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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路遇沉水(一)

    朱由校掀开马车的门帘,只见百十人的男女老少向东边奔去,口里不住的念叨杂乱听不清的话语,扬起的尘土呛的他又放下车帘挡好,不让一粒尘土扬进马车内。

    侯光远有些紧张,担心会出什么乱子威胁他们的安全,担忧的说:“陛下,咱们还是绕路走吧,这里不易耽搁。”

    朱由校明白他的意思,这么多人奔向一个方向肯定有事发生,但不管大事小事,保护他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保护皇帝,是他们最重大的责任。

    看这情形,不知有什么潜在危险,侯光远他们都神情紧张起来,外面的宗二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四下警惕,侍卫们也都将马车团团围住,炯炯有神的警惕着,藏在马车下面的刀剑也都暗暗出鞘,只要情况有变,立即抽出护驾。

    朱由校面对紧张不安的侯光远,眼睛一闪,摇头说:“不会有事的,朕看他们有抱着孩子的,却没有一人身带财物,脸色也没有一丝惧意,不像有什么意外的事,无须担心。”

    侯光远直摇头,额头上的皱纹都绷的一根根的清晰可见,再次的劝道:“臣等无关紧要,陛下身系江山社稷,不可不留心啊,还是绕道走吧!”

    朱由校不同意,镇定的摆手道:“等等再说。”

    侯光远有点急了,脸色憋的有点通红,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想有任何的散失,还想再劝,话刚到喉咙,嘴巴还没张开,朱由校当即伸出的手掌给回绝了,急的他有些坐不住了,表情的变化是五味俱全,看的朱由校觉的好逗,笑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这一挖苦,侯光远脸色不太好看,可又不敢说,只在那里干生闷气。朱由校又“呵呵”笑起来,“爱卿不要介意,朕跟你开个玩笑。”

    侯光远嘟囔着嘴回道:“臣都担心死了,您还有心情取笑微臣。”

    “哈哈……”朱由校爽朗的笑起来,“这句话今后也要改了,叫‘皇帝不急尚书急’,哈哈……”

    侯光远闷声不语。

    不多久,前去打探的侍卫回来了,与宗二交头接耳说了几句,他紧张的神色慢慢舒缓了下来,高度的戒备也松了。

    他下马来到车窗前,拱手禀道:“启禀公子,已经打探清楚了。”

    朱由校掀开窗帘探出头来,疑道:“发生了什么事?”

    宗二恭敬的回答:“是一个寡妇不守妇道,与人暗生情愫被抓住了,他们家族的族长要执行家法将那对男女沉水。”

    “噢,竟是这等事!”朱由校的脸色沉重起来。

    侯光远听到宗二的禀报,焦急的心里踏实了,做了一个深呼吸,沉稳道:“陛下,咱们走吧,还以为多大的事,让臣担惊受怕的。”

    朱由校阴沉着脸色甚是不悦,在前世,这样的情节他在电视上没少看过,每当他在电视上看到这样的情节时都会为女的愤愤不平。在古代,女人的地位十分低下,一旦成了寡妇就要终身守节,其中的辛酸苦楚是常人无法能承受的,这种压迫让中国千百年来多少女人成为了所谓“妇道”的牺牲品!

    他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会遇到,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他的面前,两个活生生的生命就会这样被剥夺!

    不行!这件事他必须管,这是打破这愚昧思想束缚的最好开口!

    朱由校脸色阴沉,硬声声的命令道:“速去前往救人!”说完,他将窗帘猛的一甩,盘坐在车内沉闷不语。

    宗二不敢多说一句话,唯有执行!命令车队向东边前去!

    侯光远大感惊讶,劝道:“陛下,这种事咱们干嘛去管,那女的不守妇道死有余辜。”

    朱由校听他说出这种话来感觉异常的恶心,十分不快的两眼一紧,犀利的看了一眼他,吓得他身子一哆嗦,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在侯光远心里,别说是一个寡妇与人暗生情愫被家族沉水,就是到了官府也是没有好下场,女人“三从四德”是天经地义的事,就是皇帝也要维护这“三纲五常”。

    朱由校瞪了他一眼,没有责备,他心里明白,在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根深蒂固,一时是难以说服他的,何况现在也没有时间去和他理论,毕竟救人要紧。

    马车离开大道,前往村东边的河水,这点路道路坎坷,颠簸摇晃,侯光远被颠簸的坐不稳,趴下不敢乱动,要是不小心碰到了朱由校可是不敬之罪。

    朱由校在车内听到由远及近的嘈杂声,想必离村民们越来越近了。

    嘈杂声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朱由校明白,村民们一定是发现了他们,都不明情况,安静的看向他们。

    马车停下了,虽然颠簸了一会儿,朱由校盘坐在车内稳稳的,侯光远可能是年龄稍大,坐了几十年的轿子习惯了,坐车的时候也是走的城里的大道,哪里受过这等颠簸的罪。

    宗二过来禀报:“公子,咱们到了。”

    他的话一落,一侍卫将车帘掀开,恭敬的迎接朱由校下车。

    朱由校紧绷着脸色,走出马车,在宗二的搀扶下跳下来,侯光远也紧随其后出来,脸上煞白,被颠簸的整个肚子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朱由校抬眼看村民的那一刻,发现他们也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

    宗二及其侍卫们虎着脸在朱由校的周围,警惕的注视着异样的目光的村民。村民们穿的粗布衣服,许多还打着补丁,古铜的肤色展现出了他们风雨勤劳的本色,但眼中的目光让朱由校感到,他们还是一群极易排斥外人的。

    在他们之中,还有几个穿着长袍大褂的人,手中拿着破旧的扇子,一副凛然的样子。看得出,这几个是读书人,一副穷酸样。

    朱由校不屑的暼了他们一眼,径直向围着半圆的人群中走去。

    在被人群围住的地方,他能清清楚楚的听到有一对男女在啼哭哀鸣。

    朱由校默然无表情的走近,村民们像是天然的惧怕穿着丝绸锦缎的人,纷纷让开一条道。

    缺口打开,朱由校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像是牲口一样被捆缚着关进一个竹笼里,恐惧的啼哭着,旁边还有一个男的,双手反绑,跪在一个年事较高的老者跟前,老者身穿金钱长袍,头戴锦色毡帽,白须垂胸,手持一根柳木拐杖,坐在一张太师藤椅上,身旁数个家丁护卫,一个点头哈腰的管家在给老者扇扇子。

    他们看到朱由校进来,也都惊奇起来,他们看到朱由校的一身行头,锦衣绸缎,气势也远胜过他们,给他们的第一印象不是权势之人也是富贵之家。

    朱由校看那老者慢腾腾的起身,管家很有眼色的双手扶助。那老者向朱由校恭敬了一下,问道:“不知公子是何人,来此处有何贵干?”

    朱由校回敬道:“偶遇到此,见乡亲们奔向此处,不知有何玄机特来看个热闹,不曾想是这等事,真是多有得罪,还望您老宽恕我等冒失之罪。”

    “公子是路过这里的吧?不知是哪里人士?”老者问道。

    “在下金陵人,因京城有些产业,来京城料理些生意,不知不觉半载已过,这边的事情料理完了也该回家了,今日路过宝地却见嘈杂,在下好奇前来探究,不曾想竟是这般事情!”朱由校指了指地上的男女说。

    老者一脸羞愧,不住的摇头哀叹,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敲击地面两下,愤恨又叹气,两眼眼睛恶狠狠的看了跪在地上的男子和关在竹笼里的妇女,叹道:“唉,族中出了这等丑事,污了公子的眼,罪过,罪过呀!”

    老者不时的掩面擦了擦额头上细小的汗珠,连连哀叹,转而脸色大怒,瞪眼地上的男女,狠狠的又骂道:“你们做下的好事都丢尽了祖宗的脸,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被关在竹笼里的女人撕心裂肺的求饶,嗓子已经嚎干破裂,殷红的鲜血从口里渗出,两眼的恐惧和声声的哀嚎换不来人们的一丝怜悯。

    跪在地上的男人向老者不住的叩头求饶,“族长大老爷,您就放了她吧,都是我的错,您要杀就杀我吧!”

    “呸!”被称为族长的老者怒道:“二子,做下这等见不得人的事,还有脸让我饶你,放了你们俩,我以后还有脸在祖宗的祠堂里叩头吗?!”

    “族长大人,我是对春儿有情,可我们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啊!”

    “还狡辩,”站在旁边的管家上前踹了他一脚,斥道:“我都看见了,春儿离开老爷家后你经常去她家帮忙,给老爷家砍的柴你给她家送去一份儿,老爷赏你吃的你也给她留着,昨天半夜没回来,你们不干那事干嘛不回来?今早抓你个正着你还想抵赖!”

    “我,”二子泪流满面的解释,“管家大人,您知道,春儿就她一人,日子过的苦啊,俺们俩从小就在老爷家做工,亲如兄妹,后来老爷把她嫁给了柳麻子,他本身就是个病秧子,没几天就死了,留下她一个人怎么活,俺经常帮她也是看在情分上。昨晚帮她收拾完草屋天色已经晚了,老爷家的大门也关上了,春儿就留俺在草棚下住了一晚,”二子提高了声音,把头一抬,痛哭道:“俺们真的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啊!老爷……”

    “呸!”管家吐了一口唾沫喷到他的脸上,“孤男寡女,谁信!”

    朱由校听出了大概,心中慨然,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也罪不至死,何况是单身之人,只可惜他们是在这礼教森严、三纲五常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时代,他们作为广大的受害者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万恶的旧社会!这个封建时代也可归于旧社会吧?

    他想到了前世的伟人,率领着广大的穷苦百姓推翻了压在人民头上的三座大山,从此这样的事只会在影视里出现过。

    而他,重生到的这个时代后就一直长在深宫里,没有深入民间,所以民间的事没有耳闻更没有目睹。这次出巡,还没出京城五十里就遇到这种事,他怎能忍心不管?

    他的使命不光是实力强盛大明,还有文化的繁荣,这个时代欧洲已经进入了“文艺复兴”了,大明与欧洲的差距也显而易见了,不打破这些根深蒂固的毒瘤,去除糟粕,文化就无法领先世界。

    “行刑!”

    刺耳的声音打破了朱由校的深深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