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火炮?!”
三个人惊讶的异口同声的叫起来。这次,连克莱德和科嘉曼也吃惊的坐不住了,从座位上弹跳起来,眼珠子瞪着都快掉出来了。
张超扫视三人震惊的样子,内心暗笑,表面却装的十分平静,目光在他们三人身上游走了一番后,悠然的重复了一遍,“用你们的火炮抵赔偿金,挺合算的呀!”
托尔气的嘴都快抽筋了,亏他能想出用火炮抵赔偿金的主意来,这笔买卖对他们来说真是划算。
“你要多少?”托尔冷冷的瞪了他半晌,咬着牙问道。
“三百门。”
张超一说出口,他们三人的脑子顿时“嗡嗡”作响,脑袋都快炸了,这胃口太大了,五艘战舰上总共三百门火炮,都给了明军,他们立马“战舰变运输船”,如同光彩夺目的凤凰被拔光了引以为傲的凤毛一样,一文不值!要是路上遇到海盗,还不把海盗乐死!
三个人登时火冒三丈,脸都绿了,克莱德更是拍着桌子咆哮,“讹诈!你这是讹诈!你怎么不连军舰一块要去?!”
“军舰?”张超眼睛一亮,微笑起来,“这倒是个好主意。”
三个人怔住了,脑子一片空白。
科嘉曼和托尔把快冒顶的怒目转向了克了莱德,怒他多嘴。本来不好谈的事,更加难谈了。
克莱德自知失言,羞愧的脸色瞬间变的比猴屁股还红,感觉周围像是窒息了一样,听不到任何声音,连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了。他不敢看科嘉曼和托尔,把头低下来,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他慢慢的坐下,双手抱头将脸贴在桌面上,捂的严严实实的不敢露脸。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他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托尔怒喘三口粗气,直接回绝张超,“你的条件我们无法答应!”
“那我们的将士白死了吗?难道你们要一命抵一命?好!我们手上有你们七百多人,就拿他们抵命!”张超也不再给他们好脸色看,威胁他们说道。
这话是很有分量的,顿时让他们没有了脾气。
“我们赔钱,你们中国的三百万两相当于九万三千七百五十公斤白银,太多了,能不能减免点?”托尔忍气吞声,缓和口气地说。
张超面不改色,辦着手指给他算道:“你们侵占我们澎湖,掠夺欺诈当地百姓,残害致死那么多人,这该多少钱?我军劳师远征,耗费巨大,这该多少钱?死在你们炮火下的我军将士又该多少钱?我军战舰损有六、七,这又该多少钱?”
科嘉曼针锋相对的说:“我们的‘马西加’号战舰被你们击沉,船上一百多人战死,鲁尼误伤,属下一百人被误杀,我们的损失也不小。”
张超冷冷的看着他,眼睛掠过一道锋锐的光芒,正色对他言道:“那叫罪有应得!如果你们不侵略我们的澎湖,我们就完全可以避免这么大的伤亡。你们要对此负全责!包括对你们战死的将士们的赔偿!”
张超犀利的言辞令科嘉曼和托尔哑口无言,无话可驳。两人愕然相对,都希望对方能出言驳斥他。
但是,两人除了蓝眼睛对着蓝眼睛外,谁也没有办法,面对张超这样言辞犀利的对手,他们只能望洋兴叹了。
科嘉曼后悔轻视了张超,他从来没发现这人能力之强,言辞犀利,谋略之深,远胜于裴蛟和刘香,真不明白裴蛟刘香有这么个能人不用,活该落得如此下场。同时他也后悔没有重视过此人,要是能为我所用,他们也不会落得今日被动的局面。
看来,头领不是最聪明,也不是最能干的。科嘉曼这么想。
托尔望着科嘉曼的眼神,似乎没读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对于这场谈判,是他有生以来最失败,最没资本的谈判,要不是明军手上有他们七百多人,他也不会如此被动。
筹码不再他这里,一切都枉然。再看克莱德,他的失言已经让他丧失了信心,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会议厅里寂静起来,只有外面传来的海声在排挤着厅内的宁静。张超目视他们俩,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后,他们俩除了眼珠子在左右摇摆外,还是这么僵硬着一动不动的对视着。
难道他们俩在用眼睛传递什么暗语吗?
张超皱起了眉头。
“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他开口问道。
他要打断他们的眼睛传神,他可不想让他们之间用眼睛传递什么信息,虽然这个想法有点超然,但关键时刻不能大意。
托尔无奈,额头上急的汗水直冒,他焦躁不安的坐下来,面色十分难堪,目露哀求的眼神,用乞求的口吻对张超说:“造成今天的误会,都是迈尔斯和帕萨塔惹的祸,我们把他交给你们处置,另外,军舰我们不能给你,可以赔偿您二百万两,如何?”
“呵!”张超冷哼一声,硬声道:“军舰我们可以不要,三百万两一两都不能少!”
“你……欺人太甚!”
“是你们侵略了我们,杀了我们的人,该说我们欺人太甚吗?”
托尔再次无语。
谈判陷入了僵局,他们数次被张超驳斥的无言以对,看来,再谈下去也难以减少赔偿金额。
张超趁势而上,又转向对科嘉曼说道:“中校阁下,咱们签订的条约还是有效的,希望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咱们条约的生效,我想,对你们来说,这条约给你们带来的收益不可估量吧?”
一语击中要害!科嘉曼惊起了心,托尔也隐约的担忧起来。
班加罗西与郑芝龙签订的条约内容对荷兰的贸易极为有利,可以垄断中国与西方的贸易,他们将作为中间转运商的地位将超过葡萄牙人,攫取的利润将是天文数字。中国的茶叶、瓷器、丝绸、名贵药材在欧洲是十分畅销的,一两银子的中国极品茶叶到了欧洲就变成一两黄金的价格,一两银子在中国买的瓷器,到了欧洲只有贵族才买的起,其中的高额利润足以让欧洲人冒着生命危险来中国走私。
条约不能废!
这是底线!
他们得来的这份条约含金量太高了,和比三百万两白银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科嘉曼敲了敲捂着脑袋的克莱德,又向托尔使了个眼色,对张超恭敬的说:“您稍等,我们三个商议再答复您的要求。”
“请便!希望不要让我等的太久。”张超一摆手说道。
科嘉曼、克莱德和托尔三人出了会议厅,上了甲板。
在甲板上,他们三人围成一团,商议答不答应张超的条件。
克莱德的脸色还是通红,不好意思多说,科嘉曼的意思是接受张超要求的三百万两,尽快解决这件事,只要不影响条约,以后的收益何止三百万?三千万都有!
托尔也怕中国人借口此事撕毁条约,那就得不偿失了,这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三人的意见一致,答应张超。
既定,三人再次进入会议厅。张超以为他们会商议很久呢,一杯茶都没喝完就进来了,着实让他意外。
“张先生,”托尔代表他们两人,向他郑重的说道:“我们答应您的要求,赔偿三百万两白银。”
“呃,”张超一脸愕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他们三人还要讨价还价呢,没想到这么爽快的答应了,他还琢磨着怎么和他们三人辩论,看来不需要了。
这是意外,极大的意外,因为在他上船之前,郑芝龙要求的是一百万两,折合一百门火炮的价格,他们从西洋人手中购买的火炮价格就是一万两一门火炮。
“你有现银吗?”
张超喜不自胜,露出情不自禁的笑容问道。
托尔摇摇头说:“没有,我们回到巴维利亚就准备赔款,选定日期拜访贵国,进京面见贵国皇帝,将赔偿送给您们尊贵的皇帝。”
张超一听,自然是不乐意,这不是白白给了朝廷,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嘛!这买卖傻子才会干!
“不!”
张超斩铁截钉的拒绝,“必须现银!立即兑现,否则我们无法向一万将士们交代,他们满腔怒火已经到了极限,要不是郑总兵深明大义力劝众人,只怕罗西上校及属下七百人的性命无法保证!”
“您怕我们不给吗?您可以派人跟我们回巴维利亚,监督我们。”
张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已经无法再跟他们啰嗦下去了,愤然的猛拍桌子,怒道:“三百门火炮,抵押你们所有赔款!不容商量!”
“不可能把火炮都给你们,我们就三百们火炮,都给了你们,我们的船无任何防备,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海盗,我们岂不束手无策?”
托尔也不甘示弱的反驳道。
张超一想也是,何况他的底线是一百门火炮,而不是三百门,得了便宜就不能得寸进尺。
“好吧!”张超说:“城堡内还有你们准备运走的五十门火炮,就不要带走了,抵赔偿金,另外,给我们一艘船,包括上面的火炮原封不动的给我们,就当是我们用赔偿金购买你们的战舰和装备了,如何?”
“什么?!你……”
三人似乎明白了他的目的,他的目的不是钱,而是武器!
望着三人不情愿的表情,张超言道:“一艘战船和上面的火炮抵三百万两赔偿金,和七百人的性命,护住条约,已经占很大的便宜了。”
三人铁青着脸色,互相对望,咬着牙半晌,最后托尔跺着脚应下,“好!把‘里本’号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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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绝对是难以想象的收获,郑芝龙对张超是赞不绝口,笑容从听完张超的汇报后就没停下过,诸位将领听到后也是开怀大畅,视张超为英雄一样,李魁启更是张来了宽大的胸怀一把把他抱进怀里。
郑芝龙不仅得到了城堡内的五十门火炮,还有荷兰巨舰和船上的六十门火炮,远比他们的要求的底线多得多。
张超真的太能干了!
郑芝龙派李魁启带人接收“里本”号战舰,又陆续放了班加罗西和在城堡内监禁的荷兰士兵,送他们登上荷兰战船。在天黑的时候一切交割结束,荷兰人在浩渺的星空下驶离澎湖。
郑芝龙登上“里本”号,围绕着从来不敢想的巨舰里里外外绕了三圈,每一个房间,每一件家具和每一尊火炮都摸了一遍,兴奋的一夜无法入睡。
在以后的几天里,郑芝龙掩埋了遇难将士的遗体,举行了隆重的悼念仪式,处理一些事物后,就派人到福建征调民船、商船到澎湖运送将士回福建。
澎湖光复了,他也要离开了。郑芝龙站在“里本”号的船首上,望着这一片流过血的美丽海岛,感慨万千。
“大人,”张超来到了他的身边,恭敬的叫了一声。
郑芝龙见是他,露出笑意,如同亲人一般的亲切,“是张超啊!等我回福建,就上奏朝廷,立你首功。”
“不,大人,小人不要。”
“什么?”郑芝龙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你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能给你的绝不吝啬。”
张超拱手敬道:“小人请求大人给朝廷上表,让小人留在澎湖。”
郑芝龙吃惊,讶然道:“张超,留在澎湖做什么?你知道么?回到福建,你的前途无量!”
“小人不需要前途,只要赎罪。”
“赎罪?赎什么罪?”
郑芝龙有些不满,他表现出来的过人机智足以干出一番大事来,日后前途无量,却放着大好前途不要,要留在这一片小岛上,如此人才太过可惜,他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他留在这里。
张超伤神的说道:“小人罪孽深重,随裴蛟刘香在澎湖作恶,害死不少百姓。小人无以偿还,只有留在这里,愿意造福这里的百姓,赎掉罪孽。”
郑芝龙摇摇头,拒绝道:“不!你必须跟我回福建!”
“大人!”
张超猛然跪下,叩头求道:“请大人成全,小人心意已决,绝不悔改。如果大人念在小人有功与您的话,您就成全小人吧!”
“张超,你可要想好了!”
郑芝龙的眼睛已经湿润了,他打心眼里爱惜他,不想失去张超这样的人才。
“如果大人不成全小人,小人就死在这里,与澎湖同在!”
张超毅然决然的说。
郑芝龙仰天长啸,无奈无语。
郑芝龙离开了,张超站在一块最高的岩石上,目送舰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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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后,郑芝龙的八百里加急送进京城,同时还有一份密折。
朱由校打开郑芝龙的捷报,满心欢喜,终于可以腾出收来对付北方了,当他打开密折的时候,脸色突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