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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

    红绣坊头一天就得了个好彩头,一丈宽两尺高的红底匾额上四个烫金大字“造化神绣”。王福家的欢喜的春风满面,命几个小厮抬着匾额,一路吹吹打打回了红绣坊。晚饭各院里分了赏钱,又添了两道菜,以示庆贺。

    掌灯时分,红绣坊来了位贵客,王福家的笑意盈盈的迎出去:“哎呦,梅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您可有日子没来了,翠屏,快去请绿玉姑娘!”

    梅子玉只身跨马前来,并未带随从,翻身下马,随手将马鞭扔给小厮,对王福家的摆摆手道:“不必劳动她,我自去看她就是,也不用惊动他人!”

    王福家的忙吩咐另备一桌饭菜:“公子用过饭没,将就吃些?”

    梅子玉一边进门一边道:“不必破费,今日我看见绿玉姑娘形容有些憔悴,特来瞧瞧,这是东北老林子里的百年老参,你拿去给她补身子。”

    王福家的忙忙接过,迎着梅子玉进了园子正中的摘星楼,笑道:“公子有这心,真是绿玉姑娘的造化了!”

    有丫头上了茶,梅子玉端起茶杯,沉吟半晌,问道:“我许久没来,郑姨娘可还好?”

    王福家的一愣,忙回道:“郑姨娘是个守本分的,带了几个丫头婆子住在梅园那边,除非坊里来新人,平日过去请安也一概免了的,并不曾拿大,公子只管放心。”

    梅子玉点点头:“如此也好,姨娘喜清静,就让她随心。对了,说起新人,坊里最近是不是招新了?我白日里看到一个穿大红衣服,水杏眼,弯月眉的,以前没见过,不知是哪一个?”

    王福家的抿嘴一笑:“不是我自夸,我手底下调理出的人,哪个不是水葱似的,公子说不出一二,我哪儿知道是哪一个?”

    梅子玉寻思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作罢,干坐了一会儿,甚觉没趣,便起身道:“我瞧瞧绿玉姑娘去。”

    出了摘星楼,天色已黑透了,王福家的命人掌了灯笼引路,走出去不远,迎面碰到几个急匆匆的女子,前头那个披了红斗篷的正是白日里见过的那个,梅子玉心头一跳,便停下来。

    金凤旁边的抱香抱月是认得梅子玉的,忙拉着金凤行礼:“见过梅公子!”金凤正有急事要找王福家的,此时心急火燎,匆匆行了礼就要往卐福斋赶。

    梅子玉却有心攀谈,拱手回礼:“姑娘有礼,在下梅子玉,不知姑娘芳名?”

    金凤听说他是梅子玉,陶清的主雇不就是他?压下心中焦虑,正经福身行礼:“见过梅公子,小女金凤,只因家中有急事,失礼了,公子莫见怪!”

    梅子玉一笑:“无妨,看金凤姑娘形色匆匆,不知有何急事,说与在下听听,也许能分担一二?”

    金凤想,求谁也是求,明显眼前这尊佛更大些,也许比王福家的管用,便道:“公子若能帮忙,小女感激不尽。我有个弟弟在聚福楼当帐房,今日因为酒钱与一个官人发生了口角,小牧说那官人没给钱,官人的小厮却说给了的,结果争执起来,小牧将人打伤了,那家官人有权有势,非要押小牧下大牢,方能出这口气。聚福楼老板不敢得罪他,只好打发人来给我送信。我能有什么法子,只得来求王福嫂子,希望她能帮忙疏通打点,好歹先把人救出来。”金凤说着,急得就要落泪。

    梅子玉一听,这算什么大事:“姑娘莫急,我虽是金陵人士,在这邯郸城也认识些人,等明儿一早,我叫人去府衙里找官员一说,没有不了的官司。”

    金凤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半,忙福身道谢:“如此多谢梅公子仗义相救,我这就去取银子,以供打点之用。”

    梅子玉拦道:“姑娘莫急,这点子银子还不劳姑娘费心,再者说,凭我这几分脸面,两壶好酒也就把事了了。趟或真要用银子,我再支会姑娘便是。”

    金凤再三谢过,送走了梅子玉,抱香问:“姑娘,咱们还去卐福斋吗?”

    金凤想了想:“还是去一趟,梅公子只答应帮忙,也不知有没有准头,还是去跟王福嫂子说一声,多一份保障。”

    梅子玉别过金凤,便去绿玉的捧雪楼走,往常他来惯了的,也没叫人传话,因时辰尚早,各院里还没关门,梅子玉进了捧雪楼,阻止了看门婆子进去禀告,径自一个人来到绿玉房前,站在窗下,有些踌躇。

    算起来,他有两个多月没来了,期间去了趟汴梁,遇着两个尤物,一时沉迷,倒把绿玉忘在脑后了,回来这些日子,只顾了在梅府戏耍,也没来瞧瞧她,若不是今天在聚福楼看见绿玉,怕还想不起来呢!这会子来见她,怕是又要温柔宽慰一番才能罢休,想想真有些头疼。

    正犹豫着,只听屋内传来几声咳嗽,接着有丫头惊呼:“姑娘怎么又吐了,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去告诉主子吧?”另一个沉稳些的声音道:“慌什么,这点子事也要宣扬的四处知道么?倒让人说咱们吃白饭不顶事了。不长眼的东西,姑娘最近食欲不佳,你不弄些清淡的菜品来,满桌子的鱼肉腥膻,叫姑娘怎么吃的下,还不快撤了去!”

    “冷珠姐姐,姑娘总是吃什么吐什么,人也一天天消瘦,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咱们还是禀告了主子,请大夫来瞧瞧吧?”红珊一边端了茶给绿玉漱口,一边问一旁的冷珠。

    冷珠轻轻拍着绿玉的后背:“这还要看姑娘的意思,姑娘不让说,咱们就不能擅自主张。”

    绿玉又咳了几声,直把胆汁都吐了出来,漱了口,无力的摇头道:“二位好妹妹,千万别告诉别人,我恐怕~是有喜了,这事说出去,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有了身孕,就活不成了,好妹妹,一定要答应我!”

    红珊急的直跺脚:“可这也瞒不住啊!我找梅公子去,叫他赶紧接姑娘出去!”

    冷珠一把拉住她:“大晚上的,你做什么去!要找梅公子,也不在这一时,赶紧熬些清粥,叫姑娘喝了垫垫底,明儿天亮了再做计较。”

    绿玉歪在床头,心灰意冷:“他此时怕是在温柔乡里消遣呢,哪里能想起我,你就是巴巴的去找,也是白落得没趣儿。”

    冷珠安慰道:“姑娘身子要紧,这是梅公子的孩子,姑娘放宽心才是,以后生下一儿半女,一辈子就有靠了,梅公子只是这眠花卧柳的性子,心里还是有姑娘的。”

    绿玉凉凉一笑:“他对我,也不过一时新鲜罢了,好的时候,许我做正房夫人,转眼就不来了,这些时,上到姑娘小姐,下到丫头婆子,哪个不是背地里笑话我,当我不知道呢!”

    冷珠劝道:“姑娘理那些人做什么,等明儿梅公子来了,姑娘把这好消息告诉他,梅公子定然欢喜,不日就要娶姑娘回金陵的,那才打了那些丫头婆子的脸。”

    红珊说要去给绿玉煮粥,端着托盘将肥腻的菜色端出来,掩了门一回身就看见窗前桂树下站着一个男子,手打着灯笼,正自出神。月光透过斑驳的树枝映在俊俏的脸上,不正是姑娘心心念念的梅公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