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沈熹便有了倦意。歪在车上,人便迷糊了。
等沈熹在清醒时,已到了李家。杜若轻轻唤着沈熹,眼里都是担忧。
沈熹本只是个着凉,吃着太医开的方子原是有些见好的。可不知怎得,人却有了这嗜睡的毛病。
每日里总觉得睡不够,一天十二个时辰,便是有八个时辰都在睡觉,还是觉得乏。
“姑娘,到了。”杜若柔声提醒沈熹,随即又紧了紧沈熹的披风,这才开口道:“姑娘,不若您喝杯茶在下去吧。”
沈熹睡了一路,此刻脸色白的厉害,瞧着便叫人担心。
杜若不是个多事的,沈熹心里明白,便仰头喝了一杯茶。
白烟袅袅是茶汤灌进肚里,沈熹脸上竟有了一丝粉色,瞧着便是健康了许多。
下了车,李家老夫人就站在门口等着。年迈的老人家,直直盯着马车,见是沈熹下来,连忙上前。
“熹儿,今日怎样了?”李家老夫人拉过沈熹的手,仔细端详着这泛白的脸色,顿时心疼道:“快进屋,这外头风大。”
沈熹被外祖母牵着,却是觉得眼睛酸酸的。
上辈子李家被灭了门,没留一个人。
这辈子沈熹虽然知道外家好着,却不敢过来。面对李家众人,沈熹心里愧疚,只觉得对不起这般心疼自己的亲人。
进了门,李家宗众人竟都在清心居,围坐在一起。
沈熹欲俯身行礼,被李家老夫人拉住,开口道;“你如今是病着的,便不要这般多礼节,都是自家人,没有甚挑理的。”
众人点头应是,李家最小的姑娘才七岁,是李家大房李云墨的小女儿,名字唤作李玉淼。
“这便是二姑姑家的姐姐吗?这得竟这般好看,像那天上的仙女似得。”李云淼甚是可爱,见了沈熹直直夸奖着。
众人停了这话都是一片笑意,王氏的沈熹的亲舅母,开口道:“描丫头今日是吃了蜜吧,嘴这般甜。”
李家以往时是大家,有家训说男子不得三妻四妾。如今虽已没有那般严苛了,但是李家男子却都守着这家训,故而今日在座都是嫡亲的家人。王氏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见着李玉淼便总是逗弄。
“熹姐姐这般好看,我见着便觉得欢喜。”李玉淼小孩子性发作,拉着沈熹胳膊道:“熹姐姐,我以后能找你玩吗?”
沈熹又有些乏了,强打着精神开口道:“当然,你虽时来都好。”
许是进了肚的茶汤凉了,沈熹脸上那一丝粉色又没了,整个人便又是煞白的脸。
“熹丫头怕是坐车久了,有些乏了,你这便歇着吧。”李家老爷子虽一直未说话,却一直关注着沈熹,见沈熹有些累了,便开口道:“就住你娘闺时的院子可好?”
沈熹点头应是,行完礼便要走。
王氏起身,笑盈盈道;“熹儿怕在是不熟路,我带你过去吧。”
李云锦闺时住的院子唤作明月楼,是去自天边最美的明月,也是李家最宝贝的小女儿。
李云锦去的早,沈熹早已记不清母亲的脸,却下意识应当是个温柔的女子。如今住在明月楼,也能瞧瞧李云锦闺时瞧过的风景,沈熹甚是开心。
王氏瞧着沈熹,只觉得又见了李云锦,遂开口道;“你与云锦长的很相似,只是比她安静些。”
“我娘性子跳脱吗?”沈熹一点没想到。
王氏像是掉进回忆里,瞧着院中一棵树,悠悠道:“你看那树,云锦给它取了个名字唤作猫窝。”
给一颗梅树取名叫猫窝,李云锦是如何想的。
“她总说那树上有一只白猫,蓝琉璃眼珠的长毛猫。”王氏轻笑着,像是看到树下那女子,指着梅树道:“那猫总趴在这梅树上,糟蹋了不少梅花。”
沈熹觉得诧异,开口道:“真是有白猫吗?”
“有呀。”王氏回头瞧着沈熹,脸上都是笑意,回道:“你娘追着那白猫满院跑,还被那猫抓伤了胳膊。你祖母说赶走那只猫,你娘还哭着喊着不允。”
这般活灵活现的李云锦,沈熹以前从未听到过的。
沈熹忽得后悔起来,没有早些过来外家,没早些听听母亲的事。
王氏拍了拍沈熹的手,轻轻道:“你那时候还小,你娘最放心不下你。还特意叮嘱我,你长大后让玉浩娶了你。”
李玉浩娶沈熹,开甚玩笑。
还没等沈熹说话,王氏便装作轻松,笑道:“如今你得了陛下赐婚,便是便宜了周家那小子。若是他对你不好,便回来告诉舅母,舅母带上你表哥,定不让他好过。”
沈熹看得出来,整个李家,都在小心翼翼对待自己。太久没回来过李家,外家所有人都憋着对自己好,却有些不知道该做甚。
“好了,你回去歇着吧。”王氏把沈熹送到明月楼门口,叮嘱道:“明日我再来看你,有甚要的定要告诉舅母。”
见沈熹这般乖巧,王氏甚是欢喜,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离开。
沈熹躺在母亲的床上,迷迷糊糊做了一个梦。
穿着粉色衣裙的少女追赶着一只白猫,便追便嚷嚷着:“小梅,你站住。”
白猫听了这声音,跑的更快的,慌不择路间,进了一间屋子。
少女气喘吁吁,追进屋子关上门。
“小梅,看你还往哪里跑。今日我定要剃了你这一身白猫,让你日日糟蹋我的花。”
那唤做小梅的白猫回了头,一双蓝琉璃眼珠儿在桌底闪着光,显得格外绝情。
忽得,白猫儿趁着少女不备,便准备跑出屋子。少女情急之下伸手欲拦,白猫的利爪闪过。
白嫩的胳膊上瞬间几道血痕,少女哇哇哭着,还捂着胳膊找猫儿。
沈熹瞧着那少女,不由得笑出声来。
少女本是捂着受伤的胳膊,嚷嚷着“疼”。忽得紧紧顶住沈熹,像是瞧见了沈熹一般,开口道:“你笑甚?”
李家老夫人那时还年轻,见女儿闹成这样,又是心疼,又是生气。遂骂道:“笑?我等下让你连哭都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