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蓉终于回到家。
身心皆舒适,没有在外面的那种紧张和迫切的感觉, 那些莫名的烦恼和焦虑也都统统消散。
总而言之, 就是整个人的精神气爽起来。
衣建斌和谷媛媛都在家, 两个家长可不知道阿蓉在美国的大手笔,阿蓉也不敢说, 她不是很确定衣建斌和谷媛媛能接受她这种花钱的方式。
衣建斌现在状态比以前好多了, 从一线撤下来, 他的神经也没那么紧绷,面孔舒张,没有那么严肃, 更显温和了。
不过还是跟天下父母差不多, 衣建斌对阿蓉也有着严厉的管教:“没到夏天不要穿短袖,把长衣长裤都穿上。”
阿蓉体热,但她对衣建斌很尊敬,不乐意也把身上的衣服换了。
衣建斌享受到身为大家长的掌控欲,满意地点头, 看着可爱的阿蓉, 眼里都是温情。
谷媛媛作为母亲的角色就不同了,买了许多裙子, 拉着阿蓉到卧室里一件件换。
阿蓉刚换几件就一身汗,有些无辜看着谷媛媛:“在学校其实也穿不了别的衣服,只能穿校服。”
谷媛媛不以为然道:“那也可以放假的时候穿。”
好吧, 反正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阿蓉表示举械投降, 却纳闷不解, 为什么衣叔叔和谷阿姨在衣服的问题上表现出相反的态度,受苦却是她?
你们就不能商量商量,制定一个标准吗?
两位大家长很快就为自己的观点产生冲突。
衣建斌很强势,尽管在阿蓉印象中这个男人很随和,但还是有大男子主义的一面。
“小蓉才十三四岁,你现在给她打扮是不是太早了?现在她应该以学习为主,不能让其他的事情影响到她。”衣建斌态度好像很和蔼,但话里话外透着鲜明的观点。
谷媛媛也好声好气道:“就是她年纪小,才引导她正确的审美,教会她打扮。”
两位大家长用目光锁定对方,旁观这场家庭战役的阿蓉看出两人眼中的杀意,不过大家都有素养,有文化,不会轻易因为这种小事大吵大闹……
主要老楼隔音不太完美,两人都是爱面子的人,不想让邻居听到他们吵架,所以都忍下来。
最终衣建斌大男人宽阔的胸怀败下阵,对谷媛媛道:“你是女人,你肯定比我更懂怎么教导女孩。”
谷媛媛笑起来,眼神没有杀气腾腾了:“小蓉学习上的事情还需要你操心。”
这场暗涛涌动家庭战役结束了,阿蓉却没有被放过,因为她缺太多的课了,班主任知道她回家就把电话打到家里,让她把缺的课补回来。
学校老师愿意为她提供帮助,也让家长为她辅导。
之前衣建斌的工作繁忙又危险,自然就没有时间辅导阿蓉,但现在他有时间了,尤其他很擅长数学和物理。
回到家,阿蓉面临最大的困难就是学习。
在家待了三天,周一阿蓉便回学校了,屈君宝胖丫头看到她,直接就扑过去,死死地抱住,激动无比道:“衣蓉,你可想死我了!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阿蓉扯开屈君宝的两条小粗胳膊道,憋气憋得有点翻白眼:“不回来我能去能哪?”
屈君宝对阿蓉很亲昵:“总之你回来就好。”
阿蓉还是很喜欢学校的生活,因为有屈君宝,有班级里那些可爱的同学们,还有照顾她关心她的老师们。
学习是让她明智的过程,过程不谈,结果是她追求目标。
三天之后,逗留在美国的中国交流团成员回国。
这些人的脸色异常阴沉,路人都有意识的避让,看起来就不好惹啊。
周文瀚感觉双脚无力,头脑昏沉,总是能回想到他们在见到康普顿高层发生的事情。
那位被杰克引荐的高层叫做劳伦特,大腹便便,一看就知道是很多高热量食物堆积起来的体重。
他的身材和他的地位是持平的,在康普顿管理层劳伦特是有部分决定权的,包括一个名额的去留。
当周文瀚等人表达来意的时候,劳伦特态度随和,也明白的告诉他们,名额是属于中国交流团这点不会改变。
“我们鉴定室组长很欣赏中国交流团的r(衣蓉)小姐,愿意把名额留给她的中国团队,但是转让的事情恕我直言,你们没有决定权,因为康普顿是品牌拍卖行,我们要打造口碑,我们不需要没有实力的鉴宝师,我们再欣赏r小姐,也不会随便把名额交给她的队友,我们要挑选适合康普顿的鉴宝师。”
周文瀚等人看到劳伦特的态度友好,松口气,劳伦特说要挑选合适的鉴宝师这也是他们意料之中的。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劳伦特接着又说:“我们最终挑选的结果就是贵交流团的苏。”
周文瀚等人愣住:“苏?什么苏?”
劳伦特笑了笑,旁边的杰克用汉语道:“就是苏凡毅,劳伦特先生认为他更适合康普顿。”
太出乎意料了!
周文瀚差点要大喊不公平,却硬生生忍住了,缓缓问道:“劳伦特先生,苏凡毅我是了解的,除了衣蓉,他的年纪是我们团队最年轻,能力也不是最强的,我不明白你选择他的理由是什么!我们不应该公平公正的竞争吗?”
劳伦特目光温和:“因为年轻代表着未来的可能,苏是有塑造性的年轻鉴宝师。你们来到康普顿确实一直在经历竞争,但竞争与否,取决于康普顿,而不是你们,我们已经有人选,所以不需要再有竞争。”
……
周文瀚回国却没有回国的快乐,只感到迷茫。
他的年纪大了,的确没有年轻人有的优势,所以他被康普顿排除在外,甚至连竞争也不需要,可以看出康普顿对他们并不感兴趣。
董飞的心情同样不好,他留在美国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整个行业,到时候很多人都知道他留在美国的目的,如果他拿到名额,他回国会让同行羡慕,但没有拿到名额,就会受到同行的嘲讽。
这些他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后心却是苦的。
其实整件事都是他们在自作多情,从日本交流团跟康普顿做交易开始,他们已经被名额蒙蔽理智,还真以为有机会拿走衣蓉的那个名额。
甚至不惜威逼衣蓉拿出名额,故意忽略那只是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最终康普顿的决定给了他们残酷的结果,这就是他们所做所为付出的代价。
不久之后,苏凡毅就接到康普顿的电话,当得知他有留在康普顿学习的名额,第一个反应就是接到了诈骗电话?
抱着不敢相信,万一是假的怎么办的想法,苏凡毅给阿蓉拨打了电话。
电话没有接通,此时的阿蓉还在上课,手机也放在家里,要是带到学校来,是要找家长的!
直到周六放假,阿蓉回家才看到来电显示。
苏凡毅这时候打电话,应该是因为名额的事情吧,算算时间,那些留在美国的鉴宝师们也应该回国了。
阿蓉摇了摇头,因为一个名额,弄出这么多的事情,然后把电话回拨过去,很快被接通了。
等到阿蓉终于来电话,苏凡毅有些激动,这些天他已经接到康普顿的rr,也相信他那天接到的电话是真的。
反而这让他更为疑惑,为什么康普顿忽然选定他接受阿蓉的名额,周文瀚董飞那些人呢?他们不是留在美国就是想操作这件事吗?
可没过几天,周文瀚董飞等人留在美国争取名额无果,最终名额落到苏凡毅身上的消息传得满天飞,整个行业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苏凡毅这才知道周文瀚董飞等人直接在康普顿高层那里碰了壁,日本交流团跟美国交流团换取一个名额。
对美国交流团来说,一个名额他们还不是很看重。
周文瀚董飞等人,开始就打错主意。
别看劳伦特拒绝周文瀚的时候义正言辞,其实日本交流团换取名额的事情也是他一手操纵的,得到名额的人就是曾跟阿蓉同组的平松真由。
平松真由实力处于瓶颈期,可能都不如周文瀚和董飞,但仍然拿到名额。
周文瀚董飞等人也是过后才醒悟过来,劳伦特对他们说得全都是敷衍的话,什么年轻人可塑性强?平松真由也是个老家伙了好吗!
苏凡毅接到阿蓉的电话,询问的就是他拿到名额的事情,他有种直觉,阿蓉可能知道这名额到底从哪来的。
阿蓉给出的答案让苏凡毅惊讶无比:“其实是中国交流团负责人跟劳伦斯沟通过。”
苏凡毅懵了:“中国交流团负责人?周文瀚领队,应该不是他吧?”
周文瀚既然想要名额,肯定不会给他出面让他获得名额。
阿蓉笑了,其实这些也是谢国华之后告诉她的,当时谢国华让她保密,现在事情已经结束她才告诉苏凡毅的:“苏大哥,中国交流团是谁组建的?”
苏凡毅明悟了:“中国区康普顿办事处。”
“当时康普顿处于拍卖会执行期间,名额的事情劳伦特无心纠缠,所以询问中国区康普顿办事处的意见。而办事处认为应该培养年轻人,所以才选定你的。”
苏凡毅吐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说呢,有周文瀚这样的鉴宝师在,怎么有机会轮到我,不过这回真是好机会,能去康普顿学习一段时间也能有不少的收获!”
阿蓉听苏凡毅的口气是不打算留在康普顿,只打算短暂的学习,以后终究会回国。
要是中国区康普顿办事处的人知道苏凡毅的想法,应该会很欣慰。
办事处其实并不希望每位送出国的鉴宝师,最终选择留在美国。办事处也早料到,如果是选中周文瀚或者董飞,他们肯定会跟美国康普顿签署长期合约,因为他们去美国,为的就是康普顿给予丰厚的利益。
倒是苏凡毅希望去康普顿总部,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学业有成回国反哺国内的鉴宝行业。
阿蓉认为自己的任务完成了,给苏凡毅解释完这件事前因后果,便挂下电话。
她没再国内这段时间发生不少事情,《御笔智言经》已经被牧老送回京城,物归原主了,因为她是找回《御笔智言经》的人,警方需要她去做笔录。
倒是蔡露露打来电话,抱怨过阿蓉都能参与《御笔智言经》的鉴定工作,牧老却没有让她参与。
不过她也只能嘴里抱怨,港城那么远,她要想过来蔡家夫妇也不放心。
下午,阿蓉是坐衣建斌的车去的公安局。
衣建斌作为警察,也是阿蓉的监护人,可以陪同阿蓉做笔录。
来了两名警察,办案组的人介绍道:“这位是从京城来的,袁柯林,他主管这起盗窃案。”
这名警察向衣建斌敬礼,双方认识之后,又看向阿蓉。
袁柯林没想到最终找到《御笔智言经》的竟然是这么小的女孩,如果是偶然捡到的他还能理解,可根据失主的说法是女孩在寻找其他丢失的古董,偶然遇见商贩摊位有《御笔智言经》,女孩当时有几分确认这本经书就是真品。
袁柯林非常郑重地伸出手:“感谢你为寻找失物所作贡献。”
阿蓉伸出手握了握,笑着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袁柯林对阿蓉的感谢不是寻找到失物,而是寻找到《御笔智言经》竟然没有占为己有,也没有趁机勒索钱财,或许是孩子年纪小,不懂这些手段,但家长没有教唆和误导,也说明女孩的家庭正面教育很成功。
想到这里,袁柯林又看向衣建斌,据说就是这名警察收养的女孩,现在是女孩的监护人,女孩能有这么好的教养,还多亏他,真不愧是他们公安机关的同志!
做笔录没有用阿蓉多少时间,一个小时之后,她就被衣建斌送回家。
周日阿蓉去典当行,牧老一周前就回国了,跟周文瀚他们回国的时间差不多,今天来典当行她就是为取走托牧老买的那两个瓷器。
一个是宋代黑釉定瓷。
一个是宋代哥窑鱼饵炉。
都是宋代名窑瓷器,还会升值的,可收藏也可投资。
把阿蓉攒的那些宝贝卖的差不多,才足够把钱还给牧老的,之后她还要寻找唐代那盏铜镜,还需要笔资金。
湖海市的古玩市场作为捡漏的途径很有限了,阿蓉即便再厉害也没办法每天都捡个大漏,自从回国来了两趟古玩街,基本一无所获,她不是每次运气都那么好。
寻找唐镜的事情,看来不能着急。
尤鹤洋来到了湖海市,抵达当日就去牧老的那家典当行,虽然典当行名义上不属于牧老,但行业里很多人都知道,想找牧老除了去他家,就只能在这碰运气了。
尤鹤洋提前打过招呼,牧老特意留在店里等他。
尤鹤洋的品味没有变,一身雅皮士风格装扮,潇洒自由,其实也是叛逆桀骜。
牧老让杨青泡了杯茶,打算起身要倒,就被尤鹤洋抢先:“牧老,我来我来。”
尤鹤洋倒茶是家学,倒起来像模像样,不似他穿着那么随意。
茶香味牧老闻的习惯了,闻四五十年的味道如何能不习惯,喝茶这件事也成为习惯,倒是看到英俊的小伙子斟茶的画面,倒是觉得赏心悦目,喝惯的茶水也让他有几分期待。
品尝茶水的味道,牧老感受到茶水的温热,舒坦地眯着眼睛道:“小尤动作熟稔,在家总练习?”
尤鹤洋笑道:“我爷爷喜欢品茶,平常就是我给他倒茶。”
两人寒暄几句,牧老便问道:“你想求我办什么事?”
尤鹤洋听说过牧老的名声,似乎很和善,喜欢提携后辈,真正见过才知道所言有偏差,牧老面容严肃,而且很直爽,要是别人肯定不会直接问‘你想求我什么事’,现在他不知道是表现出尴尬还是直接说。
尤鹤洋立即决定直接说,牧老这么直爽的性子肯定不喜欢看到别人拐弯抹角:“其实我是想托您帮我出面,求个人。”
牧老诧异问道:“摩鱼拍卖公司的面子不够大?”
尤鹤洋脸色带着迟疑:“摩鱼只是家拍卖公司,国内又不止我们一家,而且还有港城的康普顿跟我们竞争,其实您高看摩鱼了,而且,这件事跟摩鱼没什么关系,我也借不了摩鱼的面子。”
牧老点头问道:“你先说一说,你想让我出面是为什么事?”
尤鹤洋:“我想办场古瓷展览会,以我们协会的名义。”
尤鹤洋在京城有个同好会,全名叫古瓷爱好者协会,成员都是年轻人,管理者是他们这群一起玩到大的伙伴。
协会目的是为社会群体宣传古代瓷器,这回办展览就是为宣传古瓷。
为了筹办展览会,他们联系收藏家,但愿意公益展出古瓷的收藏家并不多,如果是摩鱼出头做这件事当然容易,摩鱼的口碑不错,能吸引更多的爱好者,收藏家们也希望提高藏品的名气,这是双赢。
业余古瓷爱好者协会的名气太小,藏品是需要人气的,不然它就只是普通的器物,与那些艺术品没什么不同,藏家有这些顾忌,即便想帮忙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尤鹤洋毕竟还有摩鱼拍卖行经理的身份,有几位藏家倒是碍于人情好说话,答应他把瓷器借给他,但要做古瓷展览,几件瓷器远远是不够的!
尤鹤洋消息很灵通,当他听说牧老托人在美国拍到两件瓷器,还是宋代名窑,就赶忙找到牧老,想托他引荐背后的这位藏家。
那两件瓷器他倒不是很在意,尽管是宋朝时期的,却不是最好的。
极品瓷器在美国不会只拍出几十万美元,前几年康普顿可是拍出上亿天价瓷器的价格,那才是真正极品,国宝级瓷器!
康普顿这场春季拍卖会值得收藏的不只有这两件瓷器,还有其他玉器还有古画,那背后的藏家托牧老只是拍这两件瓷器,说明此人对瓷器情有独钟,很可能是古瓷收藏家。
要是他的猜测没有错,这位藏家手里应该会有压箱底的东西,古瓷展想要举办,必须有能撑得住场子的瓷器,行家压在手里的宝贝,也是古瓷展急需的。
但也要看对方愿不愿意借给他。
尤鹤洋是心宽之人,不认为此行很可能会徒劳无功,就懈怠做事,而是积极去争取,对待牧老也更礼貌,谈起引荐那位藏家的时候,他也是诚恳万分。
只不过,牧老的眼神颇为奇怪,看着他欲言又止。
尤鹤洋疑惑地看了看牧老,迟疑片刻,才询问道:“您老有什么想说的吗?”
牧老轻点头,端起茶水喝了口,那温度让他喉咙感到舒适。
看在这小伙子会斟一手茶的份上,就把实话告诉他吧。
牧老喝完这口茶,打算开口说话,尤鹤洋也支耳朵听着。
“那位藏家其实你也见过,就是以前在刑侦支队的衣副队长的女儿。”牧老笑眯眯地开口,观察着尤鹤洋的神色。
尤鹤洋神情先是错愕,然后又是惊讶。
牧老笑道:“很惊讶吗?”
尤鹤洋缓缓了复杂的心情,点头道:“是小蓉托您拍的那两件瓷器?”
牧老又向他透露一件事:“小蓉在之前几周,去康普顿做交流活动,有机会参与这两件瓷器的鉴定工作,对这两件瓷器她了解足够深刻,我很相信她的眼光,所以帮助她拍到瓷器。”
尤鹤洋不得不赞叹,这是对鉴宝有着超高天赋的女孩,在康普顿她也能表现很出色,承认道:“她确实很有实力。”
想到那张娇憨圆脸,和气的笑容,衣蓉在尤鹤洋脑海里的形象渐渐立体起来。
过了这么久,他竟然对那丫头的长相还记忆犹新,尤鹤洋自己都有些惊讶。
不过,他今天可能是没有收获了。尤鹤洋是想认识古瓷收藏家的,衣蓉再厉害也只是十三四岁的小女生,没有他需要的那些瓷器,而且,尤鹤洋也不想把注意打到小女生身上。
当尤鹤洋放弃今天的目的,牧老却道:“我那小徒弟倒是有几件你需要的收藏,但她愿不愿意参加你的古瓷展,我需要问问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