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木傀之术?你能瞒得了谁?”
窦氏语中满含不屑:“以为有樊世兴与释罗刹替你看着,我安全过去的人不能接近你的书房,就能胡混过去了?”
李世民依旧镇定如常,不解的微一摇头:“我不懂娘亲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木傀之术?而且娘亲,你也未免太高看你儿子。那可是一位修为二品的神(射shè),有着一以贯之这样的秘传(射shè)法,还有王阶战甲傍(身shēn)。可你家儿子,到如今也不过是个四品而已,在(射shè)术上虽也有些造诣,可要我隔着十几里宽的洛河杀人,这可太难为我了。”
“跟我说这件事的,是哑仆!”
窦氏状似失望的微一摇头,语声冷冽:“这些天二郎你自以为隐秘,却不知你所做的每一桩每一件,都在他人的注目下。话已至此,二郎你还想要抵赖么?”
李世民再次哑然,随后就干脆坦然承认:“人确是我杀的,至于缘由,母亲你该知道的——”
他语音未落,窦氏就将直接大袖挥来,一个耳光扇在了李世民的脸上,发出了‘啪’的一声清脆响声。
“在皇城之内,(射shè)杀内宫少监,我看你是疯了!一旦被人抓到了蛛丝马迹,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疯了?我可没疯。不过若三弟之仇,不能血债血偿,孩儿我可能会真的发疯,”
李世民目光如炬,毫不相让的与母亲对视:“此事母亲你无需理会,也不必插手。孩儿自有周全之策,行事之前,也都有把握。即便是失算事败,我也有了万全之法,定不会连累家门,”
“周全?把握?不会连累?”
窦氏‘嗤’的一声寒笑:“你可明白,你要面对的那些人,究竟是些什么人物?我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死掉一个。”
“我确实不明白,可终有一(日ri),孩儿会将他们一个个找出来,无论这些人是什么(身shēn)份。”
李世民笑了起来:“哪怕是天子,只要这位参与了此事,孩儿也定要他付出代价。”
窦氏的气息,顿时一阵凝噎。她的次子,语声明明是平静无波,却充斥让他心悸的寒意。
这一刻,她不由自主的联想起了她的舅父宇文邕。周武帝的(性xing)(情qing)冲淡平和,可一旦发怒,却也如此时的李世民一般,外似平静,内则隐聚雷霆之威。
“我这不是与你商量。”
窦氏深吸了一口气:“此事必须到此为止!如果你不愿听命,那么无论你造的那尊墨甲也好,还是那把名为(射shè)岳的神弓也罢,我都会收回,”
“娘亲说笑了!没有了神弓(射shè)岳,没有了神血睚眦,我便束手无策,只能坐困愁城了么?”
李世民依然在笑着,唇角挑起了一个极好看的弧度:“您若真想让我停下,那就不妨打断我的双腿!”
窦氏一阵怔然,再次看着自己的儿子,失神不语。
李世民等了片刻之后,又朝着窦氏深深一礼:“母亲大人请恕孩儿今(日ri)无礼,如果您再无话说,孩儿就先离去了。”
只是在他走下楼梯的时候,却忽然心生感应,探手往前一抓,将一件事物,拿在了手中。
李世民定神细看,发现这赫然是一只三尺长短,通体晶莹剔透的人形玉雕。让人惊奇的是,在这玉雕的内部,居然篆刻有许多玄异的符文,
“法器?”
而且是傀儡替(身shēn)一类的法器,品阶不低——
李世民不(禁jin)抬头上望,看向了上面的窦氏。后者面色沉冷,俯视着李世民:“我知道你现在兼修术法,能用得上此物。既然要以傀儡之术掩饰行踪,那就不妨装的像一些。”
李世民再次笑出了声,随后满含感激的,再次朝自己的母亲一躬(身shēn)。
就在李世民离去不久,那位罗姓哑仆,再次出现在了窦氏的(身shēn)后,
“我早就与你说过的,你儿子(性xing)(情qing)刚烈,宁折不弯,你是没法阻止他的。”
“提前知道了结果,所以就没必要去做了是吗?如今隋室一统天下,国势强盛,那么罗公你也没必要再去想如何为我舅家复仇了,老实当杨广的顺民便是。”
窦氏面含恚怒,回(身shēn)看向了哑仆:“要不是你等的动作拖拖拉拉,至今都没有什么进展,我儿又岂会行此凶险之事。”
“不是没有进展,而是不愿打草惊蛇,”
哑仆面如岩石,语声里面也似藏着石头,冷硬无比:“你应该清楚,我等的(身shēn)份不便,时时刻刻都被绣衣卫紧盯。一旦动静闹大,那么不等那位幕后真凶授首,灵儿你便要先没了(性xing)命。”
“这个我不管!”
窦氏呼吸粗重,眼里的怒火,似已化为实质:“哪怕是掉入地狱,我也不会容那些谋算我孩儿之人,继续活在这世上!”
“女人——”
哑仆的眼里,流露一丝失望之意,随后他就径自走到了窗旁,往皇城的方向眺望着:“看来灵儿你已将先皇教给你的忍耐二字,遗忘到一干二净。你以为你(身shēn)死之后,我们还有能力为迦楼罗他复仇?那个时候,我等只怕已是十不存一。”
窦氏微一蹙眉,尽管眉眼间还是饱蕴着不满之意,可她到底还是平静了下来。
“所以我等,其实只有一次机会。若不能一举诛灭元凶,当今那位天子,必定不会让我们,还有参与此事的余地。”
哑仆微微一叹,神色既有无奈,也有着些许期冀:“所以毗卢遮之举,倒也算是误打误撞。他行事极有章法,素来智计略过人。而新造的那尊墨甲,还有那一以贯之的(射shè)术,都在绣衣卫的认知之外。所以你我,不妨先旁观便是。我有预感,毗卢遮他定能帮我们更快的找到元凶,”
“可他现在才十五!”
窦氏用手揉着眉心,语中依然包含忧意:“你可知道,这是何等的凶险?”
“他是一只幼鹰,你的羽翼对他而言,只是多余!”
哑仆一声轻哼:“毗卢遮素来谨慎小心,如今的实力与墨甲,也都很不俗。一以贯之的(射shè)术,更可让他远距出手,风险其实已经极低。何况在此之外,还有一位无面箭为他兜底,所以你其实无需过于为他担忧。你那孩儿,确是(胸xiong)有成竹,走出的每一步,都自有考量。别忘了,大冢宰十四岁的时候,就已在战阵之中屡破强敌了。”
——他说的大冢宰,乃是前周晋国公宇文护。在周文帝宇文泰死去之后,执掌大周权柄数十年,曾经废三帝而杀三帝,恶名昭彰。可这位也礼敬大臣,息兵养民,推行均田制与府兵,积蓄国力。
如今大隋的强盛,正是这位大冢宰铸就的根基。
所以这位,虽是死于宇文邕之手,可关中百姓与北周遗民,也依然感念其德,敬崇备至。
窦氏的眼中,也不由现出了一丝意外之色,似乎没想到这位哑仆,竟然会将他的孩子,与宇文护相提并论。
可随后她就冷笑了起来:“让毗卢遮参与此事,这只怕正合你意?”
“可这不也正是你期待的?要说你膝下诸子,谁有着能耐将隋室掀翻的,确实只有毗卢遮一人而已。”
哑仆神色冷漠,毫不讳言:“我会遵从灵儿你的意愿,不会强迫他与隋室为敌。可如果有一天,他自己站在隋室的对立面,我也会全力以赴的助他。对这一天,我颇为期待。”
李世民晚上在自家小院里休息了一夜,然后第二天清晨,就又回到了他的别院那边。
此时张雨柔神色兴奋的凑了上来,把一封信递到了李世民的眼前:“诺,这是我父亲的回信,他说可以随我心意来着。”
李世民神色古怪的将这封信拆开,然后仅扫了一眼,他就眉头大皱。
张仲坚这封信中的意思,大略就如张雨柔所言。说是她这女儿素来养于深闺,不识杀伐之事,可他家的产业终不能让一个闺中小姐继承。所以让李世民带着他女儿历练一二,即便有些许凶险那也无妨云云——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难道不知道他现在所行之事,绝不止是‘些许’凶险而已,
李世民怀疑这信是张雨柔伪造,可里面的字迹苍劲,力透纸背,含着难以言喻的磅礴大气与锋锐,这与张仲坚当(日ri)与他定约时的字迹一模一样,也不是普通的人能够写得出来,
他犹豫了片刻,便将这封信藏入到袖中。其实现在,无论张雨柔想要做什么,他其实都没什么太好的方法阻止。
不过有了这封不知真假的书信之后,(日ri)后张仲坚追究起来,他都有了说辞。
张雨柔则是继续语含好奇的追问:“下一个目标是谁,你有计划了么?”
可李世民却完全没有搭理的意思,径自又走入到他那位于地窖上的工坊内,在一阵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中,再次将那尊‘神血睚眦’拆卸开来,
经历了昨(日ri)的一场刺杀之后,他又检测到了甲内一些异常的能量波动,在下次行动之前,必须加以调整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