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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张大爹和大老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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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云南饭店,汪宜昆说想回威远街的家看看,罗晋滇开车送他过去。到了正义路省财政厅大院门口,汪宜昆下车,让罗晋滇开车走了,自己走路回家。

    汪宜昆家的门牌号是威远街三百二十八号,在省财政厅西侧第三条巷子。附近的一些老人不称呼这里财政厅,而称老藩台衙门。

    为什么这么称呼?这要从明太祖朱元璋说起。朱元璋废除元朝各省设一个最高长官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高官)”制度,改为各省设三个最高长官,即布政使、都指挥使、按察使,分别管理行政(政府)、军队、公】检法,称“三使”。明朝的云南布政使司的府衙大院就在此地。清朝又改朱元璋的制度,重视兵权,将都指挥使提升为总督,一职管辖两至三省军队,例如云贵总督、两广总督、陕甘总督等等,各省设巡抚为行政最高长官,将“三使”中布政使、按察使降为巡抚之下的管理财政、公检法的官职,由总督开始的别称是制台、抚台、藩台、臬台。清朝的云南布政使司也还在此地,因布政使司称藩台,这里就称老藩台衙门。

    汪宜昆走到自己家这个走马转角楼门口,眼前的小楼,还是原来那个样子,临街这面的房子改成了商铺,卖服装、烟酒。这些商铺是汪宜昆上大学的时候被住户私下打掉临街的墙改出来的,出租给小商人经营,租金被住户收去,并不给汪宜昆家。

    汪宜昆没有进院子,去西侧院子,想找认识的老人,了解一下父亲的情况。他进院子,没有见到自己认识的那几个老人。在他很扫兴离开时,院子门口晒太阳的一个老头开腔:“小昆,回来了?”一口浓重的昆明腔。

    这个老头歪戴着一顶黑色毡帽,脸上皮肤像羊皮那么粗糙,布满皱纹,蜡黄色。

    汪宜昆见是张久华大爹,问道:“大爹,您身体还好?”汪宜昆认识他,当年父亲四处借钱买军用品时,他曾告诉汪宜昆父亲借钱的事。

    大爹说:“身体好呢。你回来了?北京好在吗?成北京人了?”

    “没有,还是昆明人,在昆明长大的,一辈子都是昆明人。”

    “要的,要的,莫忘记老家。你现在还在设计院?”

    “没有了,回我读研的大学当建筑学院副院长。”汪宜昆他们建筑系后来更名为建筑学院了。

    “这么年轻当副院长?小昆,你是有大出息了,我们这条街上就是你最有出息。你是你爹的骄傲。”大爹对汪宜昆伸出个黄黄的大拇指。

    “谢谢大爹,我记得你家解放前就住这个楼。”

    “是呢,这个楼就是我家的。你们那个楼是你妈家的。你妈祖籍是浙江,跟她丈夫从杭州来昆明做生意,买了这个小楼。抗战胜利后,四六年,还是四七年,她丈夫带她家那个家庭女教师跑掉了,将这个小楼和四个女娃娃留给她。你妈妈没的工作,靠出租房子生活,当时她们住楼上,楼下出租了。这个时候你爹搬来这里住,你爹那个时候混得很惨,没钱,在米线店干……”

    汪宜昆说:“是兴盛园。”

    “是啦,就是兴盛园米线店,是个蒙自老板开的。你爹那个时候已经走下坡路了,就是扛着一卷铺盖来的。工作不好,收入不高。”

    “我妈也没钱?”

    “一开始有钱,解放后就不行了,房租太低了,养四个半大女娃娃,根本不够用。不晓得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对上眼了,后来就结婚,就生你了。不过,你爹曾经是有身份的人,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你爹搬来这里之前,我就见过他。那时他经常和朋友到我们这条街上来。你可能不晓得,抗战的时候,他爹是一个相当摩登、相当新潮的人。你看路东边拐角那个房子,解放前是缅甸人开的咖啡馆,对,现在是‘华侨饭店’,他经常和朋友去那里喝咖啡,我碰到过他几次,你想想,没有身份的人咋个会去喝咖啡?”

    “是吗?”

    “还有就是你爹在抗战时的穿得相当洋气,穿西服打领带。”

    “那个时候的昆明人不是都穿西装吗?”

    “不是,尽管抗战时昆明很新潮了,可是穿西服的还是少,学生是穿日本式的学生装,政府里的穿中山装,比较新派的人穿西服,做生意的穿长衫马褂和西服的都有。不过,解放后改穿列宁装和中山装,也有人穿西装。到文】革【就不行了,只穿中山装了,年轻人到处找军装穿,哪个还敢穿西装?”

    “抗战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是一九一五年出生,今年八十五岁,抗战爆发时我二十二岁了……”

    “您比我爹大两岁。”

    “是吗?可能是。抗战时昆明最热闹,从来没有那么热闹过,街上也是最繁华。内地来了很多人,什么东北人西北人、河南人河北人、湖南人湖北人,哪里的人都有。搬来很多工厂,就在马街、下马村那边建厂房,都说是中央企业。还搬来很多商店和机关,还有学校,还搞了个西南联大,昆明的房子不够住,房子特别紧张,房租涨了不少。还来了很多外国人,美国人最多。那个时候昆明恐怕是比上海还繁华。”

    “大爹,您家里是做什么的?”

    “我老家是祥云的,我老爹(昆明话:爷爷)在清朝时当马锅头发家,就是做生意,赶马帮将保山的土特产驮运到昆明卖,再把昆明的货驮运到保山卖,那个时候云南都没有公路,各样货都是用马驮。到我爹成年后,继承我老爹的家业,但是不满足在老家混,就带着钱到昆明来发展,那时唐继尧搞新政,发展民生,改造了圆通山后的一窝羊。一开始那里很冷清,房价很低,我爹买了七八间铺面,他自己用两间开土杂商店,其他出租。过了几年,那条街热闹了,他挣了不少钱。后来买了现在这个院子。我成年后,就是抗战时期,我继续经营土杂商店和出租铺面。抗战胜利后,我想搞工厂,年轻野心大嘛,就卖了铺面拿钱去开工厂。国民党搞经济害死人,物价天天涨,钱越来越不值钱,最后一口袋钱买不回来一口袋米,咋个做生意?我的工厂就垮掉了,最后就剩这个院子。不过这样也好,解放后几次运动,我都没被整,院子由房管局代租,他们安排人家进来住,一开始房管局给一点租金,后来什么都没有了,文革时又搬进来一些人,就更乱了,不过乱就乱,我也无所谓,呵呵……”

    汪宜昆对这些历史过往不太感兴趣,改变话题,说:“大爹,你听说过中央航校吗?”

    “当然听说过,在巫家坝机场那边,后来叫什么军官学校,不过很多人还是喜欢叫他航校。”

    “您接触过飞行员吗?”

    “只是在街上碰到过,没有更多接触。我觉得,飞行员都是很牛的人,他们也不理睬一般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哦,那些美国飞行员更牛了,坐着吉普车,拉着女郎……你个晓得?现在昆明话骂女人是妓女的‘烂屎’是从哪里来的?就是从那些美国人来的,他们见到美女就喊nice,nice,昆明人读成‘烂屎’,就成了骂人话。呵呵……”大爹笑得很开心。

    “你去看过那个航校吗?”

    “我去巫家坝那边看过飞机,那边有很多飞机,密麻见杆的,据说有航校的,有飞虎队的,还有驼峰航线的运输机。”

    “大爹,你觉得我父亲有可能当过飞行员吗?”

    “这个,这个……不好说。”

    “我是到上大学后,见他看英文小说才知道他懂英语。”

    “他肯定是有身份的人。要说当飞行员,像他那个样子,应该说也是可能的。”

    “他们谈过空军的事?飞机的事?”

    “谈哪样内容就不记得了,你想想这过去了多少年了?六十年了。”

    “大爹,您看有什么办法可以了解我父亲当飞行员的事?”

    大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汪宜昆告别大爹回云南饭店。

    回到云南饭店。汪宜昆想张久华大爹说父亲在抗战时混得很好,有可能当过飞行员,梁主席也认为曼丽诗人那些事很可能是父亲的,从这些情况看,父亲说的这个情况有可能是真实的。

    汪宜昆很兴奋,他希望父亲说的这些是真的。

    晚上,汪宜昆一个人待在房间,用电脑在网上查找和父亲当飞行员可能相关的各类信息,查到中央航校、飞虎队、驼峰航线、中国空军抗战等资料。

    十一点多,他准备关机睡觉,意外在军迷网上发现一条帖子,是台湾的中央航空学校子女联谊会联系人大老刘发的。这个自称大老刘的人征集与中央航校有关的史料。汪宜昆试着给他发了个邮件。

    第二天早上起床,汪宜昆上网见信箱里有大老刘回复邮件,说认识汪宜昆这个航校子弟很高兴,欢迎他加入联谊会。大老刘介绍自己就是航校子弟,刚退休,六十岁多岁,原来是台湾一家媒体的记者。

    汪宜昆马上又给大老刘发电子邮件,说了自己现在的苦恼,问大老刘能否帮忙找父亲当年的同学、战友或同事。

    大老刘回复邮件说没问题。让汪宜昆把父亲的经历写一下,他去找到他父亲的故人,并很乐观地说,他认为找到的可能性很大。

    汪宜昆觉得这个大老刘过于乐观了,中央航校有那么多批学员,又过去了那么多年,有那么容易找吗?他感觉大老刘是个热情开朗之人,他凭经验认定,这个类型的人,最大优点是永远热情永远乐观,最大的缺点也是永远热情永远乐观。让他找找吧,自己该找的人还是必须找,绝对不能靠大老刘。

    他把父亲自己说的经历写成文字,发给大老刘。

    (本章完)</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