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茉莉不知道她这次离开后,出了一件大事,差点令她后悔一生。
到北京时已经接近傍晚,为了坐火车方便,她没有穿裙子,而是穿了一件半袖浅粉色衬衫,领子处结了一个蝴蝶结,袖子是那种泡泡袖,腰身处收了两寸,婀娜的身姿就显出来了,下身穿了条黑色喇叭裤,脚穿一双半根圆头米色小皮鞋,头发被她编成鱼骨辫,看起来干净利索,又很时尚。
可这身穿着在那个年代就有些另类,人们现在穿的都很朴素,尤其是女人穿的衣服,更是恨不得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看她的目光中,有羡慕的也有不屑的。
丁茉莉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坐在那想着心事,由于决定的急,没买到卧铺票,心里烦躁也懒得去补票。
车厢里闷热,人多空气不流通,味道有些难闻,丁茉莉推开车窗,尽量将脸朝着窗外。
“姑娘,一个人吗?”
对面座位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梳着齐耳短发,穿着灰色衬衫,胖乎乎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很精明。
从上车开始,她就注意上丁茉莉,觉得这姑娘人长得水灵,穿着打扮也与众不同,看着斯斯文文就动了心思。
“嗯。”
丁茉莉淡淡应了一声,神情很疏离,出门在外还是少说话的话,况且依照她现在的心情,也不愿意有人打扰。
“你家也放心你自己出来,多大了?”
可她都已经表现的疏离了,那女人还不肯罢休,继续追问,像是警察在调查户口。
丁茉莉微微蹙眉,不愿意回答她的问题,就望着窗外假装没有听到。
“姑娘,看你的样子也就二十岁左右,有婆家没?”
谁知道女人看不出眉眼高低,继续刨根问底。
“大姐我头疼。”
丁茉莉答非所问,她觉得自己这么说,对方应该知难而退,谁知那女人因此找到话题,关心的看着她。
“呀!头疼?大姐这有解热去痛片,你要不要吃一粒?出门在外生病了,多可怜。”
说罢还真就去翻兜子找药,她这样引起丁茉莉的警觉,她倒是也不想把人往坏处想,可毕竟多活了一世,她知道有一种人,叫人贩子。
给你杯水喝,一块糖吃,就能把你迷了去,多数就是四十多岁的女人,看着慈眉善目,才能令人放松警惕。
心一下子就悬起来,想到前两次回北京都是致远陪着他,有什么事情有他在就不害怕。
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还是多花点钱去坐卧铺安全些。
她这边想着,那边就已经把药找出来了,丁茉莉更加警觉,谁没事出门还带着药?
“来姑娘,这还有水,温乎的不烫嘴,赶紧吃一片,再趴会儿,醒了头就不疼了。”
那大姐笑盈盈的递过来一个铁缸子,还有一粒白色的药片,看着她的笑脸,丁茉莉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不用了,谢谢,我头不疼了,去厕所。”
往她左右看了一眼,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此刻正盯着自己和那个大姐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起的,丁茉莉慌慌张张站起来,感觉这里太危险了,
拎起火车架子上的黑色提包,就往卧铺方向走,那样子倒像是在逃跑。
“这是怎么话说?好心当成驴肝肺?妹子,别把人都当成是坏人。”
女人不高兴了,冲着她背影大声嚷嚷,没了刚才的和善劲,丁茉莉头都没敢回,拎着兜子一气跑到乘警身边,方才敢往身后看。
“呼。”
长出一口气,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去找列车长补卧铺票。
她想好了,若是没有卧铺,她大不了就在乘警室外蹲到北京。
还好,卧铺上还真有个空位子,她补了票拎着皮兜往卧铺区走。
情不自禁想起上一次和致远坐卧铺的情景,她嫌弃上一位乘客脚丫臭,调皮的和致远换了位置,那时候一路说说笑笑,时间过的很快。
哪像现在,简直是度时如年......
好不容易捱到下车,她是躺在卧铺不假,却根本睡不着,下车时两只眼睛干涩胀痛。
那个时代的联系纽带多是写信,也有家里有权有势的,或者有钱条件好的,能有个电话或大哥大联系。这次来京是临时起意,写信通知大哥来不及,只好未打招呼,直接就来了,当然也就别指望大哥来接自己。
拎着皮包顺着人流往前走,好巧不巧又遇到那个穿着灰色衬衫的大姐,她瞥了丁茉莉一眼,这次却没有再过来搭话,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冷哼了一声,仰着头快步超过丁茉莉,还故意大力撞了她一下。
丁茉莉苦笑摇头,这样看来,这大姐还真不一定是坏人,都是自己谨小慎微,把好人当坏人,人家能不生气吗?
出了火车站,这个时间公共汽车都已经停止运行了,拎着兜子走去大哥家要好远。
身上带着钱,这眼看着越走越黑也不安全,丁茉莉就有些犯愁,站在车站前四下张望着,看看能不能找辆车坐回家去?
这个时代出租车很少见,也不屑于到车站趴活,都是在大宾馆外等活,想找辆出租车很难。
丁茉莉泄了气,拎着兜子往车站前的小旅店走,迎面看到那个灰衣服大姐正准备上一辆出租车,她顿时眼前一亮,拎着皮包凑过去。
“大姐,可以拼车吗?”
丁茉莉陪着笑容询问,她知道自己把人得罪的狠了,也许人家就不会同意,也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不怕我是坏人了?”
显然对方还没忘记这茬,丁茉莉讪笑摇头,现在看的确是自己多虑了,自己那样误会人家,换做谁都会生气。
“对不起,出门在外我就有些紧张。”
“行啊!上车吧!”
好在那个大姐脾气也发完了,再看到丁茉莉一直陪着笑脸,也就不再计较。
上了车,她的话匣子又打开了,问东问西说起来没完,丁茉莉有一声没一声的应答着,眼睛不时看向车窗外。
“结婚没?”
灰衣大姐绕来绕去又绕回这个话题,丁茉莉这次没有回避,大大方方的点头:“结婚一年了。”
眼看着大姐脸上灿烂的笑容,渐渐淡去,也懒得多说话,看向窗外不再开口。
丁茉莉觉得好笑,正好落得耳根清静。
到了家附近,她付了自己这份车费,想了想直接把大姐的车费一并付了。
“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了。”
她这样豪爽,那个大姐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推辞了两句,见丁茉莉坚持,也就不再拒绝,笑容满面的坐车走了。
再走不远就可以到家了,来的急也没带什么礼物,想到姐姐那张势力的脸,她还是找了没人的胡同,跑进空间里,摘了些桃子和苹果,装了一三角兜,这个时候还算拿得出的礼物。
出了胡同朝家门走去,远远就听到女人的哭声,有些耳熟,她不由加快脚步。
大月亮地,什么都看的真真的,哭泣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姐姐丁木兰。
此刻她的头发被抓在一个男人的手上,啪啪的打脸声,远远的就传进丁茉莉的耳中。
离得近了看的清楚,打丁木兰的就是她男人,这男人仗着有份好工作,很是瞧不起成分不好的丁家,对媳妇呼来喝去,可前世没听说姐姐挨过打?难道是她怕丢人,一直隐瞒着?
她顿住脚步,丁木兰好面子,若是被自己看到她被男人打,会不会觉得丢人?反过来找她的麻烦?
“住手。”丁建国从院子中跑出来,见妹夫逮住妹妹往死里打,忙跑过去拉开妹夫。
丁茉莉正犹豫着,听到大哥的喊声,再看到他勇敢的站出来保护丁木兰。
眼睛眨了眨,前世大哥从来没为自己出过头,也不知道帮没帮过丁木兰?不过今天还挺爷们的。
“怎么着,我打自己媳妇还要你批准?你算那根葱,要不你就把她领回去,连个蛋都下不出来,要她也没用。”
丁木兰的男人一横眼睛,根本就没把丁建国放在眼里,其实他这话说的有些早,刚结婚也就半年,怎么就知道不能生孩子?
丁茉莉记得前世姐姐可是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哪次回家不是嘲笑自己?那时候她就是这么说自己的,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这会儿算是清楚了,原来就是从姐夫这里学来的。
她不同情丁木兰,感觉她就是活该,不值得可怜。
“妹夫,你们才结婚半年多,急什么?”
丁建国也就一时冲动跑出来,自从茉莉上次回家,给他的触动很大,丁木兰是自私可也是他的妹妹,怎么说还有骨血关系在呢!
“和我们一天结婚的都怀上了,就她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害的我被人笑话,我今天把话说在这儿,一年内怀不上,就他娘的给老子滚蛋。”
丁木兰的男人仗着自己有铁饭碗,根本就不在乎停妻再娶,对这个虚荣尖酸的丁木兰也看不上眼,要能耐没有,整天挑吃挑喝的,刚结婚那阵子两口子正热乎的时候,他还能让着她。
可今天被人刺激到了,又多喝了两杯,压在心里的火气就爆发了。
“呜呜.....怀不上孩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见哥哥出来,有了依仗的丁木兰跳起来躲在大哥身后,抹着眼泪,冲着男人吼着。
“他娘的,老子打死你。”
男人被激怒了,冲过去把她从丁建国身后揪出来,举起蒲扇大的巴掌就往下落。
“啊,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