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余曼安的问题，沈荆临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眉目含笑的瞧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好嘛好嘛，知道你忙。”余曼安语带撒娇，毫不避讳的抱着他的手臂蹭了蹭：“但婚戒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去挑吧？如果让别人知道，指不定会乱传些什么流言呢。”
“过两天再安排吧。”沈荆临说。
他的反应，倒是有点出乎沐舒的意料了。她还以为，沈荆临会毫不犹豫的给余曼安这个面子才对。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是未婚夫妻了。
之后，气氛便陷入了一片尴尬的凝滞，直到佣人过来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他们到饭厅去用餐，几人才起身离开。
这餐饭，自然吃的客套且和谐。大年初一，谁也不会无聊到在餐桌上给谁添堵，大家都保持着良好的状态。就连气色欠佳的陶欣娴，脸上都戴上了刻意的微笑。
好不容易挨到餐后，沐舒稍微陪着坐了会儿，便起身打算离开。按照往年的惯例，她大年初一都会去墓地里陪陪父母。
她才刚起身，余旭尧便说：“我送你吧。”
沐舒本想拒绝，至少在她看来，自己和余旭尧之间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带他去看逝去父母的地步。
可余旭尧眼里闪烁着的真诚，却将她到了嘴边的拒绝全数堵回了肚子里：“谢谢。”
她说，说完，便同余旭尧一起离开了。就算没有回头，沐舒也能感觉到落到自己后背上那几道目光。
冰冷的目光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狠狠划破她的衣服，让她光着脊背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站在墓碑前，沐舒抬手轻抚着墓碑上的照片。
泛黄的照片被风霜雨雪摧残得失去了原本的清晰，可就算模糊，也能看出照片上女人温柔精致的眉眼，和男人坚毅的脸庞。
沐舒葱白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照片上的污渍，轻柔缓慢，十分用心。直到照片恢复了自然的微黄，她才收回手，从包里拿了张湿巾出来擦拭。
碍于余旭尧在场，沐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陪着父母。周围呼呼的寒风卷起了旁边墓碑前的纸钱，散落了一地。
沐舒顺长的头发被风刮乱，粘在脸上，她只能拿出包里的皮筋，随手绾了个丸子别在小脑，以防长发迷眼。
倒是一旁的余旭尧，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看了好久，直到离开墓地后，他才说：“你母亲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是啊。”想到母亲，沐舒脸上不自觉的染上了笑意：“她很温柔，几乎从没和我发过脾气。我爸也是，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从来没有过争执。”
“挺好的。”余旭尧眼底氤氲着掩饰不住的失落：“我父母虽然平常看着感情挺好，但私下里似乎很少交流。我记得有一次我没打招呼偷偷逃课回家，还听到他们在吵架。”
“很难想象。”余旭尧轻嗤了声：“我那个平常看起来儒雅沉稳的爸爸，居然会和我妈动手。而我妈，居然也一反平常的温婉，和我爸争锋相对，说他对不起这个家……”
“就算是夫妻间的相处，也难免会有摩擦。”沐舒说：“你不能反驳的是，你父母对你的爱都是真心实意的。”
“嗯，这倒也是。”余旭尧点了点头：“所以我妈其实也没有平常看到的那么幸福，如果她有什么对你不好的地方，我会尽量协调。”
“没有。”沐舒没来由的有点心慌，勉强弯了弯嘴唇掩饰情绪，“你想多了。”
“对了，”余旭尧忽然转移话题：“初五那天你有时间吗？”
“暂时没办法确定，你有什么事吗？”
“我生日。”余旭尧说：“我爸怕我到公司以后出差错，所以办了个小型的生日宴。除了一些亲戚朋友外，还请了些公司的中高层，说是提前认识认识。”
“我尽量过去。”沐舒想了会儿，才应下。
如果只有余旭尧一个人，那她自然愿意去。但想到余旭尧的母亲和姐姐，以及他未来的姐夫沈荆临，沐舒实在有点疲于应付。
就算再怎么自我调剂，她也不愿一个劲的看余曼安和沈荆临秀恩爱。特别是，余曼安还总是凑到自己跟前来。
虽然明知她是在故意刺激自己，但沐舒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容易受她刺激。感情这东西大约就是这样，无论平常再怎么精于掩饰，也免不了被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句脱口而出的言语出卖。
不过，余旭尧却像感觉不到沐舒的尴尬，十分开心她的回答：“那我到时候来接你？”
“不用这么麻烦，你那天还要招呼客人，我自己过去就好。”
“不麻烦。”余旭尧忽然转头，迎上了沐舒的视线：“我想来接你。”
他看着沐舒，眼里闪烁着掩藏不住的光芒。就像夜空中的繁星，星星点点，格外好看。沐舒不觉有点尴尬，下意识的抿着嘴唇避开了他的目光。
在她看来，余旭尧的感情像极了两年前的她，炙热而浓烈。可无奈的是，在和沈荆临分开后，她再也没了一心一意爱人的想法。
就连促使她下定决心参加余旭尧生日宴的，也不是因为那点抹不开的感情，而是听说余家公司的中高层管理几乎都回参加。
沐舒早晚都是要离开沈家的，所以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累积人脉，是她单独立身社会所必须的技能。
只有拥有了充足的人脉资源，她以后的路才会走得稍微顺畅些。否则离了沈家这个头衔，她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只是，在看到余旭尧脸上的满足时，沐舒终究还是不自觉的生出了一抹愧疚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和他这样亲近下去，以累积更多的资源，还是该和他疏远，以免辜负了他的一腔赤城。
感情这东西就像一颗剔透的水晶球，一旦被背叛这锋利的切割器切开磨碎后，便再也没办法恢复原状了。就算被重新粘连起来，里面的裂痕也仍然清晰可见，斑驳而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