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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金凤名声不大好

    从那以后,金凤打发了弟弟去私塾,自己便一个人撑起了家里的担子。

    刚及笈的小女子,再能干也把不了犁耕不得地,她家里也没有牛,少不得请别人帮忙。好在金凤长得好,一个人在地里手足无措的时候,路过的爷们儿男人总会搭把手,也有趁机揩油的,摸一把小手搂一下小腰,金凤总是笑骂回去,人家出力气给干了活,自己总不好真的撕破脸,可这一幕落到那些娘子们眼里,却成了她狐媚勾引了人家汉子,一来二去的,倒把金凤的名声搞得不好了。这两年,连说媒的人都不登她家的门了,四邻八乡的男人,虽都想在她身上占些便宜,确没人真的敢娶她,都怕被人笑话说拾了破鞋当了王八。可见这长得好看,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呢。

    原来娘还在世的时候,上金家来说亲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金凤十一二岁就出落成了个美人胚子,有心的人看在眼里,都想早早的跟金家说成了,把亲事定下来。但那些人,要么就是目不识丁的粗野汉子,要么就是空有家财的二世祖,更有甚者,都年过半百了还想讨了金凤去做姨娘,不过是仗着家里有点子钱,金凤自然是瞧不上的,也就都推辞了。人们都说金凤那丫头眼界比天还高,又见她总往邯郸城里跑,就说她是想一门心思要嫁到城里攀高枝去。

    这两年年纪大了,金凤也懂得了些男女之事,心里也暗暗着急,可也无甚办法,况让她去嫁那些污七八糟的男人,她宁肯独自一个守着过。

    在家里窝了两日,身子干净的差不多了,金凤这天早早起了床,穿上一身鹅黄色的襦裙,收拾妥当,把被褥搭到院子的木架上晒好,便烧了锅热水洗漱。先舀了一瓢水淘了米下锅,将头天晚上新烙的面饼热上两个,在灶膛里填了两块木头,又去院子里拔了几颗青菜回来就了猪油炒了。

    吃过饭,金凤用淘米剩下的水洗了把脸,回到屋里梳好了头,凑到铜镜前左右看了看,映出一张鲜妍明媚的桃花脸。金凤摸摸自己的耳珠,上面空空如也,原来她有好几副金耳环来的,只是这几年有时候她的针线活赶不出来,小牧私塾里的节礼催得又急,便将那些金银首饰当了救急,如今倒没有什么可戴的了。想了想,金凤拿了剪刀,到窗下的月季花枝子上剪下一朵粉色的来,回来对着铜镜仔细插好,这才满意。

    金凤从陶罐子里挑了一指甲牛油,在手上抹匀了,拿了两个宽布条,把袖口系住方便劳作,余出来的在手上缠了两圈,怕把手磨破了皮。

    听见外头有骡马的声音,是村里人起来下地干活了,金凤也急忙忙的用竹篮装了一个面饼和一小罐面酱,又从院子里拽了几棵水葱,提了镰刀便也出了门。

    在家里窝了这几天,地里的豆荚叶子全黄了,已经可以收成了,豆荚这东西收生不收熟,若是熟的太过,豆荚全都炸开,里头的豆子就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金凤家的三亩地都在村子西头,大多数人家都是种的豆荚,也有种棉花的,这时节棉花也开了,远远看过去白皑皑的,像雪一样。也有种桑树养蚕的,不过这个时候桑叶都老了,蚕也结了茧。金凤家就种了一亩地的桑树,剩下两亩都种了黄豆。

    “金凤姐,你家的豆子收了么?”路上碰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是陶家的一个闺女,叫盈盈。这女娃跟小牧同年,俩人从小一起玩,跟金凤也很相熟。

    “还没呢,我这不正要去么,你家的收了?”金凤见是盈盈,俩人便一起说着话往地里走,她两家是地邻,平时走的也近。

    “差不多了!”盈盈举了举手中的篮子:“喏,我去地里送饭。我爹爹和我娘一早就去地里忙了,昨儿已经收了一天,今儿就能忙完了。唉,秋忙时节,真是要累死个人了!”

    “盈盈,你跟大伯说一声,你们家轧了豆荚,借我用用你家的场,我这几天病着,场上也没收拾,都长满荒草了。”

    “行,我一会儿到了地里跟爹爹说,我家下午轧场,明儿你就能用了。本来还能把牛车借给你用的,可是刚才我二姨来我家说她家的牛刚生了小牛犊,下不了地,要用我家的~”盈盈有些歉意的看了金凤一眼。

    金凤笑道:“不碍得,你们家的地方给我用,我就很感激了!”

    说着便到了地头,两人作别,金凤刚弯下腰要开始割豆秸棵,盈盈走了两步忽又回身道:“金凤姐,小牧哥没回来么?”

    “他学里忙,马上就乡试了,他正踌躇满志的要考个秀才回来呢!”金凤回道,说起小牧,她这个姐姐是自豪的。

    盈盈却有些落寞:“那敢情好,小牧哥做了秀才,姐姐你也不用在这乡下受苦了。”

    “哪里就准了,还是没影儿的事儿呢!”

    金凤一直在地里忙活了一天,也才将那豆秸砍了一半,小堆小堆儿的摆了两排。中午的时候就坐在地头上,就着小葱蘸酱吃了块饼。眼见着日头西斜了,看来今日是如何也干不完了,金凤决定先去村里借辆牛车,好歹把割完的那些先拉到场里去。

    一路往回走,碰上好几个赶着牛车家去的,金凤便上去央告:“呦郭家大哥,你家这牛车可得闲,能不能借我用一会子,我拉两车豆秸就给你送回去。”

    郭家大哥还没说话,郭家嫂子先嚷了起来:“谁是你家哥哥,好死不死的整天出来勾搭男人,你胆子倒真大,我这还在眼前呢你就哥哥妹妹的叫起来,背地里怕是早上手了!我家的牛都累了一天了,畜牲也得吃饭休息,你且上别家借去。”她又转头教训自家男人:“愣什么了,还不赶紧跟我滚家去!”

    金凤问了好几个,都被抢白了一通,牛车也没借着。后来碰上陶家老二,见他家媳妇没跟着,金凤便过去求他:“二河哥,你家牛车能借我用用么,这天都黑了,我家的豆秸还在地里躺着呢。”

    “哟这不是金凤妹子么,怎么,要借哥哥家的牛?这牛干活哪有你哥哥我干的好啊,你说是吧?”陶二河从牛车上跳下来,伸手摸了一把金凤的脸蛋。

    “哎呀!”金凤捂着自己被轻薄的脸,“二河哥,你就借我使使吧,赶明我得闲了,绣个鸳鸯戏水的枕头送给你和嫂子。”

    “哥哥和金凤妹子你才叫鸳鸯戏水呐,和我家那凶婆娘一起简直就是龙争虎斗!好妹子,你擦的什么粉儿,怎么这么香?”陶二河说着就往金凤身上蹭,金凤一看他这样,知道这牛车借不成了,呸的啐了他一脸,转身就走。

    “哼,不过是都欺负我一个女子,罢了,也就是

    一亩地的豆秸,我回去拿个背筐,就一晚上不睡觉,背也背回来了。”金凤自言自语着往家走,天渐渐擦黑了,经过村西头边上的池塘时,金凤听见芦苇荡里一阵悉悉碎碎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黑影冒了出来。

    “呀!谁?”金凤吓的惊叫一声,待仔细看时,才发现那黑影是个人,身后还牵着一头老黄牛,看样子是牵了牛来饮水的。

    那人一愣,显然也是给金凤这一嗓子给惊到了,半晌才呐呐道:“是~是我,你莫怕。”

    原来是个男人,金凤走过去两步,才看清,原来是陶家老三,陶清。

    要说这陶庄村,大多数人家都是姓陶的,也有几家外来户,姓郭的,姓田的,姓姜的,只金凤家姓金。这些姓陶的也不全是本家,也没什么亲戚关系。这陶清和陶二河是一家,他们家有三个兄弟,还有一个老大叫陶大江。

    金凤跟陶清倒是打过几回照面,只是从来没搭过话,想起刚才陶二河的轻浮样子,想来他们都是兄弟,陶清必然也不是好人,当下也不搭言,转身就要回家去。

    “那个~你是不是要借牛车?”陶清突然在身后叫住她,他刚才就看见金凤跟还几个村里人借牛车,好像没借着。

    金凤闻言,诧异的回头。陶清一抬眼看见金凤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看着他,脸腾的一下红了:“我~我这倒是有头牛,只是年纪大了,干活慢,你~你~”陶清你了半天也没把话说明白,只是脸上热腾腾的,像喝了二斤猴儿酒,晕晕乎乎的。

    金凤一笑,这陶家老三倒是个老实的,跟他俩哥哥不一样,便回身走到陶清面前,微微福了福身:“那真是谢过陶三哥了,我这正发了狠,想下力气自己背呢。”

    陶清急道:“那怎么成,你这一趟趟背下来,还不累的脱了层皮!”

    金凤偏头,看着远方太阳落山,只剩了一片绚烂的晚霞,幽幽道:“就是累死,也比让那些人嚼舌根强!”

    陶清愣愣的看着霞光倒映在金凤的脸上,仿佛那脸也发出柔和的光来,惹人怜爱却又带着几分倔强,头上那朵月季花也在晚风中微微颤动。陶清看的有些心疼,二话不说便套好了牛车往地里走。

    “哎~陶三哥,你不是要借我牛车么,这是要哪儿去?”金凤见他要走,忙小跑了两步赶上。

    “我帮你把豆秸拉回来,你一个女人做不得这累活。你且家去吧,豆秸拉回来我给你堆到场里。”陶清回身对金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