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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有很多人走近,方才这句话也不知是谁喊的,刚才赋诗的女子都渐渐靠拢,打量着地上扭打的二人。有人瞧热闹、有人不屑、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尴尬,却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锦帕已经被撕烂,二人也不好再做纠缠,松开对方盈盈起身。

    灵曦握住半块锦帕,小心藏好,抬眼看过去,玉曦站在最后,精致的妆容让她看起来脸色依旧红润,只是眼里的神色似乎浅浅露出苍白。再看萱宁,她忽而温和一笑:“咱们在那边苦心作诗,你们倒好,自己玩儿起来了,该罚该罚,还不快快回去,都自罚一杯。”

    萱宁决口不提什么,摆明着要大事化小,淦初缘却不知怎么,冷冷对上一句:“是啊,你们在那边苦心作诗,可知灵曦也作了一首,你们可要听听?”说罢将锦帕一晃,“便是写在这上面,方才探花郎瞧不上,这不,又给退回来。”接着冷哼一声:“庶出果就是庶出,只可惜花魁如梦的本事还没学到家呢。”

    “元帅掌天下兵马,淦姑娘自是文武双全,姐妹们都想听淦姑娘的诗,不知淦姑娘可愿回去,赋诗一首?”原听萱宁说话温柔有余又落落大方,此言一出,却又生出几分威严来。

    萱宁淡淡盯着她看,决口不提她与灵曦之事,淦初缘想要羞辱灵曦一番,可如今萱宁帮灵曦,她也与灵曦在众人面前动手,只怕得不偿失,想来还是不便纠缠。

    “自然。”

    见淦初缘肯罢手,萱宁上前拉她的手,笑盈盈转身去了。女孩们跟着也走了,玉曦回眸向灵曦看了一眼,似是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静静走到灵曦身边,轻声道:“走吧。”

    她的声音太过冷静,所以灵曦分不清这两个字里,究竟是嫌弃、厌恶、亦或怜悯?

    随她们走的时候,大家都很安静,灵曦却一直想着淦初缘那句“庶出果就是庶出,只可惜花魁如梦的本事还没学到家呢。”不知为何,想到这句,她心中似有一种强烈的感情抑制不住,朝心口奔涌,止住了她的呼吸。

    之后的宴席中淦初缘也不再为难,坐在众人之间瞧不出有什么不高兴,好像方才与灵曦争执未曾发生一般。灵曦在一旁也不想引人注意,静静坐着。不知何时,绮蝶已经回来,灵曦见她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来,心中愤然。要不是绮蝶,她也不会这么倒霉。

    的确,要不是绮蝶,她不会这么倒霉。今日本该是春鸢陪她出行,不料春鸢生病,甄氏指定绮蝶陪同,当真只是巧合么?如果绮蝶当真是戴罪之身,应当事事谨慎小心,岂会犯险送出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锦帕?

    今日发生之事处处不合常理,且又找不出其中缘由。

    经由这么一闹,灵曦已毫无心思应付她们,众人说了些什么,她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有听见。热热闹闹一天后,这才回了相府。灵曦安分跟着甄氏回府,想必锦帕之事她已听闻几分,不知她要如何处置?

    一路到了甄氏屋子,灵曦在门口进去不是,不进去也不是,眼巴巴望着她和玉曦进去,只站在门口瞧着。

    “在霁王府好生威风,怎的现在倒不敢进来了?”甄氏淡淡说话,听不出情绪。

    灵曦听她嘲讽,也不恼,只是乖巧依言进去。心中暗自盘算此事的严重程度,料想之前甄氏已摊上一条人命,如今风波未平,再如何为难,也不至于赏她一条白绫。

    甄氏向绿枝道:“带她们都下去罢。”

    “是。”绿枝轻声退下,屋里人也随她一同出去,脚步极轻,连一丝声响也没有。

    甄氏端一碗茶水抿了半口再轻轻放下,看着灵曦,“在霁王府中所为,你可知错?”

    “灵曦知错。”

    灵曦一向温顺乖巧,以往骂她,除了点头称是便再也没什么说辞。此今这事可大可小,坏了她自己名节事小,毁相府清誉事大,若影响到玉曦婚事便万万不可饶恕。又思及柳姨娘陷害玉曦一事,灵曦这般作为,定要数罪并罚方解心头之恨。

    “你可知霁王妃是什么人、霁王爷又是什么人?在他们府邸也是可以随你撒野的地方?写些淫词艳曲污人耳目,你将相府置于何地?”

    “娘你不知道,那个淦初缘根本不将相府放在眼里,她在别人面前对相府说话句句带刺,许是旁人不在,她又讲了什么难听的话,灵曦才想教训教训她而已。”玉曦转至甄氏身后替她捶肩,软下语气说话。

    “行了,你先去房里抄写女戒一百篇。”

    “是。”灵曦心下放松,还好不用挨打,抄就抄,上学那会儿被罚抄没少攒出点儿经验。

    待灵曦出门,甄氏脸色更沉,轻声一叹:“玉曦,你糊涂。”

    玉曦没料到甄氏会这样说,捶肩的动作一滞,上前小心问:“为何?”

    甄氏正色道:“霁王妃今日与我说话间以透露些许,倒十分喜欢你,如今灵曦这么一闹,不知霁王妃心中会否另有想法。”

    “今日找到灵曦和淦初缘时,萱宁郡主明明是帮着灵曦的。”

    “这也不算什么,灵曦在别人家中闹事,明白人都会息事宁人。不过说来,萱宁倒真是个难得识大体的。”甄氏眼光挑剔,但偏偏这萱宁她瞧着喜欢得很。

    “母亲,如今再担心也没有法子。”

    “是了,还能如何呢?”

    望着眼前的纸笔,灵曦就知道自己是没法作弊了,没有复印纸也不能两支笔同时写,但这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是--笔迹!

    如果这东西抄了出来,她的笔迹判若两人该如何解释?到时候谁都会怀疑她!

    灵曦开始怀疑,甄氏究竟只是随口一说,还是她已有察觉,想要以此试探?

    到书架上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以前灵曦的笔迹,多是一些诗词佛经,写的是小楷,灵曦心中赞道:“漂亮。这字写得端庄却不死板,虽是楷书,却有行云流水之姿。”

    只是……她写得如此好,倒是怎样也学不来的。缓缓放下书卷,索性不管它。却是忽然想到春鸢,听闻她病了,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算了,不如去看看她,也好问问她这病如何来得这般巧?

    寻到春鸢屋子外头,本以为她会躺在床上,却竟见她在院里浇花。灵曦倒不打扰她,远远瞧着她,倒觉得她比绮蝶还美上几分。她很快发现灵曦,上前来迎。

    “二小姐好,春鸢有错。”

    “平白生了病也非你所愿。”

    “二小姐先进屋里说罢,这儿风大。”春鸢说话间顺势上前扶着灵曦往屋里去。

    灵曦勉强笑笑,那叫一个不自在啊,古代人就是麻烦,连走个路都不能自己走么?

    “你可好些了?怎么说病就病,病得重么?可要请大夫来瞧?”

    “谢二小姐关心,春鸢很好,只是带病之身实在不宜同去王府。”

    “可知道是什么缘故?”

    “只是吹了冷风,不碍事的。”

    “我来,是有件事想问你。”

    “二小姐请说。”

    “丫鬟们身世底细府里可都有记录?”

    “多是有的,东西由太太管着,太太叫绿枝看着,旁人都不让瞧的。”

    “我是见屋子里丫鬟们都大了,想替她们寻个好归宿,所以想探听仔细些。”灵曦拿来了事先准备好的理由应付。

    “二小姐若是想替丫鬟们做主也不急在一时,现在,太太心思都在王府那边,待太太心想事成才好办丫鬟们的事情。现下二小姐大病初愈,多多保重才是。”春鸢意思很明显,甄氏盼着玉曦嫁入王府,现在没空管别的事情,还是等玉曦嫁了,太太一高兴,什么事不能成?

    灵曦没料到随意编了个理由春鸢便替她打算,不免有些感动,便道:“若你身子不适,这几日好生休息,有什么事情让她们去做,你也多多保重才是。”

    “谢二小姐。”

    灵曦想探听的,自然是绮蝶。

    至于甄氏,她万万没有想到,第二天中午,王府差人送来拜帖,说三日后登门拜访。对于甄氏、赵煦、玉曦来说,这都是令人高兴的事情。至于灵曦,当然也算是好事一件,因为甄氏收到拜帖心情大好,又忙于操持迎接王爷一事,早忘记要罚灵曦抄《女戒》一事。不然,灵曦已做好自伤右手的准备了。

    灵曦在心里将各路神灵都谢了一遍之后,转过头来瞧见柳姨娘一脸神伤。

    “灵曦。”柳姨娘开口唤道。

    “啊?”

    “过来和娘说说话。”

    “好。”

    “你在王府所为,娘有所耳闻。”

    灵曦没料到她会说这个,没想到甄氏放过她了还有一个柳姨娘,可是这能怪她么?绮蝶的事,不知能不能告诉柳姨娘,毕竟她是赵灵曦的亲娘,无论如何也会站在赵灵曦这一边,如今自己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或许,可以让柳姨娘知道。

    见灵曦不说话,柳姨娘神情愈发凄然,“灵曦,娘只愿你能平平安安,只要你开心过日子就好。那种,那种奢望高门,委屈求情的日子,娘过了这么多年,够了。”

    柳姨娘看着灵曦的眼睛泛起了光,“你也过了这么多年,不是么?不够么?”

    灵曦知道她是想错了,到底是听她继续煽情地讲完,还是将实情说出呢?

    还是说了罢,若柳姨娘都不能信,在这里还可以信谁呢?微微叹口气,灵曦以一种慎重的眼神看着柳姨娘,问:“你可曾听说过‘万霞’一门灭门之事?”

    柳姨娘似乎不能接受灵曦忽然问她的问题,深深地看着灵曦,然后点头。

    “绮蝶可能是他们的后人,我与淦初缘所争执的锦帕,便是绮蝶绣上了鸳鸯送给探花的那一块。”灵曦小心注意柳姨娘的反应,继续道:“而‘万霞’一门被灭,是探花郎亲口告诉我的。”

    柳姨娘看着灵曦,好一会儿才缓过神,“灵曦,答应我,此事谁问你也不可以说。”

    “即使背上招蜂引蝶不知自重的恶名?”

    “是,答应我。”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么?”

    “此事你所知越少,便对你越好。”

    “好。”原来柳姨娘也知道绮蝶的事情,看柳姨娘也有事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