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门总舵。金堂分楼。
常天遥已经端端正正跪了两个时辰。老皇帝和无颜对弈,终于完了一局。神机老人早就避开了,他避免与常天遥相见。老头子不待见常天遥,他始终固执地以为,是常天遥没有把他的闺女儿保护好,才让他的闺女儿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让他的乖外孙小小年纪就没有娘亲。哪怕常天遥定期请安,也没有让老头子对他改观。
“老堂主老当益壮,晚生不是对手。”无颜谦逊恭谨地说道。
“无颜堂主过谦了,老夫还没有老糊涂。”老皇帝透过老花镜,还在回味棋局。这小子的棋艺比那小子高。
回味完了棋局,老皇帝才开口说道:“说说吧,这次是闹什么呀?”皇帝又如何,龙君又怎样,他既然认他是爹,那该罚的时候就得罚,不该纵容的时候,就绝不能纵容。撂下这么大个国家失踪两个月,久召不应,这是要闹哪样?罚跪两个时辰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怎么罚看他怎么说。
“回爹爹的话,”常天遥恭敬回道:“孩儿找到了霄霄。”
“什么?”老皇帝老花镜滑到鼻尖,无颜正在收拾棋子的手顿住了。
“回爹爹的话,孩儿找到了霄霄。”常天遥清楚地回道。
“天儿,来,起来,”老皇帝颤微微把常天遥扶起来,“兰儿她在哪儿?你怎么没把她带回来呢?”
无颜使劲稳住心神,稳住握着棋子的发抖的手。
“回爹爹的话,霄霄她记忆全无,功力尽失。”常天遥答道:“因此,孩儿不能把她带回来,还请爹爹恕罪。”
“你说什么?兰儿她记忆全无,功力尽失?”老皇帝在消化,“怎么回事儿?”
“回爹爹的话,孩儿不清楚。”常天遥答道。他猜想这是跟她祭了元神有关,但是他不能把这个猜想跟老皇帝说,白白地让老人家担心、伤心。并且,她祭了元神为何没死,他也还没有弄明白。
“你确定是她?”无颜这才稍平复下心绪,能开口说话。一个祭了元神的人,还能活着?
“怎么?兄长是在怀疑什么吗?”常天遥变了语气。无颜的神态早已告诉他,他知道她祭了元神。“兄长是知道,她不可能还活着吗?”
“我……”无颜无言以对。保密是众人的决定,目的是怕他失去活下去的勇气,是为了他好。两个月前他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不是印证了众人的担心是合理的吗?可是,他们终究是骗了他。
“兄长若是不信,可以自去瞧瞧。”常天遥冷冷地说道:“不过请兄长切记不要吓到她。她若再离开一次,我不介意把一万年前做过的事情再做一次。”
无颜没有说话,他知道他心里有气,他让了。再做一次,也要他有这个能耐才行。一万年前是“初元”们都不在,才给了他机会。现在,圣境人才济济,哪怕是魔君来了都可以与他斗个翻天覆地,何况是功力已经停滞了三年的龙君。
“我也去瞧瞧,我也去瞧瞧。”老皇帝忙不迭地说道。知道最爱的女儿还活着的消息,他怎能不去瞧瞧?
“好。爹爹,兄长。天亮后我就带你们去。”常天遥说道。“请爹爹和兄长稍事休息。”
“哎,还休息什么呀?”老皇帝很激动,“你先跟我们说说。”
“是,孩儿遵命。”常天遥说道。
天亮。响亮医馆。
“响亮医馆,”无颜说道:“她用孩子的名字命名的。”
“是。”常天遥答道:“她辰时三刻会开门营业,请爹爹和兄长稍事等待。”
“没事,没有多久了,我们等着就行。”老皇帝说道。
“那,孩儿要去打猎了。”常天遥说道。
“去吧,去吧。”老皇帝说道:“你不用管我们,你做你自己的事,啊。”
辰时三刻。
响亮医馆今日刚一开门,就迎来一对不俗的男子。气质非凡,贵气十足。
“你们好,”凌霄笑脸相迎,“有什么能帮你们的吗?”
“姑娘好,在下慕名前来,想看看眼疾。”无颜说道。
“慕名前来?”凌霄眯起眼睛,“不知公子是从哪里‘慕名’的呢?”这两人可不是本地人,而她的名声还没有那么响。
“姑娘,事实是,”老皇帝圆场:“我儿这眼疾,群医束手无策,见到医馆,总想进来试试。”
“老先生客气,”凌霄笑道:“两位请坐。”
“多谢。”无颜颔首。
凌霄仔细为无颜把了脉,又检查了眼睛。
“先生,抱歉,在我看来,您的眼睛什么问题都没有,怎么会看不见呢?”凌霄也奇道。
“看来,我的眼睛是没有指望了。”无颜黯然说道。
“先生,抱歉,我只能通过器官来进行检查,但是若是视神经方面的问题,我这里没有办法进行检查。”凌霄说道。
“什么是视神经?”无颜问道。
“呃,就是大脑。”凌霄解释,“就是我们脑袋里面管眼睛的一种,呃,反射。”
“那若是这个视神经的问题要怎么办呢?”无颜继续问道。
“没什么办法,”凌霄无奈地说道:“没有确切的诊断,开颅手术是不可以轻易做的。”
“哦,那便这样吧。”无颜暗淡了神色。
“先生不用灰心,”凌霄宽慰道:“上天为您关了一扇门,肯定会为您打开一扇窗。先生如此高雅,想必志趣高洁,定是眼盲心亮之人。”
“姑娘所言甚是,”无颜展颜笑道。“姑娘想必也是志趣高洁之人,怎会屈身在这小镇之中呢?”
“时逢乱世,活下去最重要,先生您说呢?”凌霄眯眼抿唇说道。
“姑娘说得是。”无颜笑道。
“姑娘,老夫的眼睛也有疾,你也给老夫看看?”老皇帝说道。
“老人家不必看,”凌霄笑道;“您这是眼睛老化所致的视物模糊,我这里有两瓶保健品,是用这山中的珍贵药材做的,专治老人家的老花眼。您带回去吃,若是吃得好了,您再来拿。”凌霄递上两个瓷瓶。
“多谢姑娘。”老皇帝接过瓷瓶,递上十两黄金:“这是我父子俩的诊金和药费。”
“哟,老人家,”凌霄说道:“您还是给我‘飞钱’吧。这黄白之物可是是非之物。”
“世人皆爱这黄白之物,姑娘难道不爱么?”老皇帝不解道。
“正因世人皆爱这黄白之物,所以这黄白之物也是是非之物。”凌霄说道:“何况皇上曾经颁下旨令,私藏金银会吃罪的。老人家还是注意点儿好。”
“谢姑娘提醒。不过从古至今,还不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老皇帝也眯眼说道。收起黄金,拿出“飞钱”。
“老先生请慎言,”凌霄说道:“小心被抓了典型。”
“姑娘很怕么?”老皇帝翘了胡须:“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早就活够了,倒是不怕。要老夫说这皇上就是个昏君,发行什么‘飞钱’,好好的金银不用。如今这民不聊生的,就是这‘飞钱’惹的祸。”
“老先生此言差矣,”凌霄说道:“用‘飞钱’有利于朝廷加强国家经济的统筹管理,引导经济发展。实现中央集权,国家统一。金银本来就应该由国家统一管理。”
“可老夫却看不出有利在哪里。”老皇帝继续说道。
“现在经济还不是很发展,等将来经济发展了,好处会越来愈多的。”凌霄说道。“好了,老先生,我们不谈政治了。政治是上位者的事。”
“是,是。”老皇帝说道:“是老夫无状。”
“姑娘,我们就告辞了,多谢姑娘。”无颜说道。
“两位请。”凌霄抿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