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谨飞推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偌大的办公桌,龚继承人不在桌前。
“爸,你在吗?”龚谨飞轻喊着,想着灯没关,人肯定是在公司,估计是上洗手间去了。
他走到转椅边坐下,无聊地翻着龚继承摊在桌子上的文件。
等了一会,见龚继承还没回来,龚谨飞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找找看。
离开办公桌没几步,视线不经意地斜了一下,刚好看见落地窗边的花盆碎在地上。脚步不由得朝落地窗走过去,正要俯身拾起花盆时,意外发现龚继承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位置刚好被茶几挡住。
“爸。”龚谨飞丢了手里的盆栽,冲过去抱住龚继承:“爸,你你怎么了?”
龚继承的气息尚存,只是无法清醒。
龚谨飞觉得等救护车已经来不及,他背着龚继承冲下楼,开着车子连闯红灯直奔医院。
经过连夜的抢救,龚继承只是暂时保住了性命,体内的癌细胞已经大幅度扩散,算下来,也就这几天的时间。
龚谨飞用拳头懊悔地捶着墙壁,他怎么也没想到,爸爸和一伊的父女缘分会这么浅。
韩颂娴也不知道怎么劝他,默默地挽着他的胳膊,守在他身边。
“我我真的对不起一伊。”龚谨飞坐到椅子上,捂着脸喃喃自语。
韩颂娴心头闪过一丝酸涩,这个时候她知道不能争风吃醋,大度地安慰道:“一伊会没事的,爸爸也会没事。”可还是有些不明白,龚谨飞为什么会说对不起尹一伊这样的话。
“我是个不称职的儿子,更是个不称职的兄长,是我的懦弱,让爸爸到现在也不知道一伊这个女儿。”龚谨飞把脸埋在韩颂娴的大腿上,双手箍住韩颂娴的腰,嘴里依旧呢喃:“我真的好害怕,害怕爸爸从此醒不过来,害怕他连女儿都没认下就走了。”
“你说一伊是爸爸的女儿?”韩颂娴整个人都僵住。
“是,她是爸爸和林阿姨的女儿。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不敢说。”
韩颂娴莫名地松了口气,抬起手轻轻抚摸他的发顶:“这不是你的错。爸爸和林阿姨双方都有家庭,你隐瞒秘密也是对的。现在说出来也不迟,爸爸会醒过来的,为了一伊,他也会多活几年。”
龚谨飞“嗯”了一声,此时的大男人,倒像个孩子般缺乏安全感,需要爱人安慰。
他抬起头抹干净眼泪,在韩颂娴的额头上印上一个深深的吻,然后捧着她的脸说:“宝贝,你留在这里看着爸爸,我去看一伊。”
“好。”韩颂娴温柔应下。
走到尹一伊病房门口,龚谨飞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下来。
迟疑了片刻,方才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站在床边,他的眼泪在眼圈中蔓延,他始终不敢唤她一声妹妹,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是天底下最不称职的亲人,他更没有资格当她的哥哥。
龚谨飞弯下腰,手轻轻抚在她苍白如纸的脸颊上,双臂颤抖,眼泪直下。
“一伊,原谅我到现在才告诉你。其实其实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我多想你和爸爸能早点相认,是我太懦弱无助,把事情瞒到现在。昨天,我还在想着把这个秘密告诉你,让你和爸爸相认也不晚,可我哪里知道,我怎会知道”龚谨飞心痛得说不出话,捂着嘴巴哭了很久,才接着说:“一伊,爸爸现在也在这个医院,医生说,他只有几天的时间,你快点醒醒,然后过去看看他,好不好?”
“我怕,我真的很害怕他醒不过来,到离开也不知道你是他的女儿。”
又是一个夜色降临,连日不断的雨水让这个城市显得格外的阴冷和潮湿,尹一伊听了整晚的雨,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始终都不愿意睁开眼睛。
早晨醒来的时候,天气已经放晴了。她下了床,站在窗户边凝望了好久,她才明白,为什么和当当做的血亲鉴定不成立,原来,她根本就不是尹明笙的亲生女儿。而当当,恐怕是他的亲生儿子没错。
知道了身世,以为自己又失去了孩子,从此似乎了无牵挂。
医院长长的走廊里。
眼前是朦朦胧胧的,好像铺上了一层白色的烟尘。尹一伊脑子里混沌茫然,一步一步走得格外艰难。
走廊里静悄悄的,偶尔有几个护士医生从身边走过,他们谈话的声音也是轻轻的,就好像是从雾里飘来的声音。走廊两边都是特护病房,没有阳光,在刺眼的日光灯下穿梭,她终于走到一间病房前。
她透过门上的玻璃,目光呆滞的看着病房里面,病房里的窗户是半开的,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白色的被子上,龚继承的脸被遮挡在氧气罩下,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闭合,脸色安详。床头的心电图正发出滴滴的声音,就好像隔绝在病房里外的两个人,最平静的心跳回应。
尹一伊的眼睛红了起来,眼底弥散着一股湿润的雾气,又变得更加的湿漉漉,像是下起了雨。
她打算离开这里,只是还没有想好该去的地方,也不太确定又会什么时候回来,她只是觉得,自己该静一静,然后重振旗鼓和尹明笙的恩怨来一场彻底的清盘。
“一伊。”韩颂娴看着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尹一伊,她快步走过来:“你身体还没恢复好,怎么就一个人下床了?”
尹一伊转身看着韩颂娴,勉强地扯了下嘴角:“我想去洗手间,可是走错地方了。”
韩颂娴愣了下,这里和妇产科隔着好几层呢,怎么可能会走错?
“一伊,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了?”韩颂娴往病房里望了一眼,不知道龚谨飞是不是已经跟她坦白了真相。
尹一伊摇了下头:“我不知道。”她好心痛,亲爸爸就在眼前,可他们的距离遥远得像天和地。她甚至认为,他知道她是亲生女儿,却选择不认她。
韩颂娴理解她的心情,就算知道龚继承是她的生父,换做是旁人也很难接受,更何况是她。千喜公司危难之时,龚继承可是没少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