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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夜槐坡之战(上)

    “她是怎么死的?”小时候他也问过自己的母亲,每一次都被父亲含糊掩盖过去。久而久之,他就不再问了。今天,他却不得不问。

    “除了凶手或许没有人知道你的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但是她的尸首却是在纶胤玉阁附近发现的,那时候你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慕容东鹤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缓缓的继续道,“从那以后,玄一落与纶胤玉阁双方为这件事争执不断,但是并没有过很大的冲突,因为你父亲一直觉得如果是纶胤玉阁所为,他不会在自己的家门口动手,况且他们并没有杀人动机。但是,直到三年前,纶胤玉阁却在一夜间遭人屠杀。你可知玄一落为此背上了多大的猜忌,那时候你已经名震江湖,你父亲并不想让你活在这样的阴影中。好在,江湖上一直都相信玄一落的作风,后来也就没有了负面言语。”

    “可是,白衣还是相信是玄一落屠杀了纶胤玉阁?”迹天涯无力的问道。

    “不只是白衣,还有疯子醉。”慕容冲突然插口道,“疯子醉就是纶胤玉阁的那个外门弟子。”

    呵,疯子醉,是那个和自己推杯换盏,逍遥天涯的疯子醉吗。

    “迹叔让他去杀白衣,正是试探他的一步棋。可是他藏的越深,暴露的也就越快。”慕容冲看迹天涯低头不语,继续道,“天涯,我知道你心里或许有些疑虑,可是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拔刀吗,并不是因为他不想拔刀,而是因为他不敢拔。”

    迹天涯突然抬起头看着他。

    “因为他的刀是梔戒刀,虽然它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却是纶胤玉阁的三件圣器之一。他一拔刀,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的秘密。”慕容冲不吐不快。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随之是一阵低语嬉笑。

    呵,梔戒刀。

    呵,纶胤玉阁。

    呵,外门弟子。

    呵,这一切,都是你们师兄弟联手的杰作吗?就连不可一世的封剑枯主都被你们蒙在鼓里了吧,好一招借力打力,好一招黄雀捕蝉。

    好一个天涯知己。

    迹天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慕容山庄,回到玄一落的。他没喝酒,却比喝了一百坛酒的人醉的更厉害。

    他又岂能不知那人的刀是梔戒刀呢,他只是不清楚他与玄一落的瓜葛罢了。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狸裴的怀里。她自己已经睡着了,却仍然保持着坐立的姿势,想必是担心把他吵醒吧。桌子上,放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醍醐香茗和几样他最喜欢吃的小菜。现在,或许只有看见她的时候,他的嘴角才会挂起一丝久违的笑容吧。

    窗外,树影婆娑,星星点点。

    迹天涯把写好的信件放进细小的竹筒里,一挥手,那只洁白的信鸽便如离弦之箭,插入苍穹。

    客栈。

    时候已经不早了,有心事的人却往往很难入睡。

    想到疯子醉和她说过的明晚夜槐坡之约,倾颜辗转反侧毫无睡意,索性重新长衣加身,敲了敲对面的房门。随着一声低沉的应和,倾颜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疯子醉正孑然而立,望着窗外的一轮皓月出神,听到倾颜进来,才稍微侧了侧身子。随后,又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问道:“怎么,睡不着?”。

    “你不是也没睡嘛。”

    “难得有这么美的月色星辰,我可不舍的睡。”

    倾颜懒得理他这副自我陶醉的样子,转而切入正题:“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要去夜槐坡救小菠菜了吧。”

    “我们?难不成你也要去?”疯子醉惊讶的看着她说道。

    “我当然要去,小菠菜一口一个姐姐的叫我,这个时候,我怎么能放下他不管。”

    “可是如果你也去,我除了要救菠菜,岂不是还要救你?”疯子醉调侃道。

    “哼,我是去助你一臂之力的,才不用你救。”

    “那好吧,反正到时候如果你被擒了,就留下作封剑枯主的压寨夫人吧,我杀了他的妻子,这样子说不定他就会一笔勾销了。”

    “你……,”倾颜瞥了他一眼,知道他这个人就喜欢开一些无聊的玩笑,所以佯装生气了一会。接着继续道,“说真的,你有把握打赢乍茗卅憷吗?我们被困在无极地宫的时候,那两个老家伙就已经那么厉害了……。”

    明媚的月夜,风也有些冷,疯子醉关上窗,坐到倾颜的对面,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子是在为他担心。

    “喂,我问你话呢,你盯着我干什么。”倾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自从踏入江湖,我还从未败过。”疯子醉的目光没有移开,嘴角不禁挂起一丝浅笑,缓缓说道。

    这本是一句及其自负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倾颜却没有听出任何骄纵的语气,像是随口一说,又像是积淀了许久。只是,从他的眼神里,她总是能看到两个人的影子,一个是玩世不恭的浪子,一个是沉着冷静的侠客。那股杀手该有的冷漠和决绝,她始终未曾感觉到。

    两扇门依次打开,又依次关闭。或许正是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谈话,已足够让一个有心事的人摆脱失眠。

    房间里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疯子醉还一直保持着关门的姿势许久未动,直到对面房间里也彻底没有了声响。

    窗户又被轻轻的打开,疯子醉飞身而出,消失于茫茫月色。或许,今晚的夜幕,才刚刚开始吧。

    哪里有什么明晚,那不过是骗她的谎言罢了。

    古老的夜槐并未因换了客人而吝啬不舍,奇骏的山坡依旧繁华舞落,纯白天遮。只是今夜的人,并没有赏花的兴致。

    今夜的他,是来祭花的。

    他要用疯子醉的血祭奠那朵在他心中从未逝去的槐花。

    疯子醉来了,他一停脚就看到了断崖上的乍茗卅憷,他背着身子看着远处,白色茫茫,不知是云是雾,那个样子,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和孤独。远处,封剑枯众人依次站立着。一眼扫过,疯子醉并没有发现菠菜的身影。

    “你不用担心,他没事的。”乍茗卅憷好像看穿了疯子醉的心思,转过头说道,“现在,你只担心你自己就可以了。”

    疯子醉看着他,丝毫听不出这样一句盛气凌人的话背后应该有的骄纵和不屑,有的只是无边的冷漠,沁入心脾的寒冷。

    “那我就放心了,我最不担心的,就是自己。”疯子醉说道。

    “如果你知道你将为这句话付出怎样的代价,或许,你就不会这样说了。”他看着疯子醉,更多的却是看着疯子醉身后漫天飞舞的槐花,缓缓说道。

    疯子醉没有回应,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江湖上头头脑脑的身家背景,崛起经历,武功步数,他虽不能尽然皆知,却也了解大半。可唯独乍茗卅憷,从他踏入江湖的那天起,他的事仿佛就是一个谜,外界竟无人知晓,甚至连他最擅长的武功,都不可得知。

    这是疯子醉最为担心的。

    云表之外,玄月升腾,一道七色彩光破雾而至,把整个夜槐坡照得璀璨流转。

    风,好像也停了,成千上万的槐花悉数落到地上。

    直到最后一片槐花轻轻落地,相距甚远的二人同时飞起,朝对方迅疾而来。

    一个是纵横江湖伶俜天下的杀手,一个是权倾半野神秘莫测的枯主。这一战就算是对于站在远处,见过百般风浪的四大堂主来说,也不可谓不精彩。

    二人近在咫尺。

    疯子醉攻势在左,他出招有一个习惯,若不是一招制敌,他就不会轻易出招。上次在无极地宫,他还是轻敌了。但今日,他似乎没有轻敌的余地。

    月曳掌,乍茗卅憷右侧攻击就是防止他的这一招。现在,他身形稳健,攻守兼备,似乎正等待疯子醉出招。

    或许,是他轻敌了。疯子醉的左掌在刚要抵触他身前的时候竟硬生生收回,整个身子也借左侧回收之力,凝聚于右侧。而右手,正是掌握梔戒刀的那只手。

    谁也不会想到,从不拔刀的天下第一杀手,竟在战斗一开始就要拔刀。

    乍茗卅憷显然也没有想到他会兵行险招,要知道,如果他的刀一击未中,或许,就再没有拔刀的机会了。

    乍茗卅憷刚才飞身前行,向前的惯性虽然减退却并未消失,此刻后退已然丧失余地,况且,他也没有后退的必要。只见他左身一倾,凝身聚力,右掌漩涡回转,以掩耳之势,朝疯子醉的空防左侧汹涌而来。

    这要是一般人,调整身姿都很难,可乍茗卅憷竟然又发动了一波攻势。

    一左一右,二人的招式本不是这样开始的,却不得不这样结束。这样一来,二人注定徒劳无功。

    不过,疯子醉的梔戒刀始终没有拔出。他真正攻出来的招式,还是月曳掌。

    不远处的封剑枯众,似乎对这样的出招方式始料未及,他们一个个惊讶的张大了嘴。同样始料未及的,还有乍茗卅憷。他没有想到,疯子醉竟然一开始就来了个硬碰硬的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