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李世民就知那位陈天师,为何会做出如此奇怪的决策了。
就在他们的右边,也就是观文殿驻守的右后营,忽然之间就是一阵天塌地陷般的声响。
李世民眼含惊讶的看了过去,只见那边的一面石墙轰然倒塌,随后就是海量的骷髅尸兵冲入进来。远远望去,就仿佛是一片涌动的黑潮。
“怎么回事?”
长孙无忌你向那个方向看了过去,神色讶然。
右后营的情况,他是有了解过的。尽管观文殿的那位直阁将军出身世阀,能力方面只是中人之姿,又懒惰好色。可各大营盘的寨墙,可是由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亲自监督弹压之下修筑的。虽然他们这边夸张,可也高达三丈,内嵌钢板,算是比较坚固的。
“是内应,他们应该是动用了伏火——”
李世民虽然是在事发之后,才把目光转望过去。可他同时还有着三品阶位的术法修为,一直都在以神念感应四方。
“世兴,带你手下的人上北墙!张真君,劳请您随长孙无忌去看看我这里的四面营墙,有无伏火埋设。”
樊世兴当即领命,立时带着一众顶盔掼甲的甲士,匆匆登上了北面寨墙。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此时在樊世兴的手中,不但有李世民的一百五十名亲兵侍卫,还有玄甲都的直属骑队,以及大业殿的一卫牙兵。总数五百人左右,是李世民手中的后备队,
可李世民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早,就需要动用到这股力量。
而就在片刻之后,他们的西南方向,也传出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那动静甚至还超过右后营的城墙坍塌,巨大的轰鸣仿如雷震。即便是远隔数里,李世民也能感觉到整个地面,都在微微震晃着。一团赤红色的火光,也在那个方向冲霄而起。
望台上的众人不禁面面相觑,都从各自的脸上,看出了震骸之色。
这意味着又一个营盘被攻破,在开战之后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他们修筑的防御工事就出现了巨大缺口。
宇文士及不由发出了一身呢喃:“毗卢遮,幸亏你在两侧,也修了寨墙与壕沟。我以后保证再不嫌你多事了——”
这个时候,众人看李世民的目光,都含着几分异泽。感觉这位,真是料事如神一般。
如若不然,当右后营被攻破之后,那些骷髅尸兵席卷而来,天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李世民则是暗暗苦笑,他知道自己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之所以要修这两面的石墙,只是出于谨慎使然。
诸葛一生唯谨慎,他对此事甚为推崇的,也一直勠力践行。而这一次,他的严谨慎重,无疑是救了自己与部属的命。
不过他也知部属因此对他产生的崇拜,有助于稳定军心,所以李世民面上还是镇定如常的,看着北面那座已经沦为战场的营盘。
不得不说,大隋的禁军当中,却是少有弱者。哪怕左右备身府才刚经历过重建,实力也相当的强悍。尤其是禁军将士的个人武力,基本都凌驾于府军与绝大多数边军之上。
右后营的寨墙被攻破之后,观文殿所属的两千二百将士,还有隶属监门卫的一千六百人,都未就此溃败。而是借助那些营帐与零星的鹿角与拒马作为掩护,且战且退。其中一部分退往中军方向,一部分则由于大量的骸骨尸军逼迫,不得不转向南北两面。
李世民不禁双眼微凝:“世兴,让他们跳入壕沟,可以活命!”
他在营寨前方的三条壕沟内,都埋设有大量的铁刺木矛,可唯独左右两旁,还有营盘后面的那条壕沟里面,都没有任何布置。
中军御帐之内,此间的气氛较一个时辰之前,更显压抑沉冷。
“居然又是伏火——”
此时杨广的眼中,饱含着冷冽之意。不过他知道此刻,绝不是追究这些伏火来源的时候。
当薛世雄身穿战甲,从帐外匆匆行入,杨广就用冰冷冷的语气问道:“左前营的情况怎样?能不能守住?”
之所以不问右后营,是因这处营寨的情景,已经在旁边的银镜观照当中,
“那边的情况,比右后营还要不堪。*炸出的豁口,足达四十丈宽。宣政殿两千二百将士,应天都八百人,明德都八百人,几乎全员溃散。董纯已率左亲卫一千将士出击,准备狙击敌势,收拢溃兵,他预计能够救回两千将士。不过左前营那边估计是守不住了,这些溃兵也不能就这么带回中军。只能在西北面方向,重建一条沟墙,作为中军屏障。”
杨广虽然早有所料,可听得此言之后,还是心情不畅:“那么伯通(宇文述)了?”
“宇文大将军已率亲骑出寨巡查各部,检查各处营墙。”
薛世雄苦笑道:“如果再有伏火爆炸,我们恐怕只能将外围的营盘放弃。”
其实哪怕外围的八个营盘完全溃散,他也有信心守住御营。
可那是在没有其他变故的情况下,正如虞世基之言,他们担心的是祸起萧墙之内。
——在外部的压力下,一些原本不值一哂的阴谋,也很可能会爆发出巨大的杀伤力。
“这可真是大手笔!”
杨广冷冽一笑之后,又将视线转移。继薛世雄之后,王崇古也走入到了御帐之内。
“王崇古,可已经查清楚了,是哪些狼心狗肺的乱臣贼子在阴图作乱?”
王崇古当即跪拜在了杨广面前:“奴婢已查得观文殿,有一卫将士临阵倒戈,引发伏火,炸毁寨墙。以奴婢看来,观文殿与光龙都,应该还有人配合掩护。至于宣政殿,则足有半营人马反叛。除此之外,这两支叛军的首领,都是杨氏宗亲——”
他语声未落,杨广就已振袖而起,他用如刀似剑般的目光盯着王崇古。后者甚至不敢抬头,只深深匍匐于地。而帐中的群臣,也纷纷平息静气,不敢在这时候,惊扰了这位暴怒中的皇帝。
不过杨广却并未对他发作,只是神色暴躁的在御座之前踱步。直到半柱香之后,他才又坐了回去。
“杨氏宗亲?好得很,好得很,如今居然朕的宗亲也都反了!”
虞世基这时才敢开口:“陛下!弘农杨氏渊源流长,子孙昌盛,支脉众多,难免良莠不齐。有一二人受奸人引诱,对皇室生出怨怼,其实在所难免,陛下实无需挂怀才对。”
“是么?”
杨广兀自冷笑:“朕与父皇,对我杨氏宗亲一向厚遇有加,年货节礼,高官厚禄,绝不曾有丝毫怠慢,却不料如今养出了一群大逆不道的贼子出来。民间有云,斗米恩,升米仇,朕一向不解,如今倒是领悟了一些。”
随后他又微一拂袖,止住了其余准备劝导的群臣:“行了!朕的心胸,还不至于迁怒族人。诸臣工还是说说看,眼下的局面该以何策应对?”
众臣都默然不语,纷纷把视线看向了薛世雄,后者也当仁不让:“如今之计,并无良策。以微臣之见,还是得以不变应万变。”
这句话明显不能让杨广满意,可接下来薛世雄又语声一转:“如今虽已有两座营盘被攻破,可以当前的情况来看,他们的主攻方向,还是李世民辖下的左后营。所以剩余的几座营盘,其实压力有限。只需营墙不出问题,就一定能够守住。”
“竟有此事?”
虞世基闻言之后,不禁若有所思的问:“我现在很奇怪,既然已经的有两座营盘被打破,那么他们为何还要紧盯着左后营不可?而不是从其他方向扩大战果?”
“这正是臣在担忧的。”
薛世雄的目中精芒微闪:“如果臣的猜测无误,应该是三位皇孙的缘故。”
“三位皇孙?”
虞世基的瞳孔微凝:“这不太可能吧?三位皇孙虽然是在左后营,由大业殿拱卫,可他们所在之处,距离中军其实不过百余丈。一旦遇险,便可即时撤离,退回中军。那些骨头架子有何能为,可以威胁到三位皇孙?”
“之前是威胁不到的,可如今右后营被攻破之后,情况有变。”
薛世雄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旁边的银镜:“一旦那支死灵骑士入驻此间,我想即便是我与宇文大将军,董纯将军联手,加上龙血战傀与影卫,也未必能够保证三位皇孙安然退回中军。”
也不知是否巧合,就在他语声落下的时候,傍晚时分出现过的那支黑甲骑军,就是缓冲寨墙的破口处驶入。
一千五百骑他在整齐的步伐,整齐划一,如同一人。气息幽深冷酷,使人心悸惊恐,
杨广的面色,顿时铁青一片,语声亦仿佛夹含着金铁之声:“那么它们是想做什么?目标原来是朕的皇孙吗?”
“臣不知!”
薛世雄微一顿首:“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可能,它们可能是欲引诱中军精锐前往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