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冰冻岁月,申谦人苏醒过来后他的面容和体型完全没有任何变化,似乎身上的时间依然处于冻结状态一般,保持着二十多岁的模样。
当然,冰冻实验带来的影响绝不止于外表那样简单,申谦人的情绪似乎被冰冻了起来,很难出现剧烈的波动。
现如今,即使多年夙愿快要达成,申谦人也仅是在心底生出淡淡的开心而已。
当年,那位主持实验的老教授认为,人之所以不能像蟾蜍和金鱼一样在解冻后恢复身体的活力,主要因为人类细胞缺少一种‘冬眠机制’,导致人体冰冻后出现血液结冰的现象。
因此,老教授设计冰冻仓的时候,不仅将模拟动物冬眠时的生物电磁场加载在试验人员身上,使得细胞在被冷冻后依然有微弱的外来类生物电流保持活力,而后注入特殊调配的微分子缓冻液,让血液以及体内水分在冰冻条件下处于可缓慢流动的液态。
这个设想是否成功已是不得而知,可很明显申谦人的身体细胞却是牢牢记忆了冷冻状态,虽然细胞还会衰老死亡,但是总体的变化却是极其微小了。
同时,申谦人的精神状态也在这三年冰冻、生物电磁波以及残留体内的微分子缓冻液三者干扰下产生变异,一切正负面的情绪都被无限削弱,面对寂寥、施行杀戮都仿佛过眼云烟,引不起内心半点的波澜。
申谦人知道什么时候该高兴,什么时候该悲伤,只是心中没有半点激动,可以改变表情却改变不了情绪。
何况,三年冰冻还给申谦人带来另一项长久的伤害,那是无尽虚无的梦魇。
也许是强制性冬眠的影响,自从申谦人苏醒过来后每天睡觉都会陷入一个虚无的黑暗空间里。
那里没有光线、没有感知,一片黑暗里只能听到耳边响起的各种呢喃之语,偏偏在梦中的申谦人精神无比清醒,只能强迫自己去倾听、去记录。
要知道,当一个人完全失去感官后只会感觉时间在不断拉长,几小时的完全黑暗就能让人感觉过了数十天一样漫长,那种恐怖的孤寂足以让任何人陷入发狂的境地。
发疯过,癫狂过,申谦人在无尽黑暗里唯留下报仇的持念苦苦支撑。
讲完经历的一切,申谦人又是往沙发里一靠两手摊开道:“我即不想反对国家,也不想反抗社会,我甚至可以相信世界会变得越来越好,这种现象也会变得越来越少。只是那不代表我现在必须忍受这些不好的现象。”
“世界的未来也许会很美好,可不美好的现在也要有人去抗争,既然有些事情靠不了别人,那干脆就自己解决。”
赵民呆愣了好一会才说道:“申谦人,我想不用告诉你这样干的后果是什么,对吗?”
申谦人语气平静地回答道:“柳爸从小就告诉过我,做男人要有担当,每做一件事都要先考虑清楚后果。他老人家的意思是劝我做事要谨慎不要冲动。”
“但在我看来,这句话的反面意思便是:‘只要自己有承担后果的觉悟,那想做什么事都是可以的’。”
“这也是我和那群混蛋最大的不同。”
“是这样啊!”
赵民说不出话,毕竟人在思想上有了觉悟,就不会因一言两语的劝告而放弃。
“赵队长,我之前有过调查,知道你是一个十分不错的警察,不仅是个热心肠,而且还是个死脑筋。”
“……还真是多谢夸奖了。”
面对赵民愕然的神色,申谦人却是指了指他面前的牛排问道:“你真不吃吗?”
赵民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真是太可惜了,青遥可很喜欢吃我煎的牛排呢!”
申谦人摇头叹息,他的眼中再度流露出淡淡的思念,还有一线许久未见真实的沉痛悲哀。
享用完最后一块牛排,放下餐具的申谦人走进隔壁的会客厅。
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赵民起身大喊道:“申谦人,不要!”
‘砰!砰!砰!砰!砰!砰!砰!’
接连七声枪响,接着便是杀猪一般的痛叫声。
左手持着手枪,出来的申谦人轻声道:“我只是把膝盖骨打碎,让他们再也站不起来。还有就是周凯,他可能要打一辈子的光棍。”
申谦人此时说话的表情十分平静,望着那移向阳台的背影,赵民突然想起一件事。
(没有换弹夹,如果自己记忆没错的话这七发子弹,应该是申谦人手枪里全部的子弹。)
站在门口,申谦人又是随意道:“哦,忘了跟你说那些炸药是假的,不过我想你也已经猜到了。有一件事我没撒谎,那就是你的确是个好警察。还有我带来的背包里还有一点东西,算是谢礼了。”
说完,申谦人便大步向外走去,脸上洋溢出满足的笑容。
先前特意留出拆炸弹的机会,赵民却并没有那么干,这不仅说明赵民相信申谦人所说的一切,也代表一切终于有个始终了。
一个人坐在开始的座位,赵民拿起刀叉切下一块香酥的牛排,闭上眼睛放入嘴中,轻轻咬下鲜嫩的肉汁四溢。
“味道真是不错,申谦人。”
阳台上,申谦人对着外面举起了手枪,枪声大作。
……
一年以后,赵民捧着一束白百合花来到湖景公墓。
墓碑上,申谦人的笑容依旧,而墓碑的旁边则是柳青遥,他们生前虽然不能在一起,但死后终于得以团聚。
把百合花放到碑前,赵民说道:“申谦人,虽然我始终不赞成你的做法。不过,还是祝你在天堂得份安息之地,和柳青遥一起。”
而后向着墓碑敬了一礼,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便看到不远处一对缓慢行来的老夫妇,男坐女推,满目祥和。
赵民心中微动上前道:“请问,你们是柳青遥的父母吗?”
老夫妇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点点头。
“申谦人走了,你们的生活……”
坐在轮椅上的柳父平和地回道:“谦人在走之前就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的下半生完全不用担心,只是那些罪有应得的混蛋……”
赵民满目认真地回道:“二老可以放心,他们已受到应有的法律严惩。”
柳母更是叹了口气道:“我们知道这都是赵局长的功劳,听说你顶住了很大压力,甚至还有人威胁要杀你。”
“几个大官落了马,几个黑道遭了秧,总有几条漏网的小鱼想要发泄,这都很正常。”
赵民笑容中带着淡淡的骄傲道:“不管怎么说,这世上有抹黑的混蛋,也该有增光的英雄。我虽不敢说自己就是英雄,可身为人民警察总该对得起这身警服,对得起入党的誓言。”
柳父柳母同时向赵民深深鞠了一躬。
看着老夫妻离去的身影,赵民一人走在小道上,抬头望向蔚蓝天空,头上那片遮蔽阳光的乌云悄然飘散。
(如果不是你背包里的资料,扳倒他们还真是困难。说起来,你的成果国家会好好开放利用,所以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