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宸有些微愣,一时竟不晓得怎么接话了。
转眼看了看他的小皇后,鹅蛋小脸上只是微微扫了眉黛,抹了口脂,素净的妆容却是让她的双眼显得愈发灵动。
细细看时,才发觉她的眼睑是女人们都不爱的单层,然而在她五官都较玲珑的面上,偏偏衬得瞳色愈发幽深,眼角微微带起的飞扬,也像极了丹凤之美。
虽算不得倾国倾城的美人,倒也是个国色天香的坯子。
身量也算适中,算不得胖,也不算苗条,还能看出腰来。
只是……端木宸不怀好意地自她胸口扫过。
确实有些小了,不过还好,这个年纪还能培养。
“咕……”
微微刺耳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端木宸抬眼,看着印寒璃惊慌地看了过来,小脸绯红,双手猛摇。
没规没矩的,白长了一副好模样了……虽然意外地有些可人……
端木宸克制着笑意,“饿了?”
莫筱染觉得浑身都在尴尬,滚烫着面颊道:“臣妾起晚了些,不曾用过早膳……”
端木宸道:“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就在这里用午膳吧。”
“皇上不介意么?”莫筱染倒是觉得这里风光甚好,像是野餐。
“梓童在此,何来介意?”
这“撩妹”的技能简直娴熟至极!
莫筱染心里鄙视一番,笑得愈发恭顺:“既如此,那便有个四菜一汤就行了,皇上觉得如何?”
这是真怕胖了?
端木宸噙起笑意:“也好。”再一抬声,将苏德唤上前来。
等吃得的时间总是显得特别漫长。
偷摸地压着自己的肚子,莫筱染看着杯里少半水,正想着要不要喝掉,却被那人拿走,放在了一边。
正愣神时,端木宸道:“茶已凉了,梓童便再忍耐一会儿吧。”
莫筱染又觉得尴尬了,脑中灵光一闪,开口道:“皇上今日怎地逛到了这么僻静的地方?”
难得她担心各种隐藏的偶遇,刻意绕了好大一圈才到的这个绝佳的地方。
再者,端木宸还算个兢兢业业的皇帝,若是没有什么事,一般要午时过了之后,才会抽空来后宫走走。
然而莫筱染意识到时,已经有些晚了。
端木宸笑道:“朕听说路婕妤有些不适,刚到锦华宫,就看到梓童的宫女出来了。”
莫筱染克制着眼角微抽。
“朕以为梓童有什么麻烦,便先过来看看。”
端木宸完美的笑容,让莫筱染有种撕了他的冲动。
她就是随便去借了壶水,结果把皇帝给钓来了,难不成她有主角光环?
半路截了别人的胡,估计现在后宫的女人们都知道了。
你们的皇后真不是故意的啊!没有窥视帝踪啊!
莫筱染尽量将心情放松,柔声道:“路婕妤既有不适,皇上还是先去看看才好。”
端木宸却是不接话,只道:“朕以为,梓童愿意与朕一起用膳的。”
“臣妾多谢皇上怜惜。”莫筱染咬了咬牙:“只是路婕妤身怀龙嗣,皇上理应多加垂怜才是。”
她如今的身份说这话题实在敏感,不说罢,好像不好,说了罢,又怕稍有不妥,惹人猜忌。
“哦?”
端木宸勾着尾音,显得有些魅惑,然而莫筱染却完全提不起色心。
皇帝的心思她猜不透,他说什么也不一定是真的。
“朕还以为此事伤了梓童的心了。”
那你倒是管好自己啊,知道要娶正宫娘娘了,避孕的措施好歹也做足啊。
莫筱染笑得很惬意:“路婕妤有孕乃是喜事,只是如今她也是平白受了委屈,臣妾反而来不及为此事伤心了。”
我说不伤心,你也得信啊。
莫筱染觉得自己很机智。
端木宸浅浅一笑:“朕已让太医过去了,待与梓童用过午膳,朕再去看看。梓童可要一同前往?”
“臣妾求个饶,皇上还是让臣妾回去小憩片刻吧。”莫筱染蹙起眉,她还真是有些困倦了。
就是不困也不能去的,谁知道路婕妤那里什么情况,离她越远越好。
后宫的女人都是洪水猛兽,更何况怀孕的!若无缘由,能避则避。
隐约看得见御膳房的宫女太监们的身影,端木宸便止了这个话题。莫筱染求之不得,一顿午膳还算平静。
膳后端木宸只是随意嘱咐了两句,便是当先往锦华宫去了。
莫筱染也在不久后回到了未央宫。
将钰梅钰兰差去休息,菱香上前服侍。
“娘娘可是累了?”
铜镜映出得人影有些模糊,但并不妨碍莫筱染能看到她的所有动作。
难为她一面取着发饰,一面观察着周围,还能不弄痛自己。
“是有些乏了。”莫筱染道,“宫里可有状况?”
菱香似是已确定周围没有旁人,一转眼道:“倒是并无明显的事,只是……”
“嗯?”
莫筱染忍着不耐,示意她继续。
菱香低声道:“钰竹曾趁奴婢在外院安排时,单独进过娘娘寝宫。”
“你怎么知道?”
“奴婢回来时,正好撞见钰竹出来。奴婢心生疑惑,便进来看了看,娘娘的首饰匣虽是不少一物,但却是被人翻看过的。”
“这么说,你是怀疑钰竹有问题?”莫筱染看了看自己的首饰匣,钰竹也是能接触到的,单独来翻看,岂不是自露马脚。
菱香显然也知道这点,只道:“奴婢只是觉得有些可疑,娘娘还需多加提防才是。”
发丝落下,莫筱染摆摆手:“你且多加戒备她便是了,本宫乏了,有事回头再说。”
“是。”菱香轻声应到,伺候着主子躺下,便出了去。
莫筱染打着哈欠,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所有的意识如同被卷入了黑洞,快速而又晕眩。
再次能够清楚视物时,果然已经身在鬼府之中了。
鬼叔似乎看不见她面上的恼意,理直气壮地道:“还想不想解毒了?”
莫筱染道:“太后又不是明天就要死了!”
鬼叔阴恻恻地笑道:“万一呢?”
“……”
莫筱染认了输,转身进了屋里,坐在椅中,翘起了二郎腿:“说吧,太后中了什么毒?毒源又是啥?”
输人不输阵,气势得是足足的。
然而鬼叔并不在意,大咧咧地在一旁坐下,连看都不看她一样。
莫筱染觉得没趣,将流氓的姿势收敛了一点。
“太后所中的,名唤‘七重散’,是原南黎国的一门古之蛊毒术。中此毒者,除去每日头痛难耐,其余时候与常无异,脉像不变,像是普通的顽固头疾,镇痛汤药亦能缓解一二。
只是头痛之症每年愈烈,一般人熬不到毒性全发的时候,自己便了结了性命。”
“毒性全发?”莫筱染有种不详的预感。
鬼叔道:“此毒既唤‘七重散’,必是有原因的。七重实则指得是七年,一重一年,每况愈烈。
若是中毒者意志坚定,那么足满七年时,必会头骨开裂,死状……”
“够了!”莫筱染高声道,一手捂着双眼,将鲜血淋漓的想象丢到脑后。
鬼叔闭嘴等了好一阵子,才听莫筱染小小声地问道:“南黎国的蛊药,怎会出现在此?”
关于南黎国的记载不多,很多地方像是被人刻意更改过的,如今只是传闻其国善将阵法用于行军,诡谲莫测。
大宇朝建国后,南黎国是唯一有点能力捣乱的邻邦。然而南黎国的强盛竟在一夕之间衰败了下去。
无人知道原因,只知道南黎国撑了几代,终是分崩离析。一部分被大宇纳入版图,如今亦是大昭的领土。
还有一些穷山恶水的地段,偶见蛮族,倒也不足为患。
莫筱染倒是觉得有几分像上古黎苗族群,更何况,已经牵扯到了蛊术。
“世上无难事。”鬼叔道,“南黎被灭了国,又不是死绝了。”
“果然是钱多能使鬼推磨。”
鬼叔乜一眼过来,莫筱染讨好地笑道:“那毒源呢?”
“太后中毒已深,今年便是第七个年头。”
头骨裂开……红白相间……
莫筱染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庆幸自己还没记住那个温和的老太太的脸。
“距今已久,毒源倒是找不到了。”
莫筱染不信:“你不是有生死薄吗,查一查不就晓得了?”
“那也得待你查出是何人下得毒之后。”
这个金手指一点都不美丽。
莫筱染腹诽着,听着鬼叔道:“不过普通的‘七重散’通常会在最后一年蛰伏,中毒之人往往以为不药而愈,此后再次发作,剧痛至死,可谓残忍至极。
然而太后娘娘却还是每日疼痛,这下毒的人怕是恨她入骨,连一点轻松的日子都不想留给她。”
逍遥王?贵太妃?
莫筱染如今只能想到这两人。
“要让太后继续头痛,还需要做些什么?”
鬼叔递来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道:“只需让太后每日接触少量‘七重散’便可。
‘七重散’乃是用母蛊磨成的粉状,融于水中无色无味,不易察觉。太后娘娘定是七年前被有心人下了此毒……”
莫筱染眼光微亮:“偏偏那人心太狠辣,若要太后每日接触‘七重散’,定是在长乐宫还布了钉子!”
鬼叔笑了笑:“那你觉得,钉子用何物最好诱发头疾?”
莫筱染沉吟一声:“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