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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忠广眼尖,打老远就见着了这两人凑在一块说话,转身入了内殿与太后打了耳报。

    太后刚还显得困乏无力,听了此言当即来了精神,问说:“当真?”

    “奴才亲眼所见,王爷打您这请安出去就没走多远,想来是专程候着县主的。”黄忠广说得信誓旦旦,“要是这都会瞧错,不如叫奴才自个儿挖了这对招子!”

    太后有些恍然大悟,连连叨叨,“怪不得了……”她心里头正生疑呢,怎么裴池日日都往她这元宁宫来。倒不是说她这孙儿不孝顺,只是来得太勤反而有妖。

    “虽隔得有些远,可奴才瞧见县主的脸儿红得跟什么一样。奴才上回就觉得,他们像是从前认识的一样呢。”黄忠广又将上一回的那事跟太后娘娘说了,“奴才那时候就瞧着县主和王爷颇是熟稔的呢!”

    太后娘娘眯着眼儿再没说话,呼吸绵长,直叫人以为是睡着了。她的三孙子裴池乃是枢成帝前头那位皇后所出,只可惜惠嘉皇后在他不足一岁的时候就薨了,而裴池也在六七岁的时候就被遣往了封地。倘若这两人要是……那成亲后辜七定是要离开京城的了。

    想到这,太后觉得有点儿心疼……

    “太后——”辜七从殿外进来,娇滴滴的喊了声。

    黄忠广低声提醒:“太后娘娘,县主回来了。”他将回来了这三字说得别有一番意。太后娘娘明了,果然看见辜七面颊绯红,正合了黄忠广方才之言。

    辜七哪里想到自己逛御花园热得出汗,竟然叫人想岔成了那样的缘故。只是太后娘娘的眼神委实奇怪,辜七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腮,诧异问道:“太后,是不是妙妙儿的脸上有脏东西?”

    太后不露痕迹的反问:“你在外头碰见谁了?”

    辜七原本有些纠结到底该不该据实交代的,可转念一想,既然太后娘娘这么问了,那多半是知道外头发生的事儿。“我在外面遇见了韶王殿下,韶王殿下是刚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吗?”

    “他是来给哀家请安的不错,可从哀家这儿出去也好一阵了,这般还能同你在殿外碰见,倒是很有缘分。”太后娘娘不紧不慢的说。

    辜七心想,太后她老人家说话可真是深藏不露,只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据实交代,如此只好撒娇蒙混过去。“是呢,要不是妙妙儿住在太后这,也不会有巧遇韶王殿下的缘分。”

    这话,在辜七自己那是半真半假,可在太后那就成了娇羞遮掩。太后娘娘狐疑不绝,难道她的妙妙儿……哎,这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心狠,好歹慧灵那丫头还是嫁在京里自己眼皮子低下的,妙妙儿这要是去了雍州,几年能见上一面都算是好了。可再转念想想,京中局势如此,镇国公府在浑水中未必能自保得住,妙妙儿能去了雍州未必不是好事。她虽是老眼昏花,可极好看老三裴池。

    辜七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太后的神情一会儿喜一会儿悲,有别于常,“太后您怎么了?”她站在太后娘娘的身前声音娇软软的问,显出了十二分的乖巧和顺。

    这般模样,怎么不讨人喜欢。太后一把将她这心肝疙瘩抱进了怀里,叹着道:“哀家也不知道能护得了你几时。”

    辜七一惊,难道太后已经预料到了两三年后就要发生的事了?是了,她到底是太后娘娘,也曾伴随帝王站在这权利的巅峰,即便现在深居简出,也未必感知不到朝局的不稳。

    辜七内心震动,也不敢轻易开口,伏在太后的怀里默默无声。

    过了会,外面有小太监入内通禀,说是皇后娘娘来请安。辜七规规矩矩的退到一旁站着。等见过礼,皇后太太坐在太后的下首位,一眼就瞧见了立在不远处的辜七,噙着笑温柔道:“到底是跟在太后身边长大的,通身的气派寻常人比不了。”

    辜七垂着头,瓮声瓮气的回:“皇后娘娘谬赞。”

    “什么谬赞,本宫可向来只说真话的……”

    “好了,你别将她夸得不知轻重了。”太后出声打断了皇后,面上不苟言笑,比跟辜七独处时多了许多严肃。

    皇后娘娘抿着嘴儿轻轻笑,神态平和,反而像是丝毫察觉不到太后这已经有了些许打发人的意味。

    辜七偷偷用余光打量,当今的许皇后真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儿。姿态风流不说,眉眼之间仿佛带着高山白雪的清傲,可等她稍稍露出些许笑意,又叫人觉得冰消雪化,犹如春风拂面,艳丽得叫人挪不开眼。

    她是美人,更是悬崖顶上孤傲绽放的冰花,不能叫人轻易攀折。可等她笑一笑,又叫人恨不能将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献给她。除了这位许皇后,辜七再没有在这世间看过还有其他人能美得这样别致生动。这也就难怪枢成帝会一见倾心,不顾朝廷百官的反对让她这么个平民出身的女子登上了皇后宝座。

    “过两日就是瑰儿的生辰,臣妾想着蕴璞县主正好在宫里,不如一块热闹热闹去……”皇后娘娘语气婉转如莺啼,美妙得很。“请的也都是些京中贵女。太后可别将蕴璞县主一直藏在身边,这般年纪的女孩儿最是喜欢玩闹。”

    辜七可听出了她的意思来,腹诽道也不知这位皇后娘娘知不知道,自己今日晌午才跟她的女儿福安公主起了些事。只怕公主这阵子是不想再见到自己了,更何况还是出现在她的生辰宴席上。若是换做自己,也非得怄得要死不可。

    辜七很会推己及人,“皇后娘娘,臣女喜欢陪着太后娘娘。”

    可许皇后却只是笑着对她点了一下头,又将目光移到了太后那边去了,那意思就好像——本宫懂你的,一切交本宫来。

    辜七:“……”

    果然,太后娘娘应了下来。

    第二日傍晚,辜七被打扮一新带去了福安公主庆贺生辰的星子苑。领路的太监很有眼力劲,琢磨出辜七的心思,便只将她领着从小门穿进去,“县主,这条道易进易出,您过会要是想出来透透气,就从原路折出来就好了。”

    辜七赏了他几个钱,不一会就转入了星子苑正中的空地,只见宽敞的中场早叫人东西走向拉了彩绸,绸上挂粉色圆灯笼,密密匝匝几乎将整个夜空都给挡住了,将星子苑衬托得灯火通明。而略微垂眸就会发现入目之处都摆放牡丹,也一律为桃粉色,放眼看去既精心又壮丽。其中穿梭忙碌的宫娥也各个着粉裳,腕间带佩粉牡丹花环。

    “也只有福安公主能有这样的能耐了,听说为了这宴会,将御花园里的桃粉牡丹都搬过来了呢。”有人惊叹。

    “可不是,要知道陛下就这位公主呢——”

    辜七自觉很低调,可她到底有些小觑了自己的惹眼程度,才刚从小门走了进来就叫人认出了。那些三两成群的贵女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她来了……”

    也实在不怪别人,只因为辜七前头行事太过招摇,惹得京城圈的贵女各个艳羡嫉妒,唯有福安公主能在身份上压她一头。可偏这两人常年聚不到一处,故而她此时一现身,挑起了众人的看戏的心态。

    “辜七!”一名着翠绿色缠枝白牡丹妆花纱裙的少女小跑了过来,直将辜七拽着去了的廊下才打住,“你怎么来了?福安公主发帖子给你了?”

    这人是辜七不多的几个好友之一,国子监祭酒唐大人家的千金唐笙。辜七见是她,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什么都还没说先倾过身去抱了抱,“我想死你了——”

    唐笙撇嘴,很是不信辜七的这话:“我可叫人去镇国公府约了你好几回,说你一直在什么别院住着。这会子还说什么想死我了。”她一个人也没个玩伴,真是闷都闷死了,为此唐笙又朝着辜七翻了个白眼。

    “啊呀,可别把眼珠子翻过去了呢。”辜七好笑,正笑着呢就听有太监奸细着嗓子喊:“福安公主到——!”

    唐笙回头看了一眼,无奈道:“我最不耐烦这样,要不是帖子送去了我家里,真是不想来。”话虽如此,该做的理还是要做全了,两人一道过去拜见公主。这大约就是辜七不愿和福安公主一道出现的原因了,虽同辈可身份相去甚远,她最不喜欢拜来拜去的了。

    福安公主今日一身鹅黄忍冬纹绣月白牡丹镧边宫裙,更衬了她肤白如雪,此时言笑晏晏,端庄妍丽,“大家今儿都不妨抛开身份,不用这么拘谨着。”

    ……

    一通虚礼走下来,唐笙拉了辜七往旁边去说话,“说得好听,还不是让大家朝她拜么。”她拿手做扇子扇风,一面又道:“你知道么,婉秀要成亲了。”

    辜七摇了摇头,目光不经意扫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转入了她来时的那道小门。什么人这么古怪?

    唐笙说了一摞话,却见辜七心不在焉,气哼哼的伸手在她腰间掐了一把,“想什么呢!听没听我说呀——”

    “哟,蕴璞县主今日也在呢!”突然插入了一道声音,硬生生打断了辜七和唐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