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回了家，她关上房门就想给他打电话，完全没想过电话通了以后该说什么，只是凭着本能打了过去。
那边似乎就拿着手机，立马就接通了，可是又不说话。
“喂！”对方的声音传来，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有点想说她是打错了。
“我刚刚不小心按到了。”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额……刚刚吃饭的时候，你怎么没吃几口就走了？”好尴尬，早知道就不打这通电话了。以前和他打电话都是他主动说话，现在换她主动完全找不到话题。
“因为不高兴，不想吃。”低沉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
想想他刚刚孤独的背影，她突然有点心疼，她从来不喜欢跟别人解释自己的事情，可是如果解释能让他心里好过一点，她愿意解释，可是还是做不到太直接，“其实我今天也不高兴，我妈骗我说家里的瓦斯炉坏了，出去吃饭。谁知道居然是让我去相亲。”
钟浩然觉得一整个晚上的不快一扫而空，“是吗？我以为你是同意的。”
“我怎么可能同意呢？我最讨厌我妈给我安排相亲了。”她冲口而出，好像特别怕他误会。
钟浩然沉默了许久，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十分诡异，“你还很年轻，相亲结婚什么的还太早，现在应该把重心放在工作上。”
她忍不住扑哧一笑，“你说这话好像老师在教育学生。”
电话那边的人也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这个号码是以前在大的时候，他给她的，这么多年了，她还记得。“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没删？”
她不太喜欢手机里有太多号码，一旦觉得这个人不会再联系就会马上删除，可偏偏留下他的号码，好像冥冥之中知道还会跟对方联系一样。没想到他心思如此缜密，这样的细节都逃不过他的双眼。“我……我忘了。”
她说不清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她只知道，他们之间和以前不一样了，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芷墨，我能进来吗？”爸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哦，好。”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因为父亲的到来而被打断，“我爸来了，我先挂了。”
赵爸爸推门进来就看到她在打电话，“在跟谁打电话呐？”
她被爸爸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心虚地收起手机，“一个朋友。”她拉过书桌的椅子，“坐吧，爸爸！”
赵伯弘坐下来以后，想跟她解释一下今晚的事，“今晚的事，我也是去了餐厅以后才知道。你别怪你妈妈，你辞了那么好的工作回到祁英，她心里不好受，芷言的婚姻又没有按照她的意愿，所以她才想掺和你的事。”
“我已经习惯了，她一直都是这样，爱主宰别人的事情。”即使是生她养她的父母，她也不喜欢他们什么事情都要替她做主。“但是爸，我真的不想去相亲了。”
“我知道，我尽量劝劝你妈妈。你的事情，你自己有谱。爸爸相信你！”
“谢谢你，爸爸！”
“在新学校工作怎么样了？”
“还行！”
赵伯弘看着她慈爱地笑了，“小时候，你特别讨厌老师，没想到长大后反而成了老师。”
“我现在觉得教师是个挺有意思的职业，也渐渐能理解老师们的良苦用心。”
芷墨从小就不喜欢严厉□□的老师，大学上专业课的时候，老师们也多次提到了民主式的教育方式，不过不知道是她没有彻底了解什么是民主式的教育，还是她根本没有能力实行这一教育方式，高一六班在第一次月考就以全年级倒数第一的结果告终。
按照学校的惯例，她被教导主任约谈了。
新的教导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和以前那个主任很相似。他拿着成绩单，苦口婆心地对她说，“小赵啊，你们班这次考试成绩太差了，和倒数第二名的平均分足足差了一分。”他又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资料，“最近很多家长打电话来投诉，说他们的孩子自从编到你的班级，成绩大不如初中。你们班程灵同学的家长打电话给我，说他们的女儿物理成绩本来就不好，来了你们班以后，从中考的60分直接退步到49分，而你们班的平均分是65分。他们对学校启用新老师当班主任的决策表示质疑。”
意思再明显不过，因为你一个人的原因，导致我们学校被家长质疑，好大一顶罪名。不过才高中入学第一次考试，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吗？“可是主任，这才第一次考试，很多学生还没适应高中生活，考不好也很正常。”
“你怎么不觉得是你的管理方式有问题呢？我听说你允许学生上课的时候站在教室后面听课，晚自习的时候七点才到。”
这个也能成为这次成绩差的理由？“主任，允许他们上课的时候站在教室后面听，是因为有些学生上课的时候太困了，撑不住，我就跟他们说，只要他们听得进去，可以随便选择站着还是坐着。允许学生七点以后到，这和我们学校的规定的七点以后到并不冲突啊。我们学校不是说，不限制学生的自由发展吗？只要他们愿意听课，我觉得没有什么？”
“我们学校的原则是，只要学生成绩好，我们不限制学生的自由发展。其次，你允许学生随便站在教室后面听课，这样的课堂还有统一秩序可言？我们学校是规定七点以后到，但是正常的班主任都会规定学生提前到。”
说来说去还是成绩决定一切。
“给你三天的时间，写份检讨交给我。”
最讨厌这种领导了，脑袋里只有分数，只有成绩。
她早就说了，她不适合当班主任，都怪卫凯文，偏偏给她丢了这么一块难啃的骨头，她真是不懂了，让她这么一个人当班主任，活生生把他的政绩搞差了，他就高兴了吗？她要去找他问个清楚。从开学到现在，她和卫凯文似乎保持同样的默契，那就是能不跟对方说话就不跟对方说话。
站在办公室门口徘徊许久，还是没有勇气进入。
“找我？”卫凯文大老远就看见她了，猛然间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她也经常这样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想进去又不敢进去。只是，时光流逝，今日不同往日了。
“老师，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当班主任？”
卫凯文并没有抬头看他，继续手里的工作，“那你为什么要当老师？”
这两件事情有必然联系吗？难道她想当老师，就得当班主任吗？
“你连自己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都说不清楚，又怎么可能做好这个职业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异常严肃，和以前的温文尔雅完全不同，时光已经把那个永远让人觉得温暖的卫老师变成现在的严肃模样。
“可是，是你让我当班主任的，我根本就不想当。”她说这话，语气像极了一个和老师闹脾气的学生。说完这话，她感觉怪怪的，这是一个下属该有的口气吗？她是不是有点太任性了了。
“可是你也没拒绝，既然你选择了我给你的工作，你就要担负起这个责任。我想你选择当老师，应该不是想要为教育事业做贡献吧？无论是出于什么动力，既然选择了，就要做好。班主任是和学生接触最多的人，对学生的影响最大，如果你做不好，影响的不止是你自己，更多的是你的学生，我把这个工作交给你，相信你一定能做好，也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他这次什么意思？他觉得她当老师的动机不单纯吗？
“还有，刚刚你和我说话的口吻，不要拿来和其他领导说话。高中的时候，你这样子说话，我原谅你是一个孩子，现在你和我这样说话，就是对上司的不敬，懂吗？”他说话的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
如果是以前，卫凯文对她这么说话，她估计会大哭一场，而现在不会，因为她已经不是那个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辗转反侧的小女孩了。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鄙视他，觉得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的成绩，而不会觉得是为了她好。
坦白说，她觉得他说的很对，她确实动机不纯，想当老师，是因为他。从走上这个职业开始，她就没有认认真真地进行过职业规划。他说得没错，无论动机是什么，既然选择了，就要做好。因为她一旦做不好，影响的不止是自己，还有她的学生们。
宋毅躲在办公室的角落里免费看了一场大戏，等到赵芷墨走了以后才跑到卫凯文桌前，“精彩啊，好久没看到卫老师训人了。不过我记得读书的时候，你对赵芷墨同学可温柔了，怎么当了老师以后就变得这么严肃了呢？”
卫凯文不理会他的调侃，“她不是孩子了，我再像以前那样宽容她，就等于在害她。”
“不过话说回来，赵芷墨从小就是个没管理能力的学生，你怎么放心让她当班主任，这不是给自己制造麻烦吗？”
“一个教师，想要快速成长，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当班主任。”
“真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卫老师真是用心良苦啊！”宋毅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你想太多了，我对别的新老师也这样。”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是真还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