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要开家长会
【一】
市一中校园到处都能看见拎着油漆桶在粉刷墙面的工人，据高二前辈们的推测，要开家长会了。
至于是几年级要开，还需观测。
我们在班里也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叽叽喳喳的讨论，有人让杨晨光去办公室打听打听，却被他摆摆手拒绝，按照他的话就是，咱们最近又没有经历大型的考试，干嘛开家长会。
也对，从古至今家长会貌似都是跟在某次考试之后举行的，再加上杨晨光是班长，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我们悬着的心暂且落到肚脐眼。
我不明白那些学习好的为什么也会怕开家长会，明明这场盛宴应该是他们的狂欢夜，我这种差生的断头台啊。
但经过大许的一番分析，我心里的疑惑凑凑合合算上个拨开云雾见太阳光了。
她的意思大概就是档次不同，要求自然不同，打个比方，成绩好的学生，他们家长一开始的希望就定为清华北大之类的，所以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定要保持成绩平稳，不能有大幅度的波动，而成绩不好的学生就比较惨了，处境非常被动，一副千古罪人的样子。
总之，好学生一般是在家长会结束后感到焦虑，而差学生一般是在家长会前焦虑。
我虽然有些听不懂，但还是捧场的点点头。
虽然这么说有点丧良心，但我好像不属于这两者，说实话从小到大我没有因为自己成绩差而怕过家长会，因为在那之前我都会如实禀告老唐和我妈。
唯一让我心痒痒的是和唐一白同班这件事。
各科老师总会当着家长们的面把唐一白夸一遍，什么聪明，成绩好这类的，然后在快结束时，会叫唐小靛的家长留一下。
前后差距太多以至于老师们面对我爸妈时情绪转换的没有那么顺畅。
对话总会变成这样子。
“唐小靛家长，咱们来说说小靛成绩的问题，这里也没有外人，我想想问一下，放学后两个孩子会在一起学习吗？唐一白同学是有巧妙的学习方法吗，我一直想让他跟大家说说怎么能做到劳逸结合。”
估计谈了好久，老师才会恍然大明白自己最初是想谈谈我的问题。
下午班会的时候，万全拿着一厚沓宣传手册递给杨晨光，示意他发下去。
万全在黑板上写上了家长会的时间，看来已经是板子上钉钉的事了。
台下瞬间燃起一片哀怨的唏嘘声，我托腮打量他们，心想一定有人伪装在其中，明明心里喜滋滋却是一副世界末日来临的假象。
我身后的陆颂发出猪吼般的抽泣声：
“我爸妈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我们一家人团圆不易啊，为何要打破这种美好。”
陆颂坚持说自己完了完了，这次没有奶奶可以拦住他爸妈的混合双批斗了。
万全在讲台上瞅着我们这群人发笑，手指一个个点着我们，说：
“这可是你们升入高中以来第一次家长会，我得好好想个法子告你们一状。”
“别啊，老师，饶命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我依旧神叨叨的托腮，扫视一圈，一定有人在潜藏。
奈何他们功夫太深，我道行尚浅，瞧不出个蛛丝马迹来。
万全让我们把后黑板重新换一个板报，最好是积极向上中带有浓浓的温情，温情中又渗透着一班独特的气息。
总之要让家长真切地感受到来自班级的温暖。
杨晨光把粉笔递给万全，脸皱成刚出锅的包子。
“来来来，万老大，您给打个样本。”
万全白了他一眼，啧啧嘴回他一句，行了啊，你的聪明才智我还不知道嘛，我信你。
这叫打个巴掌再给个枣，堵上当事人的嘴。
万全顺道招呼我帮着办板报。
然后班里的人都起身整理了起来，来来往往，班里也就没剩几个打扫卫生的了，杨晨光用手比划着黑板的比例，问我有没有好点的意见。
我说，要不然咱们画一只和平鸽衔着橄榄枝吧。
杨晨光很快的反问，又不是打仗，干嘛画...哦哦哦，对对对，家长会简直是战争，靛儿啊，你这个注意不错。
知我者，班长也。
项柏晗举着扫帚，像金箍棒一样挥动自如，他对这个想法也表示肯定，顺道补了句：
“不是还得写字嘛，就写那个《莫生气》。”
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邻居亲朋不要比，儿孙锁是由他去，吃苦享乐在一起，神仙羡慕好伴侣。
陆颂他们拿着手机边查边念，越念还越激动，口口声声说这个好，写这个写这个。
那个样子仿佛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
不过问题是，之前一黑板的旧板报谁来擦。
如果用天气来形容学校的生活，擦黑板堪称龙卷风，更何况还是整个黑板这么庞大的工程。
我悄悄咪咪转身溜走，却被项柏晗一把揪住帽子。
“妖怪，哪里逃。”
他们几个小鬼头想出了个新玩法，把手贴在黑板上沾上满手的粉笔末，然后抹在打扫完校园回班的同学脸上。
这样不太好吧，多耽误事啊，万一被老师发现怎么办。
然而我极其兴奋的同流合污了，我背着手等待宋末和唐一白的到来。
快来吧，小伙子，我这双沾满红色粉末的手掌等你们好久了，哈哈...
总觉得我的身边应该搭配一只神情恐怖的乌鸦，或者是一个会说话的魔镜，然后从地上再腾起阴森昏暗的烟雾...
我估计会先被呛死。
在我浮想联翩之际，两个白雪公主拿着扫把和簸箕进来了，我贼贼一笑，一步跳到他们面前，以迅雷不急掩耳以及铃儿响叮当之势把双手温柔地托在他们的脸颊处，为了染色均匀，我还微微转了转手腕。
“哎呦哎哟，我的两个小宝贝回来了呀，辛苦辛苦了。”我忍着反胃把话说下去。
唐一白不明真相地把我的手打掉，学着我刚才的油腻嘴脸：
“哎哟哎哟，这谁家的丑姑娘被放出来了。”说完，又恢复一脸嫌弃状，锤了下我的脑瓜就离开了。
只剩下宋末还站在我面前，他好像有些困，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声音暖绵绵地对我说：
“还玩吗？”
橘色的阳光洒在宋末有些遮眼睛的刘海上，他整个人温顺的像只刚洗完澡的小狗，软塌塌的。
我那颗愧疚的心呐，隐隐作痛，我居然这样对祖国的高粱们。
罪过罪过，善哉善哉。
然而我把被唐一白打掉的手重新放在宋末另一半干净的脸上，双手一用力把他的脸挤的瘪瘪的。
好的，收工。
【二】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把市一中的宣传手册递给老唐，提了提明天下午要开家长会的事。
老唐试探性地低声问我：
“我闺女还是倒数啊？”
我的一句“咋地，不行啊！”急忙吞回肚子里，毕竟他是我老爸，不是项柏晗他们。
我趴在桌子上，双手握住老唐的，诚恳地说了句，对不起老爸，给你丢人了。
唉，我是真的觉得挺对不起他们的，我爸妈不对我提出要求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希望我能有进步，反而我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逍遥快活了。
老唐发出否定的鼻音，接着说：
“怎么会丢人。”
我还在等着他继续说“我闺女哪怕是倒数第一也是最棒的”之类的话，没想到老唐补了句：
“没事，老爸已经习惯了。”
“你知道为什么哪怕你成绩不好，咱爸妈也不生气吗？”唐一白坐在我旁边，边嚼花生豆边冲我说。
我给他个眼神，示意他继续。
“因为你笨是天生的，这谁都没办法改变，咱爸妈说不定还愧疚怀孕的时候没多吃点营养给你补补脑子呢。”
“滚！”我狠狠地踢他一脚，他用手擒住我胳膊，我俩又一次在饭桌前打了起来。
“你俩再打就没饭吃了啊。”我妈从厨房端出来她拿手的麻辣小龙虾，一脸严肃的对我们说。
我和唐一白瞬间收回武功，脸贴脸抱在一起，那意思就是，你看，我们俩相亲相爱，赏我们口虾吃吧。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到不行。
从小到大不知道使用了多少次，次次管用，屡试不爽。
我们家的氛围自打我记事以来就是这样，在窘困的情况下，总会有人乐观的跳出来，缓解压力。
比如我爸妈老夫老妻的难免有时候会吵架，我妈脾气一上来会把老唐的缺点从结婚开始说到现在。
一般这种时候，我和唐一白就会一个拿纸一个拿笔，板板正正地站到我爸妈面前，像公证处的工作人员。
“来吧，离婚吧，财产怎么分？我要咱爸的车，你呢？”唐一白戳戳我的胳膊，我假装很吃力的在思考一番，然后指指房子，我要房子。
我妈和老唐的争吵也就在忍不住笑场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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