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宫的日子并不好过,可以说是度日如年。
江璟妍有心追踪随州贪腐案,奈何身份低微,见不到李嵇。她想出门,又被如花和如玉拦着,说是太子殿下为了她的安全着想,特意交代不让她出府。
这是做什么,要囚禁她吗?苍天,她怎么突然有种前世做禁脔时的感觉。
对这一世的李嵇,江璟妍已经看不透了,差别太大,她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到了另一个时空,现实一直在和她的记忆相驳。
整个太子府,江璟妍能活动的只有梧桐苑和附近的花园,这院子她十分熟悉,哪个偏院有小门,她都一清二楚。轻松甩开如花后,她眼前出现一群假山。
假山奇石耸立,偶有珍稀花草。江璟妍走进一个山洞,她记得从这里往前走是一片竹林,而竹林后便是李嵇的书房。现在的她,更喜欢主动出击。
看到前头出现光亮,江璟妍脚步加快些,在山洞门口时,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她急忙退回山洞,胸口砰砰的,不知方才是否被瞧见了。
正准备后退往回走时,那人回头匆匆一瞥,江璟妍看到对方的脸时,胸口仿佛被钝器一点点磨开,那五年被囚禁的时光瞬间涌入脑海,现在想起时任然心有余悸。
李木,他不是李邕的人吗,怎么会在东宫?
江璟妍眨巴下眼睛,屏息观望。李木弯着腰鬼祟地缓缓前进,他边走边用脚扫开地上的竹叶,像是在找什么一般。江璟妍努力回忆着有关李木的记忆,第一回见他,就是在前世李稽死后,她被关进荒园,李木来给她送饭,头一次李木送的就是馊饭,之后一有不爽就来荒园打骂她撒气。身体的疼痛虽已过去,心灵上的疮伤是无法抚平的。
深吸一口气,今日李木行为鬼祟,其中古怪明显。她眼睛一刻不曾离开李木,在等待机会。
“你在瞧什么?”
后襟突然贴上一片热源,还有幽幽的一声。
江璟妍心跳慢了半拍,回过神来张嘴想叫时,已被一张大手包住,带着湿气,她舌尖不小心碰到,咸咸的。
“嘘。”李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坏笑下,像是小孩恶作剧得逞一般,但马上正色,指指洞外的李木,压低声音说,“别吵。”
江璟妍点点头,眼里全是惊愕,也不知李稽是何时发现自己的,还是说他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亦或者他是跟踪李木才发现自己的。事实到底怎样,已经不重要了,后背的温热还未褪去,脸一热不着痕迹地往前倾,却立即被拽回。
“噗”
她背贴上李稽胸口时,小声响了下。
李稽皱着眉,不爽道:“别动。”
身体越发僵硬,心又乱如未抽洗的蚕丝。直到她看见竹林里又来了一人,那人虽蒙着脸,可看身形她便能认出是李邕府上的管家李达。有□□!啊不,是有情况。
果不其然,她看到李达朝李木伸着手,在索要什么,可是李木却拿不出来跪在地上,李达连踹了李木三脚。
加油,再来一迹狠点的。江璟妍在心中默默替李达加油。
可李达并没有继续殴打李木,二人又说了几句,可惜江璟妍离得太远,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眼看李木就要离开,江璟妍悄悄抬头瞄了眼李稽,正好撞进他墨色的眸子里,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殿下不去抓人?”
李稽俯下身,二人唇息可打在对方脸上,“笨,你不懂什么事放长线钓大鱼吗!”
此时的江璟妍在心里成熟上已不是十六岁的怀春少女,李稽挨得那么近,害羞是没有,就是他的鼻息打在脸上痒痒的,不甚舒服。她后腿往后一挪,但由于太久没动腿麻了,没支住身体往后倒,她下意识去抓李稽的手,万万没想到李稽不仅没拉住她反而拂开她。
“哎哟”
憋着气,极轻的一声。
江璟妍屁股着地,摔了个结实。
“你!”江璟妍站起后,确认李木已离开,她刚举手想骂人,想到对方是太子,而自己现在还是个罪臣之女,手又放下,走过李稽身边时,不情愿的说了句,“算了。”
“等等。”李稽熟稔地转到江璟妍的身前,单手托着下巴,字里行间都透着不满,“江璟妍,你知道这是哪吗?”
完了完了,李稽该不会把她当成奸细了吧,他口中的大鱼会不会就是在暗指自己?江璟妍低着头,转念一想,太费周章了,他要是威逼,自己肯定把什么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不好意思啊太子殿下,我迷路了。”
“迷路?”李稽摸摸今天还没来得及剃的胡茬,做思考状,似是不信,“我不是让如花跟着你吗,她人呢?”
如花早被她甩了,江璟妍有点心虚,但转念想到李稽又不是真的抓到自己在做鸡鸣狗盗,干嘛要心虚,遂挺起胸脯,讪笑道:“东宫院子太大,我们走散了。”
江璟妍这么说也不无道理,东宫是京都城除了皇宫最大的屋宇,像她一个七品县令的女儿去过最大的府宅不过是郡守家七进七出的屋子,东宫可是比郡守家大了十倍不止啊。
但无论江璟妍怎么解释,李稽还是没放过她。
李稽的书房布置得清雅,盆兰竹雕,没有熏香,这里倒是和前世无差。
江璟妍站在花梨木桌前,头顶着瓷碗,呈了半碗茶的那种,这是李稽的吩咐,她心里有怨,但敢怒不敢言。
“想清楚没,要不要和孤说实话?”
“回殿下,臣女说过很多次了,真的是迷路……哎呀。”
江璟妍一走神,茶水洒了点出来,漂在额上,冰凉冰凉的。
太子听她说迷路没了耐性,寒着脸唬她道:“孤暂且不管你是不是迷路,但刚才你也瞧见了那伙计鬼鬼祟祟和外人勾搭,你的事孤也听说了,为了让父亲平反竟能从随州跟到京都,在女子中实属少见。孤瞧你也是有些见识的,只要你帮孤揪出刚才那两人的底细,这次的事,孤就当不知情。”顿了顿,加重语气,“若是在往日,像你这种看到不该看的,可是要沉井的。”
他在试探,江璟妍知道,要看自己与李木是否为同伙,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她揪出李木和他身后的李达。可她在这里无权无人的,想在东宫抓人,谈何容易。
“殿下可是高估了臣女。”他绵里藏针,有心刁难,江璟妍也不是个容易上当的主,“臣女手无缚鸡之力,且无权势,又如何能替殿下办事?”
李稽淡声一笑,道:“这无事,有如花如玉跟着你,在东宫里你可随意走动。”说完,他摆摆手,“你回吧。”
走到门口,江璟妍想到自己是“迷路”到这的,复退了回去,恭声说到:“臣女怕再次迷路,还请殿下指个人给臣女带路。”
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人,李稽飞快瞟个白眼,装,继续给爷装!
最后,李稽还是让人送江璟妍回梧桐苑。
崔妈妈看到江璟妍时,拽进她的手不放,眼泪说流就流,“姑娘这是去哪了,可有受伤,这么长时间,你不知……”
“妈妈,我无事。”江璟妍并不打算和崔妈妈讲遇到李稽的事,崔妈妈年纪大了,且见的世面不多,和她说多了只会给她白添烦恼,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崔妈妈糊弄过去,转头时看到桌上的梨水嫩新鲜,不由夸了句,“妈妈,这梨模样真好。”
“这是新来的下人从家里带来的,说是想给姑娘尝尝。”崔妈妈拿了一个梨,递给江璟妍,指着窗外的一个人影说,“姑娘你瞧,就是他,在扫地的那个。”
顺着崔妈妈手指的方向,有个瘦高男人在庭院里扫尘土,江璟妍认真瞧了眼,那人不正是李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