上刑。
一旁的云宇琛捏捏耳朵,拖长声音道:“高大人,戒急戒躁,好好说话,本王这耳朵都给你喊聋了。”他一拦上刑的事便搁下了。
高乐成憋红了脸,负气摔了袖子。干七看戏看得热闹,此时低了头干忍着笑意。吴毅航是被请进府衙的,因有要职在身,高乐成并不能将他怎么样,只得客客气气的询问。奈何他义正言辞说自己不屑做这等事,并且还言高乐成无权审问他,另外还点出高乐成不该在未审查清楚的情况下扣押楚霏莹以及楚宅一干人等。
高乐成正为着这个事情窝火呢,事情没有进度,关键之人又莫名死去。恰好吴毅航撞上门来,二话不说先绑了。
“好了好了,高大人消消气,容老夫与吴大人探讨探讨。”一同旁听的韦谷雨捋捋胡子,视线转向吴毅航,“既然吴大人说不认识楚天,也不屑去做这等事,那么敢问吴大人可进过府衙牢房?”
“进过。”吴毅航承认。
“见过什么人?”
吴毅航犹疑了一下,余光扫过云宇琛,在韦谷雨第三遍问出这个问题时,镇定回答:“楚家表妹,曦王爷的王妃。”
“楚王妃是案子的关键人物,就算是王爷想要探监都是不允许的,吴大人如何进得去?”韦谷雨接着问。
“应该是辅正大人的令牌。”云宇琛接过话,对于自家王妃被关监狱一点担心的样子也没有,淡然的很,“高大人是奉了圣命前来查案,王妃因着牵连被关进监狱本王也着实心痛,奈何有些事情不能一意孤行,本王虽有亲王名而无亲王权,这个探监一事还得看在高大人的面子上。辅正大人统管秘理处、研司道、学清馆,刑部尚书尚待依着辅正做事,吴大人出自学清馆,这按理来说确实比本王高上那么一点点,是吧?高大人?”
至于吴毅航到底有没有辅正明桓的令牌这事可以不去商讨。高乐成一听这事情又引到自己头上来,忙起身朝云宇琛拱了拱道:“王爷错怪下官了,下官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拦着您去探监。”
“那你是说本王不顾王妃安危只顾自己享乐?”
高乐成额上冒出一滴冷汗:“下官,下官绝无此意。”
“行了,管你何意!陆公子所言你可前去探查?”云宇琛也只是压压他的威风,没想死抓着不放,说起陆茂淳带来的问题。
“下官已按照指示派人前往,只是······”高乐成说着瞄了眼韦谷雨,这后面的话转了几圈终究未出口。云宇琛哼笑一声,身子前倾靠向他,这让高乐成不得不往后退了退,伏低身子,脑袋却是一把被对面的王爷拉扯着禁锢。高乐成被迫贴近云宇琛的发冠,整个人瞬间战栗起来。
他,还是败下场了!
“爷玩的一点儿都不开心,回去告诉明桓,本王要看戏!”
说罢,云宇琛收回手,接了干七递上来的手巾仔细擦着:“医正大人,陆公子所言之药可有禁地呀?”
高乐成被他这么一推,已然没有下一个回合,这案子是再不用审了。
“回王爷,这是那些江湖郎中哄骗人玩的,老夫估摸着他们是想先下手为强。”韦谷雨拱拱手。
“这么说是拿将军府的三公子做棋子?”扔下擦拭的手巾,云宇琛起身,嘴角弯出闲适的笑意,”本王最近玩乐的紧,倒是忘记淼州的特殊之处,来呀,去查查吴三公子这些天是否依着条例查探进学之事,本王就代辅正大人先瞧上一瞧。”
韦谷雨跟着起身,看了眼弓腰侯在一侧耷拉着身子的高乐成摇了摇头。高乐成蠢就蠢在后续不给力呀,否则又怎会让云宇琛扳回一局。
“不用查了,我这里又证据。”门外有人喊了一声。云宇琛打眼看过去,只见聂薇雨覆了面纱搭着丫头的手进门来。吴毅航一看是她,瞬时变了脸色。
“干七!送聂二小姐回府!”云宇琛并不领情,厉声吩咐干七赶人,“公堂之上,岂是随便何人都能进入?无忧召唤不得入内!”
“表,曦王爷!”吞下脱口而出的“表哥”二字,聂薇雨上前一步想要强行闯进来,脸上的面纱随之晃动,影影绰绰显现绝美的脸庞,“我能证实吴大人确实取了······”
“拖走!”她话还未完就□□七哄了下去,云宇琛转了身,面向高乐成,恢复平缓的声调,“高大人,这事情你还得接着审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