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依然没给长孙无忌一个准话,只是一副不置可否的神色。
他其实已经心动,也知自己,可能没有拒绝的余地。可李世民却也心知这好友,必定是肩负着某人的使命而来,所以不肯答应的爽快。
而在关于几个异族王子的话题告一段落之后,接下来长孙无忌与宇文士及二人,又果如李世民意料的,说起了最近东都内发生的两场刺杀。
主要是长孙无忌,在向宇文士及打探消息,而李世民也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竖着耳朵倾听。
毕竟论到人脉之广,耳目之聪敏,他们是拍马都及不上这位的。便是张氏父女的消息渠道,在权贵层面,也未必就能及得上这位。
而宇文士及也是不负二人所望,巨细无遗的说起了两起刺杀案的详(情qing),甚至还将绣衣卫的查案细节与进度,都一一道来。
“就在今天清晨,黑市里的那位神算子,就已被齐王府的人捉住,直接剁碎了喂狗。这当真可惜,那位曹总管,应该多些耐心的。多给范铭一点时间,以这位的材质,说不定就能寻得一些线索。”
宇文士及叹着气,似乎颇为这位‘神算子’遗憾。
“这位范神算也当真可惜,他不但人聪明,背后的靠山也还算硬实。所以卖了大半辈子的消息,却从没惹上什么不得了的麻烦。可这次就只因卖错了一个消息,结果就魂归地府。可谁能想得到?那人竟敢箭(射shè)皇城,直接杀人。亦齐王府的护卫深严,居然完全无可奈何。”
李世民听到这里时,却发现宇文士及正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他不(禁jin)微一凝眉:“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随后李世民就忽有所悟道:“你是在怀疑我?”
“怎么可能?”
宇文士及打了个哈哈:“只是那人擅(射shè),那武功李氏,也以世代传承的(射shè)法名震中原。”
他其实更奇怪,以自己这位好友的(性xing)格,为何会在李玄霸死后,却毫无动静。
“可我家并无人修习一以贯之,这门功法的苛刻,你比我更清楚。”
李世民摇了摇头,随后苦涩一笑,眼现愤慨无奈之意:“我若有这位刺客般的本领,必定会将三弟之死一追到底,让这些畜生,死无葬(身shēn)之地!”
宇文士及这才释然,而就在他刚(欲y)说些宽慰之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望见道路的前方,正有一行人对面走来。这让他暗叹冤家路窄,这宫内的地界真小的同时,也将到了嘴边的一些话,重新吞入肚内。
那为首二人,一个穿着一(身shēn)七品武官的袍服,腰间也挎着一把千牛刀——这正是太子千牛备(身shēn)的打扮。
而其腰间,却又悬着一枚金印,那是上仪同三司的标致。
这位的面孔,三人是熟悉之至的,正是那他们的老对头杨积善。
另一人,倒只是普通八品备(身shēn)的装扮,可其腰间,赫然也同样悬挂金印——这赫然也是一位上仪同三司。
而此人他们也同样熟悉,那赫然是从二月开始,就一直在家中养病的宇文承基。
后者本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可当望见他们之后,却是眼神一亮,大步迎了过来。
“这不是李仪同么?许久不见,不知可还安好?”
他倒没敢在三人面前,摆出上司的谱儿。毕竟在军中,以职位为尊,勋位此之,而李世民无论是开国子的勋爵,还是千牛备(身shēn),崇文阁都虞候的职阶,都位在杨积善之上。
不过这位面上的讽刺之意,却是毫不掩饰:“我倒是忘了,李仪同么才刚经历丧弟之痛,怎么可能安好?”
李世民的面上,顿时一层青气闪过,眸中也不可抑的,现出了黑白螺旋。
这(阴yin)阳元瞳之术,在他气怒交加之时,竟是自发的开始运转。可这刻他又微一愣神,目光掠过了宇文承基,转而看向了这位(身shēn)后的杨积善。
“说到玄霸之死,我听闻李仪同可一向都是骁勇无惧,恩怨分明之辈,为何这次却要当起了缩头乌龟?敢(情qing)义勇无双的李二郎——”
宇文承基的语声未落,旁边就忽然传来了一声爆喝:“你给我住口!”
宇文承基神色微愣,朝旁边看了过去,只见宇文士及正面色铁青的朝他看着注目。
“你敢再说下去试一试!”
宇文承基闻言,却反倒桀骜不驯的将浓眉微扬:“三叔,你这未免管得太宽了?”
“老子却偏要管!”
宇文士及的神色,却更显跋扈不羁。他将下巴微扬,蔑视着自己的侄儿:“你这小混账,再吐一个字试试看?”
那宇文承基面色,却是一阵忽青忽白。片刻之后,这位直接一个拂袖,转(身shēn)就走,果然再不敢说半字,
在他的(身shēn)后,杨积善却并未跟上,反是笑着对李世民道:“近(日ri)胡族王子横扫东都,历经三十三战而无一对手,使我关西将门颜面大失。不知李二郎这次复出之后,可有意与其一战?”
“或有此意!”
李世民的神色淡然的,看着这位:“上仪同莫非是有什么见教?”
“见教不敢,只是劝你小心。”
杨积善手按着千牛刀,侃侃言道:“无论是阿史那什钵苾,还是阿史那思摩,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这二人的一(身shēn)修为,如今只怕连七成都未展现出来。便连契苾何力,也同样深不可测。说实话,如果不比(射shè)术,以李二郎你三个月前的水准,我其实对你不太看好。小心你们武功李氏的威名,毁于一旦。”
说完之后,此人又定定的看了李世民一眼,之后就又一声轻叹,呢喃着‘可惜’,‘可惜’二字,在三人的注目下,扬长而去。
“这个家伙,怎么感觉(阴yin)阳怪气的?”
宇文士及眉头大皱:“看起来好奇怪?”
李世民心想确实很奇怪,此人明明有一(身shēn)四品阶位的不俗修为,却装出一副浪((荡dàng)dàng)无行的纨绔公子模样,不知是打着什么算盘。
如非是刚才,他在不经意间激发了(阴yin)阳元瞳。而这门瞳术,在他兼修‘周天玄灵元炁咒’与‘五轮神气决’之后,发生了不小异变,神通大增,他接下来只怕还得被对方瞒在鼓中。
“我也奇怪,他什么时候升的上仪同?”
长孙无忌则是愤愤不平:“毗卢遮为天家出生入死,至今也不过是仪同三司。他倒好,寸功未立,就已经是上仪同三司,太子千牛备(身shēn)。”
“无非是父荫而已,这个真没什么好羡慕的。陛下对他们杨家再怎么不满,面上还是要敬上几分的。”
宇文士及先是不屑的一声冷哂,之后又略含歉意道:“毗卢遮目,承基这家伙,是真被他父母惯坏了。原本以为这次他被张仲坚重伤之后,能够消停一些,可看来还是没能明白事理。他那些胡言乱语,毗卢遮你别介意——”
“仁人你也太看低我了,我再怎么也不会与一个不懂事的小孩计较。”
李世民说是不介意,可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随后他就朝宇文士及伸出了手:“你不是搜集了那几位王子的资料么?给我看看究竟!”
宇文士及闻言大喜,忙不迭的将袖子里面的一本绢册掏出来,递到了李世民的手中。
宇文士及在完成说服李世民的大业之后,就也匆匆离去了。这位似另有要事,只是听闻李世民入宫销假之后,临时赶过来而已。如今后者既有了出战的意向,他自然也就再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而李世民则在长孙无忌陪同下,前往自己在宫中的岗位‘上任’。
时隔数月,李世民再次来到崇文阁,心中颇有一股物是人非的感觉。看着这间院子里面的二十余间藏书阁,还有诸多部属,李世民是既觉熟悉,又感陌生。
直到他在长孙无忌陪同下,巡视了一番自己辖下的各处地盘之后,他才将心中的异样感,彻底挥去。
“很不错,虽不知他们战阵演练的水准如何。可只看他们的精气神与步态站姿,就知不是什么样子货。”
从奉贤堂走出来,李世民就笑着称赞长孙无忌:“看来我离开的这几个月,长孙大哥没少废心思。”
在他休假之时,正是由长孙无忌代管崇文阁左右卫的事务。
“有你这么个上司,我怎能松懈?又怎敢松懈?”
长孙无忌先嘿然一笑,随后面色无奈道:“也是最近宫内管得严,经历那一场谋逆,现在谁敢大意轻心?董纯将军可是(日ri)(日ri)都提着马鞭,在宫里面到处巡视,无论是谁,只要是撞在了他手上,就直接将马鞭抽过去。便连闻喜裴家的两位公子,也被他抽到不成人形。且不但是这位,几位直斋大人,虎贲郎将,也无不都在整训部属,严加((操cāo)cāo)练敢。”
他说到这最后几句时,语中不知为何,竟含着几分幸灾乐祸之意,
李世民则是会意的一笑:“陛下不(日ri)回京,这个时候把规矩收紧一些,也是好事——”
他心里却在想,等到天子回京,这宫中不知的有多少人要吃挂落,
之前因陛下远在东都,所以皇后遇袭一案,才那么糊弄过去,(禁jin)军中的各部首脑,时候没怎么被追责。
可等到天子返回东都,此事难免要秋后算账。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他这个崇文阁都虞候,能够安然稳坐。
这也正是他最近正期待的,如果宫中有官职出缺,自己能否在现在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掌握到更大的权柄。
地位、权势、金钱、人脉——这都是他最近所渴求的。其中无论哪一样,对他的复仇大计,都有着不小的助力。
所以在意识到自己的出战,已经不可避免之后,李世民毫不犹豫的就采纳了宇文士及的建议。
既然不可避免的要踏上潮头,受世人瞩目,那么自己就更该从其中,获取更多利益才是。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