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入内厅歇息,想养足精神实施他的归海计划。
就在他踏进内厅,坐在床椅上闭目憩息不久后,还没有安享短暂的宁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仓促而杂乱的声音扰乱了他本就不平静的心。管家急匆匆的闯进来,一副骇然的样子如临大敌一般,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恐惧的叫着:“老爷……老……爷,不好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郑芝龙猛然惊惧的睁开双眼,从没坐热的椅子上腾跳起来,心头不免浮起惧悸,不祥的预感充斥满脑。
“沈焕……把夫人和小公子带走了!”管家痛心抽噎道。
“什么?!”
犹如晴天霹雳,震惊的郑芝龙面色全无,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瞬间蒙了,像是灵魂出鞘,僵硬的杵着,一动不动。
管家急的满脸都是褶皱,汗水如注的涌落,急唤惊愣住的郑芝龙,“老爷,怎么办?您倒是说话呀!”
郑芝龙“啊”的叫出一声来,差点没晕倒。
“沈焕!小儿如此欺我!”
他暴怒一声,吼道:“找他去!”
血气上涌,愤怒极致的他一脚将厅门踢开,疾步走向总兵府门。路过正厅的时候,顺手把摆在正厅虎头案上的佩剑带上。
总兵府门口,神机营的士兵们严密的把守着大门,不让任何人随意进出,普通百姓路过这里,也被神机营的士兵们的威严吓得绕道走,远远的躲着点,这个时候,谁都能看出总兵府有点异常了。
郑芝龙冲出府门,神机营的士兵们立即警戒起来,将他围住。
面对这么多人将他围的水泄不通,郑芝龙气的暴跳如雷,怒不可遏的拔出佩剑,嘶吼道:“快点让开!谁阻拦本官就杀谁!”
神机营的士兵将枪端起,毫无惧色,枪口上的刺刀更是明晃晃的比郑芝龙的剑还要锃亮。一什长上前对他拱手敬道:“郑总兵,小的们奉命在这里保护您,请您回府,不要为难小人。”
“保护?你们把我的夫人和孩子都带走了,这叫保护?!”郑芝龙怒吼道。
“大人放心,夫人和小公子在沈都统那,绝对安全。”
“放屁!”
郑芝龙破口大骂。“沈焕小儿,卑鄙无耻!竟拿女人和孩子要挟我!快叫沈焕来!”
“大人,夫人和小公子已经去往京师的路上了。”什长恭敬的回道。
“啊!”
郑芝龙惊的整个人再也没有力气抗拒了,手中的剑滑落在地,只感天昏地转,两眼一黑,向后倾倒,失去知觉。
许久,天色已暗,暮色沉沉,皓月当空,月光如轻薄的细沙流水飘洒在大地,忙碌一天的人们早早的入睡,福州城大门紧闭,城上只有守夜的官兵在执火明仗,城内也只有零星的犬吠在充斥着宁静的福州城。
在总兵府的后堂之中,郑芝龙感觉像是做了一场长久的梦一般,缓缓的醒来,睁开了朦胧的双眼。在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忽然感到一阵头痛。
“老爷,您醒了……”
管家见到他睁开了双眼,含着滚烫的泪水关心的叫道。
郑芝龙身体有些虚弱,想起身,管家会意,忙扶他半躺着,又找了个软垫靠在他的后背。
郑芝龙瞥眼看了看周围,这是是他的卧室。对着床头是半掩着的窗户,看窗外,天色已黑,屋内一盏油灯发出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了屋内。
看着抽噎的管家,他想起来了,他的夫人和刚满周岁的儿子被挟持有了,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昏倒在了总兵府门口……
瞬间,怒火再次的涌上心头,他猛然掀开了被子,狂怒大吼:“沈焕……沈焕呢……我的夫人和森儿在哪?快叫沈焕来!还我夫人和孩子……”
“老爷,您别激动……”
管家跪伏在他的床沿,抽泣的劝道:“老爷,您冷静啊!夫人和小公子都被沈焕带走了,现在早已在进京的路上……她们暂时没有危险……”
郑芝龙怒瞪着双眼,吼道:“快去追!追回来……”
“咱们出不去,外面都是兵……”管家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说不出话来了。
郑芝龙无奈的痛捶床沿,愤恨的自言叹息:“天意呀!这是天意……”
他的夫人和孩子被带走,起事重归海上的想法破灭了,他不想连累自己的妻儿,只能任凭沈焕摆布,随他进京,不管是福是祸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时,屋门轻轻地推开了,一个人轻步的走进来。
郑芝龙和管家吃惊的顺声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郑芝龙刚刚平息下的怒火又腾空而起,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抓住来人的衣领,愤怒的吼道:‘’沈焕!你个卑鄙小人,把夫人和孩子还给我!”
来人正是沈焕,面对郑芝龙几乎要失去理智的行为,他异常平静的回道:“大人,您别动怒,小的是为了夫人和小公爷的安全,派人护送他提前入京,您放心,我保证他们母子平安,等您进京后,您和夫人,还有小公爷就可以团聚了。”
郑芝龙瞪着血红的双眼,几乎贴着他的鼻子吼道:“混蛋!你来就是告诉我这些的么?!”
“小的听说您身体有恙,特意前来看望您。”
“滚!快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郑芝龙推放开他,一转身,指着门口怒道。
沈焕被他推的后退两步,整了整被他抓乱的衣领,抱拳敬道:“小的告辞,大人保重身体,三日后小的来接您。”
沈焕恭恭敬敬的退出屋门,并把门关好。
管家悄悄的趴到门上,透过门缝看到他走远,便对还在余气未消的郑芝龙问道:“老爷,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他昂头无奈的说出几个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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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皓月下,一辆马车在百余名兵士的护卫下,在茫茫的夜色中沿着官道向北不停的前行,他们已经走了一天了,夜晚也不歇息,掌灯执火的行进。
在车内,一位穿着日本和服的美妙少妇,怀中紧紧抱着刚满一周岁的孩童,担惊受怕的哄睡着怀中的婴孩。
她就是郑芝龙的夫人田川松。今天中午,怀抱着婴孩刚刚喂下奶水,忽然闯进来一队士兵,指着她问“是不是郑总兵的夫人”?
她被忽然闯进来的人吓懵了,孩子也吓的“哇哇”大哭,于是不假思索的答了一声“是”,士兵们不由分说,就把她和孩子拉了出来,强行推送上了一辆马车,一直向北走。
一路上,她不管如何乞求这些人让她见一眼郑芝龙,但是这些人根本置之不理,询问郑芝龙的状况,他们也是一字不答。出了城,这队士兵才告诉她是要护送他们进京,郑总兵三日后才上路,让她们母子先行。
她虽然不信他们说的话,但是也无可奈何,一对孱弱的母子在这些强悍的士兵手上,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她不知道郑芝龙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预感是不详的,要不然这些当兵的怎敢对她们这般无礼?
出了北门就走官道,一路马不停蹄,车不停歇。
现在估算着离开福州一百里了吧。
田川氏抚摸着入睡的孩子,心疼的亲了一下额头,一滴泪顺颊而落,滴在了刚满周岁的郑森的红扑扑的面颊上。田川氏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仓促的被挟进京,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如何。
三日后,已经憔悴的像是过了三年一般的郑芝龙,两眼深凹,略显瘦弱,无精打采的站在总兵府门前,抬眼深情恋恋不舍的望着府门上巨大的“总兵府”匾额,摇头叹息。
门外,是整装待发的队伍,沈焕为他准备了一辆马车,马车的轮子上用稻草缠绕捆绑,以便减轻颠簸。
沈焕来到郑芝龙跟前,恭敬道:“国公爷,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
郑芝龙现在十分厌恶他,多看他一眼都会引燃他心中的怒火,所以,他用眼光的余角都懒的看到他,直接甩着袖子气哼一声,自己径直走向马车。
管家扶着他进入车内,突然发现车内还铺了一层床铺当做垫子,软绵绵的十分舒适。他惊讶沈焕为什么会这么做,想不明白,他的命运掌握在沈焕的手上,他为什么还要这般照护他……
队伍出发了,向北走,出了北门,与运送一百一十门火炮的队伍会合,朝京师进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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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紫禁城,热闹非凡,酝酿半载的选妃只剩下了最后一道程序,那就是御选。
从五千人中甄选的秀女仅剩下五十位,经过郑太妃数月的*,她们已熟练的掌握了宫中的规矩和礼仪。这剩下的五十位秀女,论美貌与才智算是佼佼者了,但最后,郑太妃又从中选出三人,准备钦定中宫皇后,这三人谁能最后胜出,就看朱由校的抉择了。
今天就是朱由校钦定皇后的日子,朝臣瞩目,郑太妃带着备选的三人在太和殿候驾。
朱由校在乾清宫换上朝服,对着铜镜认真整理了一番。他的心情还是蛮高兴的,毕竟是选皇后嘛,意味着从今天起就要告别单身了,想想有些小激动。
这时,一个小太监手捧着一份密匣急匆匆的走进来,被侍奉在侧的程化祥拦下,小太监在他的耳边密声细语几句后,将密匣交给程化祥就退出去了。
朱由校从铜镜里看到了这一切,便头不转向的问:“什么事?”
程化祥手捧着密匣回道:“是沈焕的密折。”
“快打开!”
朱由校一听是沈焕的密折,忙道。
程化祥打开密匣,取出密折呈给朱由校,他急不可耐的打开细览。
看着密折,朱由校的脸色是晴一阵阴一阵,一会儿唏嘘,又一会儿短叹。程化祥见皇帝如此,搞不明白是是好事还是坏事,壮着胆子询问,“陛下,何事让您唏嘘短叹?”
“沈焕怕郑芝龙误会,派人挟持了郑芝龙的夫人和孩子先行进京,又派兵围困总兵府软禁了他三日。唉……”
朱由校叹口气说:“沈焕比朕多虑,怕郑芝龙因隐瞒荷兰战船和火炮的事畏罪拒绝入京,就用了这般阴招。只怕郑芝龙这进京的路上睡不好吃不香了。”
“原来是这事啊,陛下何必多虑。”程化祥安慰道。
朱由校“呵呵”一笑,道:“不是我忧虑,是他郑芝龙忧虑,妻儿不与他同行,他岂不担忧挂念?郑子尚幼,护送人员不可大意。着军机枢密处传旨下去,沿途官员务必谨慎侍奉郑氏妻儿,若有闪失,当地官员必斩不赦。”
“老奴遵旨!”程化祥一边俯首领旨,一边又道:“陛下,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太和殿了。”
朱由校迟愣了一会儿,便起身向太和殿走去。
在巍峨的太和殿,郑太妃面对她甄选的三人又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心中也不住的赞叹,就是年轻的她也不敢与她们三人争艳。
三人美艳绝伦,温雅端庄,难分伯仲,不管是谁成为中宫皇后都不为过。
至于谁能有幸成为当朝国母,就看天意造化了。
太和殿外,站岗的小太监见到朱由校走来,朗声而报:“万岁爷驾到……”
朱由校阔步登上太和殿天阶,郑太妃出殿门迎接。
“太妃娘娘,这些时日让您费心了。”朱由校阔步而来,面带笑容迎上去。
郑太妃向他行礼回道:“陛下信的过哀家,怎敢不尽心尽力?哀家也希望有一贤后辅佐陛下,重振大明雄风。”
朱由校喜形于色,与郑贵妃一同进入大殿,三位待选之人见驾齐跪行礼。
郑太妃向朱由校一一介绍她们三人,“这是河南祥符张氏,这是江苏王氏,这是山东段氏。”
介绍完,朱由校对她三人道:“平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