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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府也是忙忙碌碌,为了三日后的婚礼做最后的准备。将军府本来只有很少的丫鬟仆役,要准备大婚,玄青阁是自然顶上。而洪夔也自然而然当仁不让地做了男方家长辈,操持里外事宜。

    越是临近婚礼,洪秀枝就越是精神恍惚。洪夔曾经跟她保证,绝不会让凌霄嫁进将军府。他常天遥的妻子只能是洪秀枝,尤其是当常天遥表明了要夺大位的意图后。

    可是婚礼已就在眼前,怎么还不见洪夔有任何动作呢?洪秀枝沉不住气了,又来找洪夔。

    “好了,秀儿,不要再来找爹了,爹自有主张。”洪夔知道洪秀枝找他干什么,不等她开口就说道。

    “爹,那……”洪秀枝实在是担心,洪夔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噤声的眼神,洪秀枝赶紧闭了嘴。她现在,得做隐形人。

    “秀儿,回去吧,你要相信爹,一切交给爹。”洪夔耐心说道。

    “嗯。”洪秀枝咬着嘴唇点点头。

    婚礼前夜,洪夔与常天遥把酒谈心。

    “天儿,这些年,洪叔对你怎么样?”洪夔问道。

    “洪叔对天儿恩重如山。”常天遥认真说道:“洪叔就像天儿的父亲一样。”灭门之祸以后,洪夔就带着常天遥东躲西藏,一直不顾性命地保护他,照顾他,唯一的女儿却只能隐姓埋名地躲在乡下,直到十五岁洪夔才把她接来身边。

    这几年,为了玄青阁,洪夔更是鞠躬尽瘁,尽心尽力的辅佐他将玄青阁壮大起来,还治理得越来越好。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放心在前方拼杀。他知道无论他拼杀的结果如何,他始终都有一个地方,可以遮风挡雨。

    “好,那洪叔问你个事情,你要如实回答。”洪夔严肃地说。

    “好,洪叔您问。天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洪叔问你,你是不是真的爱上凌姑娘了?”洪夔问。

    “是。”常天遥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承认了。

    “你可还知道她是你杀家仇人的女儿?她也是你的杀家仇人。”洪夔沉了声音。

    “知道。”声音里已有了愧疚。一边是血仇,一边是,早已放不开的手。常天遥何尝不矛盾,不痛苦。他跟凌霄在一起的每一刻,无不对那四百一十七缕冤魂怀着深深的愧疚。他就是个矛盾集合体。

    “而你却爱上了你的杀家仇人?”洪夔提高了声音,有严厉,有痛心。

    常天遥从廊台上直接跪倒在地,眼睛里已有雾气。

    “天儿,你不是一直问我,你的家人都埋在何处吗?”洪夔声音里也有哽咽。

    常天遥抬起了头。

    “今日,我就带你去。你自己去跟你家里的亡魂交代,你是怎样爱上你的杀家仇人的。跟我来。”

    幽深的洞穴。

    潮湿,阴冷。火把的光只能照到脚下。走路约莫两柱香的时间终于来到洞腹。洪夔点上油灯,洞腹内逐渐明亮起来。

    常天遥看见了很多棺材,很多。有一些都已经腐朽了。

    看见这么多棺材,常天遥的心被紧紧揪起来,难道这些就是他的家人,他的族人?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你过来看。”洪夔走到一方棺材前,眼中满是悲凉。

    常天遥艰难地移过去,才看见棺材上写的“姚远”的名字。“这是……”常天遥声音颤抖了。

    “不错,这就是你爹。”洪夔的声音也颤抖了:“打开看看。”

    “什么?”常天遥不明白。

    “把棺材打开看看。”洪夔低沉地命令道。

    “是。”常天遥定了定神,缓缓将棺材盖子打开。

    棺材里是一具骸骨,腿部膝关节以下都没有,膝关节处隐隐还能看出参差不齐。双臂也是这样,肘关节以下的小臂没有了,只有光秃秃的关节和关节上隐约可辨的锯齿状。

    “这是……”常天遥的心都抖起来。

    “知道将军是怎么死的吗?”洪夔吸了一口气。看着常天遥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洪夔继续说道:“将军是活活被凌迟,挫骨……”洪夔说不下去,两行清泪流下来。

    “爹……”常天遥趴在棺材上,也是泪流满面。凌迟、挫骨,这是怎样的酷刑?爹爹临死的时候竟是如此受尽折磨而死。他原本以为他们都是被斩首。

    “你再来看。”洪夔抹了把泪,走到另一方棺材前。

    这方棺材上写着“穆芳华”。

    “这是娘。”常天遥任由眼泪流着。缓缓打开棺材。

    骸骨倒是完整的骸骨,颈部并未断裂,不是被斩首的。

    “这是……”常天遥抬起泪眼看着洪夔。

    “你娘,是在监牢里……”洪夔艰难地说,似乎难以启齿:“在监牢里,被关押的犯人活活□□致死。”

    什么?!监牢里,被犯人?!常天遥心里仿佛被惊天霹雳劈了,心里凉到了底。眼泪却没有了。掐进肉里的指甲昭示着他此刻极度的悲愤!皇帝简直不是人,杀人还不算,竟然还……在他的心目中,她的母亲是个多么纯净,多么安静而又美丽的女人。母亲是他童年最大的温暖。

    “再来看这个。”洪夔却没有理睬常天遥的悲愤,机械地说着。

    常天遥却不敢了,他不敢去看,那个小小的棺材里有什么。

    “过来,打开。”洪夔却不打算放过。

    常天遥不知自己是怎么走上去的,要不是那只是个小棺材的盖子,常天遥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去开了。他已经不能想象,当年他们家是如何的惨死。

    一具很小的,很小的骸骨。颈骨被利器砍断。

    “这是你堂弟,”洪夔的声音也冷得仿佛来自地狱,“他被斩首的时候,还没有满月。他连名字都还没有。”

    常天遥无力地跪倒在地,他从来不知道,所谓的灭门惨案是这样的,是这样惨的……

    “现在,”洪夔冷酷地说道:“对着你爹,你娘,你堂弟,还有你姚家其余四百多个枉死的亲人。你告诉他们,你爱上了让他们惨死的仇人。”

    常天遥痛哭着,心如刀绞,哪里还能说出一个字。

    “今日,我就代你爹,对你这个不孝子,执行家法。”洪夔站在洞厅中间,狠狠地说道:“过来跪下。”

    常天遥站起来都没有力气了,他爬到了洞厅中间,跪在那四百一十七口棺材前。

    “把衣服脱了。”洪夔命令道。

    常天遥依然说不出话,他艰难的脱了衣服。

    “啪。”皮鞭抽在背上,一道血痕。

    他竟然,爱,上了害爹娘惨死,全家枉死的仇人,他该打,该打。

    随着皮鞭一鞭鞭落在身上,常天遥心里的恨在积聚,不知何时他眼里已没有了泪水,他的眼睛血红,他要报仇,报仇!他要为惨死的爹娘报仇,他要为连名字都没有的堂弟报仇,他要为他姚家四百一十七个冤魂报仇。他不能让他们死不瞑目,死了,连个墓地,连块墓碑都没有!

    他要报仇!不让仇人血债血偿,他怎么对得起爹爹所受的酷刑,娘亲所受的屈辱?!!怎么对得起所有的这些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