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城的三月,带着点点凉意。
洲际酒店休息室中,苏陌浅穿着安家准备的订婚礼服,抬手拢了拢胳膊。
柔顺乌黑的发被拨到一边,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弧度优美。
她望着镜里化着浓妆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
依旧漂亮,却因为浓妆失了原本的味道。
“咔嚓——”
休息室的门从外面打开,安母走进来。
她穿着墨绿色旗袍,肩上搭着白色皮草,一派雍容。
苏陌浅微抬清冷的眼眸,不温不火问候:“安伯母。”
“你还真是不知羞耻,我已经明确和你过,有我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你进安家的门!”安母冷着一张脸,盛气凌人。
“你同意我们订婚的。”
安母的手贴在胸口,气愤道:“易臣拿他的未来威胁我和他爸,我们能不同意吗?”
儿从就乖,没让他们操过心,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屡次忤逆他们的意思,甚至不惜用仕途作赌。
先不她的家世不配安家,光是外界传出的那些难听的言辞,也绝对不能让这样的女人进门。
苏陌浅那双漂亮的眸微闪,启唇道:“既然同意,就该信守承诺不是?”
“你!”安母捂后退两步,显然是被气到。
隔了一会儿,她莞尔:“安伯母,请柬已发,想必你也不想安家丢人,那就把不甘与愤懑咽回去。”
“苏陌浅——”
安母抬手指向她,在外塑造的形象哗然崩塌,“果然是无父无母的野丫头,一点教养也没有,我们家易臣前途光明,是你能攀上的?”
谩骂从她嘴里脱口而出,被骂的人表情淡然,像是真不介意。
苏陌浅缓缓起身,好心给她倒了杯水,“伯母,喝点水吧,别渴了自己。”
“你……”被气的一句完整的话也不出。
苏陌浅莞尔:“或者你先补妆,脸上的粉有些脱了。”
“你、你怎么能厚颜无耻到这个程度?”
安母不可思议看着她,都出那种话,竟然都没见她情绪有丝毫起伏,反观自己,却被气得够呛。
苏陌浅缓慢地眨了眼睛,平静开口:“大概是无父无母的缘故吧。”
从就没人教啊,自然脸皮厚、不知所谓喽。
安母被这话噎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咬牙将上不得台面的话咽下去。
虚掩的门再次被推开,沈嫒穿着一袭粉色曳地礼服款款而来,轻声细语道:“伯母,伯父让您过去呢。”
“这就来。”安母应答,临走时狠狠瞪了苏陌浅一眼。
回大厅的路上,她执起沈嫒的手,叹气道:“嫒,你是好女孩,是我们家易臣没福气。”
沈嫒是市高官的千金,无论是家世还是其他,甩苏陌浅好几条街,偏偏自家儿鬼迷心窍要娶那个女人!
她庆幸,今晚只是订婚。
——
临开宴,手机在桌上震动,是好友宋北北。
电话接通,传来埋怨声:“苏陌,你死哪去了?你怎么能狠下心把诺一个人丢在家里,要不是我出差回来,他就该见阎罗王了,到时候有你哭的我跟你……”
“北北,我今天订婚,”苏陌浅打断她的长篇大论,“和安易臣。”
“…订婚?!”
宋北北拔高音量,“死女人,你脑有病么?安家是你能嫁进去的?我告诉你,彦箫那个女人不好惹,她姓彦!姓彦!”
安母就是彦箫,在家排行老四。
舒城彦家啊,的确不好惹。
即便是这样,她也要试一试,看惹不惹得起!
良久的沉默,宋北北语重心长问:“陌儿,你老实告诉我,和安易臣订婚是不是想报复……”
苏陌浅打断她的后话,“北北,祝我订婚‘顺利’吧。”
话落,便挂断电话。
这时服务员敲门,示意她可以去大厅。
提着白色裙摆,走在红毯上,苏陌浅直起腰板,挽着唇,漂亮、自信。
“啧啧,她不就胸大点、腰细点、腿长点,安易臣怎么看上她的?”
“不定床上功夫了得。”
“哈哈,的对啊,这样的女人谁敢娶?娶回家就顶着一头绿毛了。”
“听她在学校的时候就有豪车接送,典型的外围女!”
“……”
议论声未停,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一字不落落在苏陌浅耳中,却没影响她半分。
司仪见女主角登场,先是夸赞她漂亮,而后让司仪姐端着两枚订婚戒指上台。
问及安易臣是否真心愿意订婚时,一向沉稳的男人异常激动,扬声:“我愿意。”
这样的反差,惹得台下一阵哄笑。
司仪转头问:“苏姐,您是真心诚意与安先生订婚的吗?”
话筒递过去,苏陌浅并没第一时间作答。
司仪当她是紧张,又问了一遍。
良久,台下众人都察觉到不对劲。
安易臣垂于两侧的手微微颤抖,低声唤:“陌?”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又与平时不太一样。
苏陌浅对上他的眼,几秒钟后错开,将视线投向台下,红唇轻启:“我、不愿意。”
“轰——”
参加宴会的人一时炸开了锅,根本没想到她会出不愿意。
当初可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死缠安少,如今竟然当着全舒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面前悔婚,这不是耍人吗?
相较于安父,安母脸色顿时铁青。
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居心不良!
刚才还提醒她要保住安家的颜面,现在就做出这样的事,分明就是在报复!
议论、谩骂此起彼伏,攻击的都是台上穿着洁白婚纱的女人。
而她,站在那儿,目光坦然,像是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安易臣看着她,精致的五官、脱俗的气质,眼眶不知怎么就红了。
他拉着她的手腕,嗓音颤抖,嘶哑问:“陌,为什么啊?”
明明他没有做错什么,明明前一刻她还神色温柔地对他,她喜欢他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苏陌浅拂开他的手,淡淡开口:“因为不爱你啊。”
这句话深深扎进安易臣心里,疼得厉害。
是啊,因为不爱,才能毫不犹豫做出这般伤害他的事。
他为了她不惜与父母作对,放弃如今奋斗的一切,可得来的却是这么一句令他痛彻心扉的话。
安易臣稍稍仰头,将眼眶中的泪逼回去,轻笑着问:“苏陌浅,你有心吗?”
苏陌浅的视线一直落在台下,眼眸略微闪烁,低声道:“早就没了。”
早在那年,就不在了。
“我该知道的,呵呵……我该知道……”
安易臣自嘲地笑起来,伸手将订婚对戒扔到地上。
“易臣!”
安母见儿逃离订婚宴,看向苏陌浅的目光像是啐了毒,恨得咬牙切齿。
苏陌浅看着混乱的场面,迟迟没有下来,透亮的眸闪着光,像是在找寻什么。
安父毕竟是浸淫官场多年,见惯了大世面,立刻招来秘书,让他把台上的人带走,之后吩咐家里的管家出面打圆场。
这场订婚宴,最后以宾客免费看了场精彩的戏收场。
苏陌浅被安父的秘书‘请’出去,刚出电梯,就被人拦住,“不想订婚可以一早开口,为什么要当众做出这种事?”
面对沈嫒的质问,苏陌浅懒得回答,绕过她往外走。
沈嫒不依,拽住她的手腕,“你给我解释清楚。”
苏陌浅坦然看着他,好心:“沈姐,你有拦我的时间,不如去找安易臣,不定下次的订婚宴,主角就是你了。”
她一直都知道,眼前的女人喜欢安易臣。
“叮——”
“啪!”
电梯门开时,沈嫒甩了她一巴掌。
苏陌浅踉跄了一下,撩开头发,清冷的眼眸浮现一层寒意,双手瞬间握拳。
她的意图,在听到男士皮鞋落地的声响后,打消了。
甩出这巴掌,沈嫒自己也愣住,看到从电梯里走出的人,神色慌张,嗓音颤抖喊了声:“四叔。”
男人没温度的目光掠过挡路的两人,抬步往酒店门口走,步履沉稳。
苏陌浅眼中的寒意在听到男人的应声后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隐晦难辨的神色。
余光,只来得及看到那双锃亮的皮鞋,和笔直有力的双腿。
身随心动,没理会身后沈嫒的叫喊,跑追去。
林安上前,压低声音:“爷,那位被沈姐扇巴掌的女人跟来了。”
刻意作了解释。
“拦下她。”
彦锦深稍稍挑眉,是极其冷淡低沉的嗓音,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这人,好像天生就该是发号施令、高高在上。
林安弯下腰,转而面无表情地拦住她,“姐,请你离我家爷远点。”
“!”
苏陌浅的眼眸不再如一潭死水,像是被春意撩拨了一般,盈盈泛着波澜。
见前面高大挺拔的男人就要坐进车内,不顾忌讳喊:“彦锦深——”
林安脸色沉下来,话语中带着警惕:“你若还想留在舒城,就赶紧离开。”
他跟着四爷这么久,还没见哪个女人敢如此大胆地直呼其名,这女人是不想要命了吧!
男人上车的动作顿住,略微侧身,目光凛冽地看过来,那双眼睛寡淡、冷漠。
一身裁剪贴身的黑色西装,衬得双腿修长笔直,视线上移,能看到袖口在路灯笼罩下折射光泽,却没有他漆黑如夜幕的眼睛亮。
薄唇、高鼻梁,五官立体,骨相周正,除却周身冰冷,散出生人勿靠近的讯号外。
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唔,也是最危险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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