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余旭尧的坚持下,他终于还是留在了病房里。
只是陶欣娴离开时那张怒气冲冲的脸,也着实让人印象深刻。一时间,病房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沐舒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沈荆临那含霜夹雪的视线,已经严丝密合的落在了她身上。只是,她并不在意。
因为孩子没了,他们之间仅有的牵绊也彻底断了。往后,除了毫无血缘的兄妹关系,和工作中的上下级关系外,他们再不可能有其他联系了。
只是对于余旭尧,沐舒是愧疚的。
轻轻动了动嘴唇,她正想开口同沈沛珊解释,就听到了余旭尧关切的声音:“沛姨,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沐舒的。”
见他一脸真挚,沈沛珊眸光微动,“旭尧,你跟小舒不是元旦节才认识的吗?”
余旭尧坐到沐舒旁边给她掖了掖被子,顺便避开沈沛珊的视线:“我们是校友,在学校就认识了。”
虽然,是他单方面的认识。
“嗯。”沈沛珊没再多问,只是嘱咐他好好照顾沐舒,便没再说些什么。
……
这次小产,让沐舒在医院里住了两天。
这两天,余旭尧一直形影不离的陪着。见沐舒抽烟,他也不制止,只是低声提醒:“抽烟也只能暂时缓解一下情绪,并不是抑制痛苦的好方法。”
轻叹了口气,沐舒碾灭手里的烟蒂,随手扔进垃圾桶里,笑着问:“你真的不想知道孩子是谁的?”
问完,又自顾自的说:“其实这个孩子是……”
“不仅我一个人知道,我妈和沛姨他们也都知道,这个孩子是我的。”余旭尧根本不等沐舒说完,便强行打断了她:“对了,我姐和荆临哥也知道。”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沐舒,清澈的双眼中压抑着点点星光。
这一刻,沐舒忽然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单纯,只是纯粹的善良到了极点。
见沐舒抿唇不语,余旭尧又继续说:“这并不妨碍我们以后的发展,况且我也知道,你们根本不可能有以后,这就够了。”
他一派平静的脸上,分明布满了坦然。
一时间,沐舒看的有些怔了。大约过了两秒钟,才说:“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自己决定的,和别人都没有关系。”余旭尧说着,又补充道:“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阻止我喜欢你和对你好。至少,在没干扰你的生活的情况下,是这样的。”
沐舒讷讷的看着他:“为什么?”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余旭尧有些不解:“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啊,难道还要什么理由吗?我们是人,又不是机器,不需要按照固定的公式运转。我们可以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无条件的对对方好。”
“你为什么不能试试呢?”余旭尧忽然捉住了沐舒的葱白的手指:“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可你自认为的为我好,并不是我想要的啊。我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样的生活,你应该问我啊!”
“……”沐舒垂着脑袋,没接话。
余旭尧忽然老成的揉了揉她的长发,柔声说:“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固有的生活模式,你不知道,我妈之前给我安排的相亲有多无趣。”
“……”沐舒静静的听着,仍然没接话。
余旭尧大概也感觉到了她的异样,没再继续,而是叫来护士办了出院手续,将沐舒送回了家。
见她平平安安的走进客厅打算关门,余旭尧才问:“明天就是齐靖涵和季纱的婚礼了,我能来接你吗?”
这话,算是比较正式的邀请了。
沐舒也清楚,她同意余旭尧过来接她,也就意味着她愿意尝试着和他相处,不排斥他的亲近。
仔细想了想,她终究还是点了头:“麻烦你了。”
“我会早些过来的。”余旭尧直接笑了起来,“我回去好好和我妈谈谈,你别多想,这些应该是男人考虑的问题。”
他的话,忽然让沐舒感觉到了一股暖意。
这种感觉,就像赤足行走在雪地上的旅人,忽然跌进了个温暖怀抱,被人温柔捧起冻得红肿的双脚,小心翼翼替她穿上软绵绵的鞋子一样,十分窝心。
低笑着看了余旭尧几秒钟,沐舒才郑重的说:“谢谢。”
“快进去吧,别冻到了。”
余旭尧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沐舒身上,见她关门前又抬头多看了自己两眼,心头的喜悦更深。就像个一个垂涎糖果多时的小朋友,终于品尝到了那一丝甘甜似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沐舒刚回自己房间,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那抹身影。
沈荆临单手撑着额头,不轻不重的揉捏着眉心,那修长的身子,此时已经完全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就算听到开门声,他也没有抬头,只是眯着眼睛,继续揉捏额头:“回来了?”
“嗯。”沐舒不痛不痒的应着。
现在的她,已经失了和沈荆临较真的兴趣。她知道,自己越是和他针锋相对,这场不该有的纠缠也就越没办法停止。
索性,也就把他当成了普通陌生人。
见她一改常态,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沈荆临不禁轻嗤了声:“余旭尧送你回来的?”
“嗯。”
“这两天他一直陪着你?”
“嗯。”
“你们,在一起了?”
“……嗯。”
沐舒迟疑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应下了。她以为,沈荆临会生气,会发疯,甚至会像以前一样红着双眼来掐她的脖子。可他都没有。
沈荆临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沐舒好一会儿,便说:“气色比昨天好些了。”
“……”
“看来,他将你照顾得还不错。”沈荆临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好好养着吧,天冷就多穿点,别把身体冻坏了。”
“嗯。”
“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沈荆临站起身来,一步步朝门口走。
每一步,他都走得沉重而缓慢,仿佛要将地板上的纹路都数清楚似的。
待他走到门口,也没有急着开门,只是单手扶着门把手,不停摩挲着。大约过了半分钟,才笑了出来:“恭喜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