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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熙月一听到桑普的名字,立即就想起了她是谁。上次见到桑普时,可是被她好一顿纠缠呢,尤其后来听闻她退了耶华大哥的亲事,却又亲眼看见她和赤赢的关系扑朔迷离,更让她对桑普好奇起来。

    她在这边想着的时候,赤赢已经赶了牛羊出圈,看见她站在原地,出神发愣,便叫了她一声。

    顾熙月看见他,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到底是没还意思问出口。她想,桑普的事情,可能是对赤赢他们家来说是讳莫如深的,既然赤赢不愿意说,她也不该去强迫赤赢,让他为难。

    赤赢确实聪明绝顶,一语道破:“你是想问桑普的事吧?”

    顾熙月眨眨眼,问他:“我可以知道吗?”

    “有什么不可以,又不是什么秘密。”赤赢拉着顾熙月,让她骑上四蹄,自己也终身一跃,上了马背,双臂抱紧了顾熙月,马鞭一扬,赶着牛羊群向草地行去。

    他坐在马背上,缓缓的给顾熙月讲起了他们家和桑普的渊源。

    原来,赤赢的阿爸和桑普的阿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两人感情深厚,几十年没变。他们各自成亲时,曾经约定,将来各自生了儿女,就给儿女定下婚事,结为亲家。赤赢的阿爸先后有了几个儿子,可是桑普的阿爸却一直没能生下孩子。本以为两家做亲家的约定就要不成了,没想到,耶华七岁的时候,桑普阿爸终于生下了桑普。那年,两家欢天喜地的给耶华和桑普定了亲事,这亲家终于结成了。

    当时赤赢的阿爸格桑,已经有了四个儿子了,最小的赤赢,也已经两岁了。这门亲事之所以会定下耶华与桑普的婚事,是由桑普的阿爸拍板钉钉决定的。耶华比桑普大了七岁,这在他们草原中,并不算做良配,但耶华小小年纪,就极为出色,性格温和,憨厚能干,武艺高强,人又英俊,桑普的阿爸一早就十分中意耶华,有了女儿后,自然就把耶华选做了自己的女婿。

    后来,桑普家又添了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弟弟,叫做挪棕,是跟傲景同一年出生的。两家关系一直非常融洽,尤其是格桑夫妇对桑普是格外的好,毕竟是未来的大儿子媳妇儿,怎么可能不好。耶华对自己未来的妻子也非常的好,他比她大七岁,如父如兄自然是处处都照顾她。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桑普的阿爸去镇子上跑马帮,家里就只留下桑普阿妈母子三人,耶华他们兄弟几个时常去帮着干干农活放放牧,帮缺少劳动力的桑普家减轻些负担。桑普也时常来帮米塔大婶的忙,帮她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村子里人人都夸桑普是个乖巧又能干的好姑娘,说耶华和格桑夫妇有福气。

    在他们草原,男子十四岁就可以请求钻姑娘帐子,十六岁就可以正式成亲。作为家里长子的耶华,是长幼有序的长,十六岁成亲是天经地义的。但是他和未婚妻桑普的年龄差距太大,他需要等到桑普十五岁之后才能成亲。所以,当耶华的同龄人陆续的开始追求姑娘钻帐子时,他在陪着他的小妻子玩过家家;当耶华的同龄人陆续成亲时,他在教他的小妻子念书识字;当耶华的同龄人陆续当了阿爸,他的小妻子还没长大。

    三年前,桑普终于十五岁了,到了可以成亲的年龄。家里已经热热闹闹的为两人准备婚事,但是却出了场意外。

    赤赢说道这里时,声音开始哽咽,顾熙月坐在他的身前,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竟然下意识的觉得,赤赢在哭。

    赤赢长吸了一口气,闷声闷气的继续说:“三年前,因为我独自一个人去山里打猎,阿爸他们为了追上我,抄近路时被两只熊瞎子疯狂攻击,阿爸和桑普的阿爸当场被熊咬死,大哥的脸也是那时候被抓伤了。”

    那场林中的意外,让两个家庭的顶梁柱倒了,耶华的一张脸也被毁了,脸上的肉都熊瞎子抓掉了,甚至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白骨。

    他们草原并不像东擎国,有“守孝三年”的想法,他们讲究“人死如灯灭,骨灰随风去”,因为耶华和桑普的婚事是两位过世的老人最放心不下的,所以两家商量,婚期照旧。

    桑普却不同意,嚷嚷着要退亲,坚决不跟耶华成亲,说耶华的脸毁了,她不要毁容的丈夫,不要一辈子跟丑八怪一起生活。

    听了桑普的话,所有人都气愤不已,要去找桑普说道说道,但脸上还缠着绷带的耶华,却同意退亲了。他说:“桑普是个好姑娘,我不该耽误人家。”

    赤赢说到这里,愤愤不平的来了句:“到底是谁耽误谁!”

    要不是为了等桑普长大,耶华也不会年过二十有二还未成亲!因为耶华退了亲,一时半会也成不了亲了,原本准备等耶华成亲后就办婚礼的沃西也被退了婚,朗吉和赤赢当时并没有说亲,之后也就便再也没有说亲。

    顾熙月听赤赢讲完,唏嘘不已,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赤赢勒了马缰,停了四蹄,双臂用力,把顾熙月抱进了怀里,头埋在她的肩窝,许久都未再出声,最后轻叹一句:“如果我从未出生过,该多好。”

    “赤赢……”顾熙月听得出来,他这是在自责,对三年前的那件事自责。

    顾熙月忍不住道:“赤赢,你不要这样说,这并不是你的错,这只是一场意外。”

    赤赢依旧抱着她,不出声,身体微微颤抖,她感觉到脖颈上有凉凉的湿意,赤赢在哭。

    她知道,对于这件事,赤赢有着深深的自责,他把一切过错都归咎于自己。

    她忽然想起,当初赤赢跟耶华说起萦竟的事情时,说过他们出面都不合适,她当时也只以为是因为萦竟是沃西曾经的未婚妻,他们做兄弟的出面不合适。现在想想,赤赢那时候就是在自责,对两位哥哥因为那场变故被退了亲事的自责,他自责的,甚至希望自己从未出生过。

    但是,如果……赤赢从未出生过?

    顾熙月立即摇了摇头,果决的一字一句的告诉他:“赤赢,你不可以从未出生过!如果,你从未出生过,那我怎么办?”

    抱着她的赤赢,身体顿时僵硬的几分,似乎也想到,如果这时间从来都没有过他的存在,顾熙月该怎么办?

    顾熙月轻声说:“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也许已经死了,也许变成男人的胯.下玩物,也许被打被骂被虐……所以,赤赢,你不可以从未出生过。”

    “嗯。”坚定地声音从身后传来,随着而来的是赤赢更紧的拥抱。她想,赤赢是会一直保护她的。

    两个人在草场骑着马走了一阵子,并没有说话。顾熙月闭着眼睛,感受着夹带着青草香气的微风吹过。她忽然开口:“赤赢,我们去看看桑普吧!”

    赤赢犹豫了一会儿,应了声:“好。”

    顾熙月能明显的感觉出来,赤赢并不想去见桑普,甚至还对她很厌弃,更准确的说是回避。她虽有疑惑,却觉得没有必要问,按照赤赢的性子,如果他想说,一定会告诉她的。

    策马扬鞭,四蹄在草场上狂奔,朝着桑普家的牧场而去。坐在马背上的赤赢,突然变得严肃:“媳妇儿,桑普的事情,我确实有责任,她阿爸的死和大哥的脸被毁,我推卸不掉,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们没有必要同情桑普,她……并不值得别人真心对待,你离她远点。”

    顾熙月点头应了声:“我都听你的。”

    桑普家的牧场离赤赢家的牧场并不远,想来当初赤赢阿爸和桑普阿爸是故意选了这么近的地方,扎自家帐篷的做邻居的。

    桑普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劲装,依旧是那副英姿飒爽的样子,颇有种女中豪杰的英气。顾熙月其实挺喜欢女子身上带着这股英气的,昂首挺胸,毫不怯弱。

    桑普的帐子前面围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为首的,满脸□□的跟桑普说着什么,桑普脸带怒气,手中长鞭急速而出,将那几个人逼的不能近身一步。

    赤赢带着顾熙月骑马而来,马蹄声惊动了几个正在对峙的人。那几个恶霸似的男人,先是一愣,后来似乎认得赤赢,嚷嚷的叫了起来。

    而这其中,变化最快的非桑普莫属,她上一刻还是独当一面的英雄女侠,可是一看见赤赢的影子,下一刻立即变成了泫然欲泣、娇滴滴的小姑娘,顿时就哭了个梨花带雨,拎着长鞭,跌跌撞撞的朝着赤赢扑过来。

    赤赢马头一调,从她的身边路过,停在了几个恶霸面前。

    那恶霸显然是认识赤赢的,见赤赢停在面前,立即:“赤赢,你这是来英雄救美的?行啊,赤赢,这么多年不见,你这秉性还是不变啊!哈哈哈……”

    “伍赐,你我有什么恩怨,我们自己解决,别一天到晚的来找桑普麻烦!”

    “呦,赤赢,真会怜香惜玉啊!不过呢,我听说,这桑普已经不是你们家的人了,她还归你管不成?”

    赤赢冷着脸:“与你何干?”

    那个叫做伍赐却不买账,大大咧咧的笑道:“我和桑普姑娘我未娶她未嫁的,我来请求钻她的帐子,有什么不对吗?”

    这时,桑普已经跑了过来,满脸流泪的喊着:“赤赢,我不愿意,我不愿意!”

    赤赢懒得看桑普,一直盯着伍赐,懒洋洋的道:“听到了吧,人家不愿意,你赶快走,哪来的回哪里去。”

    这个叫做伍赐是西草原李地主的干儿子,从小称霸乡里,无恶不作,根本不吃赤赢这一套。他看也没看那边哭得可怜兮兮的美人桑普一眼,反而直勾勾的盯着坐在马背上的顾熙月,□□道:“呦,赤赢,你怀里的这个姑娘漂亮啊!”

    他说完这一句,竟然大胆的靠近四蹄,眼神贪婪的瞄着她:“美丽的姑娘,我可以钻你的帐子吗?”

    回答他的,是赤赢凌厉狠辣的一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