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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沚听着先生的开学教诲, 前一天熬夜的后遗症渐渐发作, 眼皮止不住的打架, 最终在先生的“希望你们能重视这门课程……”的声音中阖上。
“啪——”
竹板敲击桌面的声音蓦地在耳边炸开,吓得卫沚浑身一抖从梦中醒来。迷茫的睁开眼睛左右看看,听到脑袋上方一声咳嗽,又看到坐在斜前排的韩原文正用拇指在脖颈上比划着横划一道……
卫沚瞬间清醒过来,硬着头皮慢慢抬头看着站在自己后方的先生, 在嘴角硬牵起一抹笑:“先生……”
先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放在举在面前的书,踱步到前面意有所指的说:“诸位确实有家世显贵者, 或许瞧不起我这一介布衣, 也不屑听我的课。可老夫也要说一句, 若是真的不在意又何必来云深书院, 诸位家中想必是不缺请一个教书先生的银钱的,若真的无意,不必委屈自己呆在这里。”
说着, 有意无意的瞥了卫沚一眼:“更何况有的人, 也并非是云深书院主动接收的。如果没有能力,最好还是回家去吧。”
这位先生是许多年前的贡士,因不满朝局中的尔虞我诈而主动向朝廷请辞, 后来不知因何缘故便进了云深书院教书。
经历使然, 先生本就有些愤世嫉俗, 故而对如今这些世家子也颇有些偏见, 更逞论卫沚这样的正大光明的‘关系户’。
卫沚知道先生看不惯自己,因此也不主动去触他的霉头,低着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老先生说完余光瞥见她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心满意足的又回到了前面。
一堂课算筹课将学生们折磨的不轻,于是在老先生离开之后教室里顿时哀鸿遍野。
“你别在意先生的话,我爹说先生虽然讲话难听但可都是一身的真本领。”韩原文以为卫沚会因为听了难听话不开心,故而挪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卫沚疲惫地将他的手拍开,整张脸埋进书案,闷声道:“别理我,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韩原文疑心:“你会是哭了吧?”
见卫沚不理他,他的声调因为惊讶微微扬高,惹得剩下还没离开的学生纷纷将视线投向他们:“不至于吧,真的哭了?”
卫沚本就困得厉害,刚才正是最困的时候却被先生的‘心灵洗涤’给唤醒,现在好不容易能睡了这家伙又在耳边吵吵嚷嚷!
气的她一扬书狠狠拍在他胸口:“吵死了!”
看见卫沚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韩原文这才放心,摸了摸被砸的胸口,笑着摘了她的帽子:“走,吃饭去,我快饿死了。”
卫沚拿脑袋蹭着桌子上,嘟囔道:“你自己去吧,我等会儿要去找我三哥。三哥不是因为受伤行动不便吗,书院里又不允许家里的小厮伺候,所以我得和三哥一起才行。”说完又抢回帽子盖在脸上,“经馆比我们授课时间长,三哥要晚一些才下学,我趁着这会儿再睡一会儿,你自己赶紧去吧,不是早就说饿了吗。”
韩原文之前听说过卫家三哥从马上摔下来摔坏了腿,听卫沚这么说也不再坚持,扔下一句“你不要睡熟了,小心着凉。”就摆摆手和其他同窗离开了。
……
微凉的秋风将她送进了梦里,梦里的她又变回了四公主。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女,只是一个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她生活的逍遥自在,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小凉亭下,等着三皇兄从上书阁下学回来带她出宫去玩。
“三哥!”她远远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雀跃着小跑过去,如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他的怀里。“三哥你终于来了,玉儿等了好久了。”
“四妹乖,三哥带你去你一直想去的满酒楼。”低沉的声音轻刮着耳廓,浸着满满的宠溺。大手轻轻抚过她的发髻,挑动了发间的步摇,窸窣的碎玉声在耳畔响起。
听着这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她觉得隐隐有些奇怪,想抬头看却只能看见他的下颚。心底不自觉的一阵轻颤,她有些不安的又唤一声:“三哥?”
“玉儿,你在做什么?!”一声惊怒从身后传来,同样熟悉的声音让她的不安越发浓郁。
她回头去看。
“三、三哥?”
她看到了自己一直在等的三皇兄……
那,将她拥入怀中的,又是谁?
心跳如密集的鼓点,她不敢抬头,只是缓缓的收回自己的搭在对方腰间的手。
“你在叫谁三哥,我才是你的三哥。”那声音中夹杂着怒气,手指掐住她的下颌迫她抬起头来。
以这样的姿势被挟持让她羞忿难堪,她抬眸想要怒视这个贼人,却看到了万万不该在这里的人——
“魏、魏在衍?”
“恒儿,你记起我了。”他温柔的笑了,却让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你迷路了,和三哥回家。”
另一道声音同时传来:“玉儿,莫要忘了你是皇室贵女,还不快过来。”
眼看两人渐渐逼近,她仿佛失去了判断力,只好下意识凭着感觉脚步踉跄着后退……
“嘭!”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疾风将大开的窗户猛地闭上,卫沚浑身一颤从梦中醒来……
“做的这是什么鬼梦,三皇兄怎么会和三哥在一起……”她抚着胸口安慰着自己反应过激的小心脏。
白日做梦果然要不得。
卫沚嘟囔着将桌案上的纸笔收拾好放回书袋,心里约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起身往经馆的方向去了。
她进入学堂时才发现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知道自己睡过头了,卫沚心虚的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轻手轻脚地走进学堂。
走近时才听到里面隐隐有人在说话:“魏兄对山海经的研究很透彻,某自愧不如。”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诚恳的夸三哥不务正业,卫沚心底暗暗佩服。
不过知道还有同窗和三哥一起,而不是三哥独自一人,更没有想象中的三哥抱着伤腿孤独寂寞冷的坐在窗口望眼欲穿的等她来,卫沚心底的负罪感顿时减轻了不少。
将半掩的木窗推开,卫沚笑着喊了一声:“三哥。”
屋内交谈声被打断,正在说话的两人听到这声脆生生的三哥,一人微笑一人皱眉,同时转过身看着趴在窗户上的人,开口问道。
“你怎么来了?”
卫沚一怔,看着并肩坐在一起的两人。
她心里咯噔一声,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三皇兄!
好好的上书阁你不去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眼前的画面慢慢与梦境中的相重合,她刚才叫了三哥吗?叫了吧!所以说为什么就算换了个身体也还是和三哥有着这样该死的缘分啊!
卫沚看着越来越近的供桌,莫名有种心虚。
自己是个假学渣,魏在衍又是个真学霸。这样拉帮结派的骗魁星,她真的担心会有现世报……
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卫沚最终还是没能抵住心虚,伸手拽了拽前面魏在衍的衣袖。
迎着魏在衍询问的眼神,卫沚刚要编一套说辞骗他回府,就听身后有人扬声笑道:“这是经馆的侯府三少爷吧?”
那人身着深衣,边缘处以黑色用缀,腰间系一根回字暗纹的玉白腰带,一派雍容典雅。卫沚瞧着这身衣服眼熟,视线扫过那人身后着同样服装的男子,才恍然道:“三哥,他们是你的同窗啊?”
那是云深书院的衣裳,她也曾看到三哥在府中穿过一次。
小团子看到人多,原本躲在卫沚身后,可看到说话那人却突然笑了起来。卫沚以为她是看到家里人了,还没等她出声询问,便又听一人开口,语气颇为刻薄:“怎么,区区经馆末席也想要来祭拜魁星求取功名吗?”
末席?
卫沚疑惑的看着他,仿佛这人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三哥怎么会是末席?她曾听过皇长兄同其他朝臣在太极殿议事,有人想要打压风头过剩的魏在衍便讽刺他为‘杂学首辅’,非正统学派,当时就被皇长兄扔了一脸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