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章
怡香玉院的山水园林在白日看来仿佛纸上墨绘,写意风流,再往右方走去,是和那日同一条路,同样是另一番风情。
那日是夜,一路两侧悬以木制美人方灯,白日中不见了灯笼的踪影,全部是郁郁葱葱品相不同的稀有吊兰,在阳光的照射下,不由得心情放松,整个人都慵懒起来。
在这个时节,这个气候下,仍有如此多翠绿吊兰实在难得。
走过白玉走廊,不往惊鸿照影桥而去,更往前走。
萧明云侧头去看那拱桥。
难得的略显平常的一座石拱桥,但余光细致看去也暗暗吃惊,那原先放置夜明珠的地方,变成了颗颗有如鸽子蛋一般大的珍珠,润泽丰美,阳光下泛着温柔的灿光。
再往前行,行至白玉走廊尽头便是朱红流金的蜿蜒回廊,回廊直延伸至湖水之中,在回廊附近的湖水中停有一辆孔雀蓝舟。
四四方方的小舟不是很大,四周由淡黄的纱帐层层叠叠,在湖边风吹下飘飘摇摇。
似素手勾魂,似暗香盈盈,似月光寥寥。
端看你怎样想。
侍女将萧明云引至朱红回廊的一处临水出口处,“萧掌门,寒仙姑娘就在其中等候。”然后施以一礼慢慢退下。
萧明云足下一动便踏至小舟之上。
湖水的波纹还是圈圈卷卷的,小舟也不曾颠簸半分。
他如履平地,掀帐入内。
小舟在另一位侍女的轻轻划动之下慢慢远离岸边,划出几道碧波。
萧明云进去之后才知道,小舟虽不大,但物什摆设一应俱全。
孔雀蓝的船柱雕有银花,中间一方南海珍珠帘将小舟两边隔开,两方各设案几,仅供两人使用,案几上摆有香炉,四周为暗红的实木矮柜,矮柜上琳琅满布,各式酒具茶具,华美的有用金银琉璃紫檀,朴实的有用青瓷白釉粗瓦,内里两层纱帐束在柱上,外面两层放下,将小舟与外界隔绝,自成一番风格。
萧明云进入小舟便见在珠帘那边有位端端正正的跪坐的佳人,只是有珠帘掩映,看的不是十分清楚。
阳光透过纱帐,满室柔和。
“萧公子,请坐。”
声音柔和婉转,带着一点软糯。
萧明云依言落座,略带歉意道:“叫姑娘久等了吧。”
“公子来的刚好。”
萧明云微微一笑,“怕是来的晚了让姑娘久等。”眸子向四周一扫,“此小舟布置雅致,可见姑娘亦是典雅之人。”
“公子如此说来,想必也是懂雅之人。”
微风浮动,珠帘偶尔碰撞摇曳,案上烟雾袅袅,香气清新自然。
仅一帘之隔,却有如天边。
不过萧明云不急,他一向不会做出什么唐突的举动。
就算他实在觉得那珠帘碍事的不得了。
“听闻萧公子善品茶,今日特设三品茶中奇珍,请公子一一赏鉴。”寒仙抬手一请。
萧明云低头看向自己案几上面前的三套茶具一笑,“既然姑娘要考我,那在下自然不会辜负姑娘美意。”
说罢拿起第一只茶壶,那是一只简单的青瓷茶壶,外表粗制简陋,就连配套的茶杯亦是如此,似乎是匠师随意所制,萧明云只倒了半杯,茶水也是普通的澄明黄色。
他仔细端起茶杯,如往日一般慢慢品了。
萧明云修眉俊目轮廓深刻,一行一眼有着超越他本身年龄的成熟老成,身材高大阔肩结实,青衣玉冠,一派认真的神情极为吸引人。
“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只是陆羽后人流传的不羡茶虽好,却也再也无法做出陆羽的味道。”
萧明云拿起放在一旁的清水饮下,将口中第一品茶的味道散尽,然后端起第二个茶壶倒茶。
第二个茶壶是琉璃制成,壶口和壶盖边沿处镶有绛色珠宝,软黄透亮的茶壶中盛放着深色的茶,是截然不同的西域风情,那茶水倒出来好似葡萄酒一般颜色,萧明云倒了更少,甚至只有杯子的三分之一。
“来自西域的乌绀果然和中原的茶不同,茶中醇厚带有果酒味道,但果酒又未将茶味掩盖,制法之复杂困难实在难得,叫人不忍多饮。”
再清除口中余味之后,萧明云又端起第三个茶壶,那是一个通体洁白不加装饰的玉壶,倒出来的茶水无色透明,在白玉杯中隐约泛着雪蓝。萧明云整整倒了一杯。
“一片冰心在玉壶。好似整个人都清明通透洗去一切污秽,由身至心。此茶每年只得三斛,此时不饮更待何时。”
“萧公子见多识广,识出三品茶轻而易举,真叫人佩服。”寒仙赞道,说罢站起身来,身姿盈盈,却是抬步欲走。
“是么?”萧明云笑的深沉。
“公子还有什么未言之语?”寒仙问道。
萧明云端起青瓷茶杯在手中把玩,“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不羡茶须由天山山尖雪水浸泡,放得其中脱俗隐逸之味,而姑娘这杯仅由寻常水泡制,不见高傲,反而更有返璞归真之意。”
稍一停顿,“而乌绀,是去年旧茶,因为颜色深沉味道醇厚,故一般人很难察觉。至于冰心,才是真的今年新产的冰心。”
萧明云悠悠站起,等待佳人回应。
寒仙微微一笑,“公子高明。”
“不及姑娘设题精巧。”
既是恭维,又有实意。
寒仙轻移莲步,绕到珠帘前,霜雪般的妙手轻挑珠帘,手指仿若与珍珠同色,轻轻踏出,层层月白纱衣下仍见身姿纤细,薄唇微笑,面是如月清辉,唇是薄色朱砂,一双目纯净自然,淡雅清冷,孤高有如九天之月。
萧明云难以自禁往前迈步,腿却撞到案几,发出难听的声音,霎时满脸尴尬。
就算身为无量掌门,也算见过江湖上无数美人的他,也会像小孩子一般失了魂魄。
不过萧明云毕竟是萧明云。
只听他一脸正经道:“听闻寒仙乃是姮娥姓氏,不知姑娘可是姮娥下凡?”
寒仙轻轻一笑,“公子顽笑,姮娥自然在九天之上,而我也不过是凡人而已。”
“仙姿孤秀压诸峰,我看姑娘与姮娥别无二致。”萧明云道。
寒仙微微偏头看他,“公子所言,仿佛见过一般。”
“见过见过,自然见过。”萧明云毫不犹豫。
“哦?”寒仙倒是颇为好奇。
只是那好奇在只在眸子里,面上依然冷冷的。
“梦中曾见过。”
寒仙被他逗的一笑,柔和了月光,“公子舌灿莲花,真叫人佩服。”
萧明云亦笑,目光紧锁寒仙的笑,“姑娘过奖了。”
寒仙向一旁走去,“萧公子,这上面设有各类茶品,皆是今年新产,还请公子一同品评。”
萧明云即刻跟上,“竟有如此好事。”
两人从一边的茶开始品评,一时忘却时间,虽早已过了午时,也不觉腹中饥饿。
有侍女轻轻进来将珠帘束在两边船柱上,然后又有两名侍女将食盒送上,分别放在两个案几之上,一一摆开,又轻轻退出。
“午膳已经备好,还请萧公子一同用膳。”寒仙点头道。
萧明云转头看见案几上已经摆好,低头笑道:“姑娘真是周到。”
“公子,请。”
两人重新坐回两方案几。
此时两方案几完全相同,上面正是五菜两汤,分别至于同一式样的不同盘中,而那盘亦是用美玉制成又有金器点缀,五样菜式分别置于圆形、叶子状、扁方状、六叶花状、湍泉样式的盘中,另有两品汤分设方形上薄下厚的玉碗中,摆放妥当的玉箸和金匙驾于玉鱼箸枕上。
萧明云虽是无量剑派的掌门,吃穿用度也不至如此奢华,可他亦是名门之后,一派之首,虽略有诧异但也不流于面上。
寒仙面色平淡如常,想必难得的玉器金器在她面前也不过凡俗之物。
寒仙笑道:“公子还请随意。”
萧明云看向一旁被留下的那一壶冰心,与餐具仿佛是一个风格。
若是他方才没答对,是不是现在连一同吃饭的机会都没有。
他隐约觉得对面那位清秀柔弱的佳人亦是心性骄傲的女子。
“只要姑娘没有出其他费心思的题,我自然随意。”萧明云笑道。
寒仙回他微微一笑,拿起放于一旁的手帕轻轻擦拭纤手,又将手帕放回原位,缓拾玉箸,雪白的肤色和软玉的颜色更加温柔,夹起一块滑嫩的豆腐,朱唇轻启,贝齿咬下,橘色的汁水微微沾到唇上。
不用袖子遮遮掩掩的吃法亦可以优雅。
萧明云只觉好似珠帘还在一般,每一眼都是朦胧的细节,可他面上仍旧镇定,吃饭的动作亦不疾不徐。
饭后,又有侍女上来为两人将餐具装入食盒中撤下,又摆出两只旧蓝粗瓷大碗。
“萧公子,这是今日最后一品茶,还希望萧公子能做出品鉴。”寒仙道。
萧明云看了看面前的大碗,里面是绿色的边缘泛着白沫的茶,茶只浅浅盖了个底,可是这样大碗喝茶他却从未见过,亦不知如何下手,一时为难起来,脸色僵了又僵。
却见寒仙动作娴熟,双手接起粗瓷大碗,缓声道谢,然后将茶碗在掌中转了三转,再饮了少许,转而奉还。
萧明云只得依样而行,却难得其中要领,寒仙也不笑他,“此乃东瀛茶道,中原甚少有人知晓,萧公子不知也实属正常。”
“愿闻其详。”
“精髓谓之轻品、慢饮、奉还。而点茶、煮茶、冲茶、献茶等工序已经备好。来日若有机会愿为公子亲自备茶。”
“姑娘有心了。”萧明云点头示意,又无奈拱手低头一笑,“姑娘终归技高一筹,明云佩服。”
方才的题实则二人不相上下,而此番却高下立见。
微风将帐幔吹起,寒仙向外面一望,船已近岸。
“萧公子,今日相见才知公子博学,只恨时光匆匆,不得再度倾谈,只望来日再见。”
“姑娘才是真的博学,”萧明云定定的看着她,“不知如今才道相见恨晚是否还来的及。”
寒仙不过客气两句,萧明云却是认真非常。
她垂眸一笑,“不晚。”
两人同时起身,有侍女在外束帐,寒仙将萧明云送至岸边,萧明云和一位侍女一同下了船。
“公子,好走。”寒仙点点头。
萧明云亦点头,“姑娘也是。”
寒仙即移步旁边的一叶扁舟离开。
萧明云随一位侍女指引向外走去,侍女偶尔转过头来瞧瞧萧明云,偶尔转头瞧瞧扁舟之上的寒仙,直至走出回廊才忍不住转头询问萧明云,“萧掌门,姑娘不美吗?”
萧明云看着一脸不解的侍女笑道:“她很美。”
“那公子为何不转头看姑娘?”
“因为我知道,来日必当相见。”
侍女看着萧明云,半是惊诧半是含羞。
“还是与之前的规矩一样吗?”萧明云认真道。
那侍女怔怔的看着萧明云,目光有些痴了,双颊飞红,喃喃道:“是”
萧明云点头,“我尚记得路,那么便不劳姑娘了。”
侍女面露尴尬,“公子…”
萧明云并不理她,眸中神色深沉,面上的雅难掩下面的冷。
他独自向茱萸台走去。
方清亭、花铮妍、翟云岫三人策马同行,快马加鞭之后也在中午赶到了兴安。
刚刚进了抚仙一品居之后翟云岫就缠在方清亭身边,三人在一楼坐下,菜一盘一盘的端上来。
“方大哥,我听闻兴安的仙岩洞也是值得一去的去处,不若我们吃过午饭就去看看吧。”翟云岫拉扯着方清亭的袖子一脸期待。
花铮妍正色道:“翟小姐所言极是,方大侠可不要辜负佳人美意。”
方清亭笑道:“既然方公子也如此提议,不如我们一同去吧。”
翟云岫冷冷的看着花铮妍,目光中几多逼迫。
花铮妍拉拢了脸,掩面咳嗽两声,“其实我病还未好,你们去吧。”
翟云岫见她如此识相,轻快道:“方公子还未病好,还是在此地等候吧。”
方清亭却道:“总躲在屋子里病哪能好,还是要多出去走走,病才好的更快。”
“我累得很累得很。”花铮妍拿筷子的手都有些抖,整个人都是虚弱无力的样子。
翟云岫眼珠一转,话锋一转,“方大哥真厉害,我还是觉得方大哥的话有理。”
“那便同去吧。”
方清亭干净利落的结束了这场争论,拿起筷子正要夹菜,却被花铮妍抢了先。
花铮妍夹着菜得意道:“正巧我也想吃这个。”
方清亭无奈笑着从盘子中又夹了一筷。
花铮妍咬着筷子,瞪着方清亭,未先吃饱已经气了个半饱。
“莫要和方大哥抢。”翟云岫不满的扫了花铮妍一眼。
花铮妍收敛神色,低眉的一笑,“是是是,不抢就是了。”
三人这才静下来吃饭。
但也吃的各怀心思。
饭后,三人向仙岩洞走去。
正是外面艳阳高照之时,方清亭笑着听翟云岫说话,翟云岫走在最前眼中只有方清亭一人,花铮妍抬头看看太阳,咬了咬牙。
不知此路还要变化如何,不知此路还要走到何时。
说起仙岩洞,其实离兴安尚有些远,倒是离衢州更为近些,于是三人再往回返又费了一番周折。
方清亭和翟云岫两人最先来到仙岩洞前,却见洞前荒芜一片,杂草丛生,高到腰间,全然不似有人来过,更别说是处好去处了,单那上方“仙岩洞天”四字还颇有意味。
翟云岫大失所望,垂丧着脸,眉毛塌下来,嘴角也塌下来。
方清亭反而依然微笑,仿佛并不在意。
翟云岫扯扯方清亭的袖子,有些扫兴道:“方大哥,不若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我们既然来了,进去一观也无妨。”方清亭笑道。
翟云岫看着他的笑脸就有些痴了,眼睛里闪烁着小小的羞涩,“那就进去吧。”
她一向对方清亭的话无法拒绝。
方清亭转身往后看了一下,“方公子还并未跟上来,我们暂且等他一下。”
翟云岫也往后瞧,可哪里瞧得见花铮妍的影子,花铮妍拖着慢吞吞的步子,早就不知还在哪里走着呢。
翟云岫心中小有不快,“也好。”
过了许久才看见花铮妍的身影,那个人正缓步而来,一点也不着急。
翟云岫却急的几乎要跳起来,“方公子快些。”
“翟小姐等等!”花铮妍回道。
翟云岫一撇嘴,“真是慢!”
花铮妍快步过去,“翟小姐等的着急了吧。”
“急,当然急了。”翟云岫横她一眼,抬头看方清亭,“这下我们进去吧。”
方清亭笑道:“那是自然。”
两人往洞中走去,花铮妍也跟上。
一进洞中,便看见四周石壁皆是石刻,密密麻麻,一块接着一块,不下四十之数,而石刻上字仍清晰可辨,其中不少名人佳作,可谓别有洞天。
翟云岫一时迷了眼,石刻中也有些许传记故事,她看的认真,方清亭也放慢步子等她。
“竟不知里面是如此天地。”翟云岫赞叹道。
方清亭道:“洞内乾坤,并非洞外就能悉之。”
花铮妍嘿嘿一笑,“若是小姐喜欢,我这就为小姐敲下一块带回去。”
翟云岫面色一冷,“别糟蹋了好东西。”心中对他更添讨厌,拉着方清亭就往里面走去。
花铮妍见方清亭不得不跟随翟云岫就唇角微微勾起,然后眼见他们走的远了些,反而转身仔细看那岩上石刻,心中暗暗记了这地方。
方清亭劝解道:“云岫,他不过随口一说,莫要计较。”
翟云岫本是不愿,楚楚可怜的看着方清亭,然后松了袖子,“既是方大哥说了,那我不计较就是。”
方清亭点点头,翟云岫心情好了起来,走到一旁专心看石刻去了,方清亭却有些走马观花,他心中觉得石刻甚好,但他既不痴迷于技术,又不痴迷于故事,反而是最先往外走的一个。
他走出来便看见盯着石刻一脸专注的花铮妍。
“方公子也喜欢这些?”方清亭问道。
花铮妍转过身来看他,“略有研究,”眼睛一转,“不过这里的还算不上上品。”
“那方公子的上品在何处?”方清亭已经走至她身侧。
花铮妍跟上他的步子,向外走去,“这石刻虽然有些名家作品,但是也多是成名之前的作品,只能算二等,自然不如一等的值钱,至于一等嘛,那些石刻自然都在各个世家手中,如今这样的洞也算稀奇了。”心中高兴一时卖弄起来,“难得有方大侠不知道的事。”
方清亭笑道:“我也不是那千机楼,如何知晓世间所有事。”
花铮妍嗤笑:“方大侠一贯谦逊了。”
两人走到洞外,回头却见翟云岫追了出来。
“方大哥,你出来了怎么也不叫我。”翟云岫微微抱怨道。
方清亭道:“你喜欢就去看,我们在外面等你。”
“可是……”翟云岫看看他又看看花铮妍,支吾着说不出口。
方清亭见她如此模样只得叹气道:“既然你也不看了,那就回去吧。”
花铮妍一笑:“方大侠怎的如此不通,翟小姐是想与你同去看呢。”
翟云岫听了这话羞的满面绯红,呛声道:“你休要胡说,我哪里这样想了!”然后一个人急匆匆向前走去,“不看了不看了!”
花铮妍急忙跟上去,“小姐莫要生气呀,是我不对,惹小姐生气了。”连声道歉,翟云岫仍是不理他。
方清亭看了直摇头,仍缓步跟上。
翟云岫走的匆忙,说也是巧,遇见一位老人。
“诶,老爷爷,你可知兴安还有什么玩处吗?”
花铮妍急忙道:“这兴安就这么大,那里还有什么玩处。”
那老人气道:“这年轻人就是见识少,我们兴安可有天台山哩。”
“天台山?那是在何处?”翟云岫心中大喜。
“往那里去便是了。”老者扬手一指。
翟云岫兴奋的一点头,“多谢了。”回头问方清亭道:“方大哥,现在还早,我们还可以去天台山呢。”
花铮妍笑的勉强,她知道方清亭此人多半不会拒绝。
“既然你想去,那便去吧。”方清亭笑得温和。
果然。
花铮妍几乎咬牙切齿,“方大侠岂非故意为之?”
三人往那天台山走去。
“还不是要多亏了方公子。”方清亭微笑道。
花铮妍“哼”的一声微微别过头。
翟云岫看着他两人神色微变,凑到方清亭身边问:“方大哥,方才你们在说些什么,怎么神神秘秘的?”
方清亭道:“只是一些不相干的事。”
翟云岫撇撇嘴,纠缠了一路也未问出,反被方清亭说教一番。
在山脚下时花铮妍耽误了些时间,因为她没有轻功在身登山自然费事,在山下见有卖拐杖的,她便买了一副,且三人上山的时候她也只是跟在略微后面的地方。
翟云岫绕在方清亭身侧,“方大哥,你可喜欢这样游山玩水?”
方清亭避开她的目光,“我喜不喜欢有何重要?”
翟云岫皱眉不解道:“这有什么重不重要的?”
“那喜欢便是了。”
翟云岫面上浮了一层绯红,又问,“那方大哥可喜欢和我一起游山玩水?”又眨眨眼咬咬唇,“方大哥可愿日后与我共览天下河山?”
方清亭微笑道:“你虽是江湖侠女,可毕竟是青城一点堂的大小姐,总有嫁人的一天,这天下自然不能与我共览。”
翟云岫的笑僵在脸上,脚也顾不得走路了,眼圈陡的红了,瞪着方清亭,胸膛起伏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方清亭叹一口气,沉默片刻后才开口,“云岫,我早已言明……你实在不必在我这里虚耗时光。”
她终于忍不住了,恨恨跑开,才溪边坐在一块大石上,便已泣不成声。
方清亭停步,正逢在后面的花铮妍赶了上来,脸上是一副尽在掌握的笑,一手拐杖一手鲜花。
那花团锦簇似锦若霞,更似好女娇颜。
只是此刻,花铮妍一席公子衫,红颜易装,翟云岫悲悲戚戚,好不难过。
那花倒成了最灿烂的。
方清亭打量着花铮妍,她竟也会如寻常女子一般喜欢格外鲜艳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