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还是右肩?”主位上的目光犀利严苛地看着下边的人紧追直问。
“这,小人记不得了。赌坊那么乱,发生推撞是常有之事,大人应该知道的。”被强迫站立的吴刀疤左右看着面前女子,眼神有点发散。
“那本官再问,推你的人可看到?”
“不,不知。小人撞到人之后,急着跟这位姑娘道歉。至于被人撞,小人皮糙肉厚,这点小事无所谓。”
“那你解释一下,为何把在赌坊穿的衣物烧了?”孟辅川问得兴致盎然,如冰锥子般的笑眼惊亮地看着一问一答的嫌犯。
“小人那天在赌坊输得一锭银子不剩,自觉晦气不堪,怒火之下便烧了……”
“哈哈哈……好!好一个晦气不堪、怒火之下便烧了!”公堂正位上孟辅川开怀大笑,一向笑面迎人的脸上一下子黑沉得仿似死水。“大胆狂徒,烧衣物能去晦气,本官倒是第一次听闻,你怎么不把自己给烧了?信口雌黄,藐视公堂。”
“火楚姑娘跟这小人说说,他究竟哪里不对了。”
“撞我的人,不是你。”火楚微微侧脸,凉凉地看着左前侧自掰瞎话的人:“你左右分不清没关系,但没有谁的手臂长在肩膀上吧,吴刀疤小人,你说呢?”
“既然不是你,当时为何言语客气地道歉?现在,你又想袒护着谁?”振振有词攻击着对方的纰漏。
“小,小人认罪。偷冥二公子印章的人,是我。”垂头面如死灰地趴在地上:“孟大人,此事是小人所为。众人皆知,冥二公子财大气粗,小人是输昏了头,才做下这卑鄙之事。”
“吴刀疤,我家少爷的印章现在何处?快点交出来!”那印章可是少爷身份的象征,被人拿去乱做文章将是大麻烦!流子狠狠地瞪着不知死活的刀疤汉子。若不是他家少爷那天酒醉去赌坊,哪会被他盗了身上之物而去?
“吴刀疤,印章在哪里,说出来有难度吗?”孟辅川笑眼看着堂下抿着嘴久久不说话的人。呵呵!好,很好!“吴刀疤,本官留你性命,你莫要把本官当傻子!”
哦!大人发怒了,这好好的汉子要凄惨咯!他是不是可以大显身手了?竹竿身姿立在孟辅川左手边的廉预跃跃欲试,心情美不可言。
“廉预,动手。”
“是,大人!呵呵呵……”廉预听到旁边下令的话语,微笑的嘴角咧开来,如盯上小羊羔的目光看着死活不从的人:“乖乖的,不要激动哦!”
吴刀疤听着对方话语,戒备地看上他的眼瞳……
“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衙门。”
“昨日你去赌坊做了什么?”
喝!这秦越衙门的人,用这手段来断案,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见原本嘴硬瞎掰扰乱视听的人,一五一十地答话,的确高效。
“梧翠楼?”公堂上的人安静如斯。除了轻声细语问话的廉预,被催眠依声说话的吴刀疤,其他人皆听在耳中。
“少爷——”流子不淡定地唤出声,梧翠楼是他们的竞争对手。聚梅坊在少爷手上风生水起,各种经营手段尽出,在秦越各大城池屹立朝阳,有点小钱的达官贵人、市井少爷都蜂拥而至。反倒老招牌梧翠楼,客人日渐惨淡,想必早已对他们怀恨在心,才下此贼手。
“砰——”惊堂木落下,糊里糊涂扒了马甲的吴刀疤惊魂一震,睁大眼睛看着公堂上众人,口中结结巴巴,欲言又止。
“来人,去把梧翠楼的连宛缉拿归案。”
“孟,孟大人——不关她的事,是小人鬼迷心窍,才偷了冥二公子的印章。愿听大人发落!”吴刀疤心急意乱,想要把罪名都安在自己身上。
“发落?确实要严惩。谎话连篇,妨碍公堂,将他押下去,以袒护包庇犯事者之罪关起来。”孟辅川官袖一挥,根本不想再听这个囹圄中人信口开河。
“大人,犯人是我,不关其他人的事,请大人明察秋毫……”
“拉下去——”
“大人,大人……”吴刀疤不死心依旧疯狂挣扎喊话,但被左右衙卒紧扣住要害,声音愈传愈远,不得其说。
“冥二公子,可认识梧翠楼连宛姑娘?”
“呵呵……她又不是聚梅坊的嫣语莺调,世间女子之多,本少哪能一一识得?”冥月西微啖了口清茶。一个名不经转的女子,盗取他的随身印章,意欲何为?梧翠楼背后那女人,跟这事有无关系呢?
“啊——火楚姐姐洗脱嫌疑了?好没劲!”还没激起什么大波澜,这事就与他们无关了。兴致勃勃来看戏的金麟瞬间瘪了气,抱着大眼睛滴溜溜的古惊御胡乱蹭了下。
“呵呵——宝,宝——呵呵呵——”以为金麟逗他玩的古惊御乐得小嘴萌笑,小手扒向金色的眼眸。
“小仪,走,带我们去吃皇城顶级美味——”不想那么早回去的骆清乔打从衙门出来就开始琢磨去哪了。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男人半搂着自己的手臂,淡红的脸上逸出绝美的笑痕。
“嗯?吃饱喝足好做事吗,宝贝?”厉擎天将她滑落脸颊的鬓发撩至耳后,温热修长的手指似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耳垂,酸痒得骆清乔浑身一颤。
“做啥事?你也被府衙的廉预催眠了?”骆清乔瞪大水眸,小手招呼上他的俊脸,滑滋滋的顺溜溜的,倍儿有弹性,吃什么长成这样的?
“为夫有没有被催眠,宝贝要回去检查一下吗?想怎么检查都行……”
咔咔咔——男人话尾音暧昧地挑起,无形之中意味无穷。你的冷暴、残忍、血厉呢?货不对款,摔!
“主人,他们说去吃雪宴,去吧,去吧——”唯一不怕死的金麟直接打断厉擎天的意图,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看得某人想一掌将他拍飞。
“好,走起——”一声令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寻觅美食去了。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不禁侧目而视,纷纷留意这一大群俊男美女游街。
“是他们——”坐在高楼客栈上的两处之人,都被大街上熟悉的人吸引了目光,有的玩味,有的憎怒。
……
翌日一早,大家在明逸殿用早膳。
“王妃,有来信,是给您的。”厉无从一支细长竹筒里抽出密信,脚步不禁崴了一下,被上面的大字囧了。
“无,你已经老到走路蹒跚了?”厉七见他走着走着,自绊腿脚,心里暗自偷笑,嘴上可不留情。
“滚……”厉无觉得只有这个字能形容自己的心情,朝瘫在椅上消食的人呛声。最近太闲了,这人都无聊到来调侃他了!
“给我的信?”还没睡醒的骆清乔坐在男人腿上,听到声音困倦地睁开眼睛,表情疑惑不解地看了下厉无,复又看了看继续喂食动作的厉擎天:“哪里来的信?”
“是宫中。”厉无指了指竹筒上特制的纹路,心想:皇上有事不是找主子,而是找王妃,不知啥回事!
“宫中给我的信?”骆清乔更加不解了,在男人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坐姿坐好,接过厉无递上来的尺素,入目的大字“摄政王亲亲娘子启”明晃晃躺在柔软丝帛上,任谁看了都感到汗颜不已。
“皇宫里,谁走非主流风格啊?”这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写出这样的文字来呀?
“亲亲娘子?这个写信的人不错。宝贝快看看,里面说什么。”微眯着血眸回味四个字眼的厉擎天心情愉悦,在怀里人儿鬓角落下亲吻,催促她展信一观。
“嗯。”骆清乔也很好奇这个奇葩人物是谁,这么有才!
“李桐?”看到尺素上的落款,骆清乔迅速浏览了下内容,原本迷糊的水眸完全清醒了:“龙昊宇生病了!”
水眸转瞬变成蚊香眼:“病了找我是啥意思?”信上还说不要告诉男人!
“病死他好了!”冷冷的男音无情地说。
“咳咳咳……他病死了,谁来当皇上?风寒这么小的病,都千里迢迢传信过来,可能真的病入膏肓了!”
远在苍龙国见不得光的龙昊宇适时打个一个打喷嚏,接过旁边李桐递来的巾帕擦了擦泛酸的鼻子,有些疲惫地说:“今年年节,朕只能跟你过了,李桐!”一手撑着头,眼神深邃地看着在给他捣鼓药疙瘩的人,语气里无比的怨气。
“皇上,游正司说最好告诉摄政王殿下。”对生病变幼稚的人,一招见血的方法就是抽一下他的软肋,保证乖乖听话。
“不许说。朕只是小小风寒,这几日吃过游正司的药不是好了许多?你就不要多此一举了。”龙昊宇龙颜泛怒,觉得他这个帝王越发没有威严了,小病小痛都满城风雨,成何体统!
“皇上如果还继续修炼的话,李桐转头就告诉摄政王殿下。”
“你……”龙昊宇气结,很想甩龙袍大喝:“老子不干了,爱咋咋滴!”他是皇帝,却被人管得像是笼中鸟。
“皇上莫要跟自己置气,李桐都是为了您好,为了苍龙国百姓好!皇上龙体微恙已久,小病不察成大病,老身觉得要谨小慎微,防患于未然。”按照屈游的吩咐,将好几种药草磨成浆汁浓稠状即可饮下最好。
“朕以为你眼里换主了呢!”龙昊宇接过微热的稠汁一饮而下,拿巾帕擦了擦嘴角,忍不住腹诽满眼笑意的宫中老人。
“李桐年老气衰,承蒙圣上厚爱,才站在这里,谁还看得上老身这油尽灯枯的人?”
“咳咳……”龙昊宇被他低微的姿态雷住,干咳了两声:“你得看着朕,还要帮朕看着苍龙国,哪来这么多有的没的乱想?”
“皇上倒会奴役老身!”李桐嘴里说着脸上老泪纵横,侧过身微掩失态。竟然被这个看着长大的帝皇说动了心怀,这是报复自己把他病重的事偷偷告诉摄正王妃吗?
“皇上,顾美人那里递了消息过来。说皇后娘娘邀见了穆将军,又在想法子让三皇子殿下入军营。”
“哦?她倒是很用心。”
“是啊!看来她不是说说而已。虽然暗卫早就报告这事,但她也确实禀报了。所以完成十件事情,还剩三件了。”
“朕看起来比不上穆曜齐?”
“呵呵……皇上说的是什么话?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顾美人喜欢重口味、啃老骨头,难道皇上心里介怀?”
“她现在是朕名义上的妃子,哪天朕成全废了她,就算出淤泥而不染,你觉得穆曜齐会看上她?”龙昊宇对她的性情有些欣赏,那么执着大了她一倍年龄不止的穆曜齐,勇气可嘉!他日后要不要送她一道赐婚圣旨啊?
“很难说。老身没见过穆将军对谁动心。看上只对打战修炼感兴趣的老男人,顾美人要想如愿,路途漫漫啊!”
“三皇儿要去军营之事,就让他从城门吏做起吧!”皇后三番四次到御书房他面前晃悠,夫妻多年,又岂不知她的半点心思?每次顾落如应景打断,她终是另辟小径了!
“三皇子武修修为甚高,在众皇子中当得第一,皇上是想磨磨他心高气傲的性子?”去当小小城门吏,不知三皇子愿不愿意呢!
“皇子也当循例,军中不是空有身手就无敌的地方,他不想当,朕也不会格外擢拔。”苍龙国的浩瀚大军,每个军士都是凭自己累下的功勋晋升。纵是皇族也当一视同仁,不能乱了其中规章。
“只怕皇后娘娘那边……”李桐欲言又止。想必大皇子参与朝政这事让那边心生龃龉了,三皇子是皇后的亲独子,当城门吏得看多少人的眼色啊!
“就这么定了!”吃过药有点倦意的龙昊宇抬了抬手,就这样决定了龙靖宣的去处。此时龙昊宇心里想的是,穆曜齐将球踢回给他,他就把人安到他管辖的最下面,若三皇儿真有军事才能和不凡魄力,也不至于湮没。
“哎……”李桐轻轻叹了一口气,皇家碗里的水,又有哪个帝皇端得平呢?就看三皇子在军中的造化了!一步步爬升,才能获得各大将领的认可和臣服啊!
“皇上,荆霄灵神之事,不知他们是不是收到什么风声,都沉寂了。”原想皇上假意闭关期间,能把有牵连的人一网打尽。对方不动,他们不能打草惊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沉寂么?这次四国圣坛祁音日恐怕不宁静了!”微阖闭目养神的龙昊宇沉吟,看着偌大宫殿若有所思。“宣穆曜齐、两位丞相过来。”
“皇上不先歇息一下?”李桐见他明明有了困意。“朕现在就要见他们。”龙昊宇龙颜一沉,明明是他在这时提起那些烦心事,哪里还有心思安稳睡下?
“老身这就去传他们入宫。”李桐知道皇上怨嗔自己了,见不得光这些日,就光看着他这张老脸,已实属不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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