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晚风习习,宜故山上人声渐退,取而代之的是四处而来的动物的鸣叫声,平静的夜晚,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
李龙期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享受着久违的平静。这一个月以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加诸给自己的许多压力突然卸下,身体后知后觉的感到疲惫,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细细想着这段时间的经历。
他翻来覆去,在床铺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只是住在芦镇破庙的小混混,现如今却是天下第一大派言骨派掌门人元溪时的入室弟子,兴奋劲过了,又觉得有些不真实。
只是,一向善于交际的他,这一个月以来,跟林慬悦说的话不超过五句,李龙期想不通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人人尊敬的大天才,他也懒得去计较,不理就不理呗。
每天都在宜故山上习武,读书,日子过得十分枯燥,李龙期是个赖不住性子的,在山上许久,心中有些烦闷,想下山逛逛,然而下山的地方有专门的弟子守着,而且派中规定,未经许可不可私自下山。
今日是难得的休息时间,李龙期在派内四处闲逛,假装不经意的逛到下山的大门处,实则寻思着如何偷溜下山,看见四个弟子背着包袱下山,好奇地上前拉住一人询问:“你们为什么可以下山,门派中弟子不是未经许可不可私自下山吗?”
那名弟子看见是他,吓了一跳,立马低头拱手作揖:“弟子见过师叔,今日是每个月唯一的休息时间,每到今日师父会派一些弟子们下山采购物品,今日刚好轮到我们了。”
李龙期一喜,把那个人拉到身前小声道:“也带你师叔一个,如何?”
那名弟子十分惊慌:“我们怎么敢让师叔和我们一同去做这等杂事,更何况,没有掌门的允许不可私自下山,我们万万不敢冒这个险,师叔,您就别为难我们这些小辈了。”
李龙期拍拍他的肩:“你放心,这事就我们知道,你们都不说就没人会知道。”
弟子面带难色:“可…可是,要有掌门给的令牌才可以下山,师叔您没有,守门的弟子不会让你走的。”
“怎么这么麻烦?好吧好吧,你走吧。”李龙期大手一挥,有些烦躁,终于放开了那弟子,弟子连忙恭敬拱手作揖:“弟子告退。”话音刚落便连忙下山去了。
李龙期看着他们下山的背影,哼,不帮我就算了,我自有办法。
李龙期无聊的在派内闲逛,经过练武场,好奇地往里望去,难得的休息,也有不少弟子仍在习武,有这些努力的人就罢了,想到那个林天才还那么努力,真艰难,在言骨派生存下去真艰难。
李龙期叹了口气,转念间,走过了练武场,抬头一看,眼前是一堵高高的围墙,后面好像是后山,说不定能找到下山的路!
李龙期没有丝毫犹豫,三两下就翻了墙,在山中七拐八拐,还真让他绕到了下山的那条石头路,李龙期开心极了,哼着歌十分雀跃地下山去,来到宜故山已经几个月,这是第一次下山,可把人憋坏了。
不过多时,已到了山脚,不远处就有一处乡镇,因在宜故山旁,故得名宜故镇,当时来言骨派参加入门考核的时候李龙期还在那里住过一晚,不过当时太匆忙,没有逛过,只依稀记得是个繁华的小镇。
来到宜故镇,李龙期水灵的大眼睛转来转去,好久没有下山,外面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兴奋地到处乱窜。
难得出来一趟,想吃点好吃的,摸遍全身只有几个铜板,于是就拿着这几个铜板去赌场玩了几局,赢了一点钱就走了,李龙期以前在赌场帮忙做过事,清楚里面的水有多深,从来不会沉迷于此。
闲得无聊,找了个听书的地方听了会书,说书人正在说皇宫之事。
曾经名噪一时的天下第一美人苏雅意,被皇上纳入后宫,封为宸妃。苏雅意自从入宫以来就一直是最受宠的妃子之一,她为皇上生了一个子嗣,也就是七皇子慕容泽雅,因为她的受宠,七皇子原本应该是皇储之位的有力人选,再不济也能混个王爷的什么当当,可是事情偏偏不是所有人想的那样。
这个七皇子,那是相当的神秘,听说从小体弱多病,宸妃给他寻了个民间的大夫,把他长期寄养在外,甚少回宫,皇上也很少过问,连个亲王都没封,作为最受宠的妃子的唯一子嗣却是个最不受宠的皇子。
“慕容泽雅…这个名字真是好听,生在帝王家却爹不疼娘不爱的,跟我也差不多。”李龙期心生惆怅,出神了一会,突然不想听了,就走了。
此时天色已黑,路边有一处搭了一个台子,周围坐满了人,好不热闹,李龙期顺着人群溜进去,台上正在演皮影戏,讲的是一个书生跟狐妖的爱情故事,正讲到那书生发现了狐妖的身份,想要找道士收了她,而那狐妖却还是痴情于他,想要嫁给他。
看戏的人太多,根本挤不进去,李龙期眼珠子一转,看到旁边有一棵银杏树,嘿,正是看戏的好地方。
随即运起轻功,轻轻松松落在树枝上,还没站稳,就被人掐住脖子扣住了命门,李龙期看清树上的人,骂人的话硬生生吞了进去,小脸纠结成一团。
林慬悦一看是他,收了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不过马上掩去,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龙期不敢撒谎,老实交代,“成日都闷在言骨派习武,再这样下去人都要傻了,今日得了空,便悄悄溜下山透透气,师兄,您大人有大量,就当没看到我,我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林慬悦哼了一声,“你当我是什么人,岂会干那背后告状的勾当!”
李龙期舒了一口气,随口问道:“师兄,你下山有何事要办,我帮你打打下手如何?”
“跟你一样,逃出来透气的。”林慬悦靠着树干,一只手懒懒搭在曲起来的腿上,不甚在意答道。
李龙期心想,果然是个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哥,干什么都透着贵气。
李龙期看他正专心看着下面的皮影戏,怕惹他不快,就没再跟他搭话,他上都上来了,走也不是,于是坐在树干上也看起皮影戏来。
只见那狐妖不顾另一只蛇妖的劝阻,执意要跟书生在一起,甩手离去,蛇妖放不下她,偷偷跟着她回去,狐妖回到家中一见到书生正欢喜,毫无防备的踩进了道士设的阵法里,而书生其实早已发现她是妖怪,偷偷请了捉妖的道士来抓她。
道士见那妖怪一被困住,便现了身,“你这妖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休要在这里祸害人间。”
狐妖不敢置信的看着书生,书生用十分厌恶的眼神看着她,恨不得快点摆脱她。
狐妖这才相信真是自己信错了人,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正在这时蛇妖突然出现,拼尽全力打伤了道士,破了阵法,救走了狐妖,道士对他们穷追不舍,到了悬崖处,二人只好跳崖,他们是妖怪不会死,不过损了一些修为。
几年后,狐妖不甘心,还是偷偷去找了那书生,欲亲手杀了他。寻到住处发现书生早已不住在这里,向旁人打听才知他早就考取了功名得了个举人,娶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日子过得好不滋润。
狐妖辗转终于找到了书生,看到他正在教那位小姐写字,狐妖现身伸出爪子要把书生的心脏掏出来,小姐誓死挡在书生面前求她放过,她终是不忍,于是伤心离去。
戏就此结束,李龙期嗟叹,那狐妖也是痴情,不过可惜痴心错付。转头一看,大惊,林慬悦似在抹眼泪,李龙期立马转头装作没看到,心想,没想到林天才看起来不可一世,生人勿进,居然看个皮影戏就看哭了,果然人不可貌相。
李龙期坐了一会,终究是坐不住,“师兄,这戏也结束了,你还要不要去其他地方透透气?”
林慬悦似才想到他还在这里,平复了一下情绪:“天色已晚,回去罢。”一个转身便跳下了树,李龙期连忙跟上。
两个人闷不吭声走了一路,李龙期觉得这是拉近二人关系的好时机,走到林慬悦旁边,“那狐妖还是太过心善,要是我就杀了那书生。”本以为林慬悦会像往常一样不理他。
只见他叹了口气,破天荒的开了口,“杀了又如何,终归不爱她,只怪她太过轻信他人。”
李龙期看林慬悦愿意理他,连忙接嘴,“在这世上那么多人,两个人真心相爱实在不易,师兄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说来听听,师弟我以后多帮你留意点。”
林慬悦看了他一眼;“你有具体喜欢的类型?”
“那当然了!”李龙期得意道,“我喜欢的人不一定要长得漂亮,身材不一定要好,但要很温柔,小鸟依人,很听我的话,我要她往东她就不敢往西。”
林慬悦嗤笑一声,“你不如收个小弟。”
“诶,你这话可不对了啊,小弟是小弟,女人是女人,还是不一样的。”李龙期摇头晃脑的,没个规矩,“师兄你就没个喜欢的类型吗?保不齐你哪天遇到了,没抓住机会可就错过了。”
“恰恰相反,如果哪天遇到了真心喜欢的那个人,喜欢什么类型根本就不重要。”林慬悦笃定道。
李龙期一愣,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师兄莫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怎知道的这么多?”
林慬悦面不改色,“话本子上这么写的。”
诶呦喂,没看出来啊,一直跟林慬悦不熟,没想到他竟是这般人物,同道中人嘛!李龙期心中生出几分心心相惜之感。
二人一路上聊些有的没的,两个人都惊奇的发现他们很像,虽然一个是街边混混,一个是贵公子,但从小都是调皮捣蛋闯祸到大的性子,都是经常惹事的人。
于是,二人这么久以来的嫌隙就没了,一下子就称兄道弟起来。
林慬悦跟他聊得开心,心情不错,问他:“你怎么想到要来我们言骨派拜师学艺?”
李龙期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想来最厉害的门派,学最厉害的武功,我想当天下第一。”
林慬悦轻笑出声,“师弟啊师弟,有我在你就别想了,我一定是将来的天下第一,你呢,充其量是天下第一的小师弟。”
“哼!”李龙期不服,“我知道你很厉害,可将来的事谁说得准,现在我没你厉害,说不定以后我比你厉害。”
“你放心,我会一直比你厉害。”两个人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的走到了山门口,林慬悦带他绕了后山,从一个秘密通道过来刚好就是南怀慵的住处,李龙期感叹原来有这么一个好地方可以偷偷溜出去玩,林慬悦警告他不要说出去,这个地方只有他们,南怀慵,梁度声四人知道。
李龙期心中惊讶,嘿!感情梁度声那个傻小子居然比我还先知道,真是失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四个人毕竟年纪还小,少年心性,朝夕相处之下过不了多久就互相混熟了,一下子就称兄道弟,亲如兄弟。
林慬悦,南怀慵跟七初混久了,也不是什么在意繁文缛节的人,四个人就不再互称师兄弟,而是直接叫名字。
掌门元溪时看着他们相处融洽,心中甚是宽慰,毕竟,那一天终究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