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百户看黎经时不顺眼,其实南楚军中更多人看方百户不顺眼。
身为燕国公旁支的他,虽觉得族里对他并无太多帮助,可平日他没少仗着燕国公的权势欺压人。
黎经时父子初入军营,就是分派到他手底下,那会儿方百户是总旗,总旗底下有五小旗,兵员应有五十六人,但当时才经历一场恶战,方百户手下的五小旗仅剩三小旗,柯百户是其中之一,兵员只余二十七人。
因为兵员匮乏,所以连黎韶熙兄弟那么小的孩子也收。
其实那次方百户的人不应该损失这么多,全因他贪生怕死,本来可以安然回营的,就因他怕死,看到前方杀声隆隆,便拖着所有人跟他走小道。
谁知神威大将军的人在小道上设了埋伏,他们闯入要对付西越人的陷阱中伤亡惨重。
事后燕国公认定是神威大将军故意针对他方家人,没少拿此事,在朝堂上找神威大将军的麻烦。
后来同样的事情又再度发生,这回因有黎经时在,在方百户又做出相同决定时劈昏他,把他扔在马背上带回来,这次全员无人伤亡,且还斩杀了不少西越人,建下了功劳,方百户因此从总旗升上百户,只是他回来的时候有些狼狈,且被人看到了。
梁子就是这么结下的。
方百户不曾感谢黎经时保住他的小命,还助他升了官,反倒以他违反军纪为由向上头告了他一状,并给他起了个乡下老鼠的称号。
柯百户觉得方百户小气刻薄还忘恩负义,平日便极少与他为伍,这次要不是徐林将军命他二人同行,他是绝对不会和方百户一道的。
用过饭之后,雪还是没停,柯百户便沿着驿站的游廊散步消食,还没走到方百户住处,就听到男女调笑的声浪一波高似一波的传过来。
柯百户皱起眉头伸手,招来一名小厮,询问他有无地方可供歇息。
之前便是这小厮领路,自是晓得柯百户与另一位大人同住一房,方才送饭进去时,他看到那名大人不知打那儿找了个花娘来,两个人丝毫不避讳他在场,一个劲儿的调笑嬉闹呢!
“大人,雪大,往来的贵人不少,空房怕是没有了。”小厮摸摸脑袋苦恼的道。
柯百户眉头深锁,小厮见他沉着脸有些害怕,绞尽脑汁想了想,小心的提出建议,“大人您要不要和手底下的人挤一挤,一晚上而已。”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不过他不知亲兵他们住在那间屋子,小厮忙自告奋勇领他过去。
一夜无话,翌日风雪俱停,柯百户等人早已准备要上路了,却等不到方百户,柯百户命方百户的亲兵去找他,不多时就见去寻方百户的亲兵白了脸,跌跌撞撞的跑回来。
他凑到柯百户耳边低语数句,柯百户脸色丕变,随即点了几名亲兵,随自己一同过去,又让人去请驿丞。
回到两人同住的屋子,屋里铁味浓重,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正面朝上,倒卧在床前地板上,只是姣好的脸毫无血色,一把匕首插在她高耸的胸前,暗红色的血自伤口流淌至身下。
而方百户则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驿丞得了消息一头撞进来,看到眼前这景象,吓得跌坐在地,尖叫声穿破云霄。
尖叫声震耳欲聋。
黎深深,哦,不对,是已更名的季瑶深掩耳皱眉,嫌恶的看着面前尖叫不止的女人。
“够了,给我封住她的嘴。”平亲王妃淡淡的抽帕拭嘴,眼睛不经意的扫过站在面前的季瑶深。
仆妇们得令,立刻上前拿帕子塞住那女人的嘴。
“你说,要如何处置?”平亲王妃指着那尖叫不止的女人问。
季瑶深垂手敛眉一派乖巧的道,“全凭母亲做主。”
“嗯,你生母虽不懂规矩,倒是把你教得很好。”平亲王妃这话实在再讽刺不过,季瑶深低着头垂下的手却紧握成拳,指甲更是掐进肉里,阵阵的刺痛让她快要哭出来,但她强忍着,逼自己露出笑容来。
平亲王妃居高临下看着她,还是个孩子啊!就算再聪慧,到底也还是个孩子,瞧,这么一逼,就露馅了吧?
“你姨娘这回受苦了,回头让人好好给她补一补。”
“谢谢母亲。”
平亲王妃似是乏了,让人把她带下去。
那被塞住嘴的女人满眼泪水,目露哀求的看着平亲王妃。“我说你啊!让人说你什么好啊?”平亲王妃让人取出帕子,那女人急忙扑向平亲王妃。
“亲王妃,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一时鬼迷了心窍,亲王妃您救救奴婢!奴婢求您了!”
平亲王妃身边的嬷嬷上前啐了她一口痰,“亲王妃让你去侍候十二小姐,不是让你去对付蒋姨娘的,你说你好好的差事不做,对蒋姨娘动手动脚的做什么呢?再怎么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亲王爷的子嗣。”
丫鬟泪水鼻涕满面,头发散乱,“亲王妃,奴婢……就是替亲王妃不平,那蒋氏样样不如人,却偏得了亲王爷的宠,亲王爷这些天都歇在她那儿,就连初一、十五该歇在正房的日子,也都……”
“闭嘴。”平亲王妃额角青筋直跳,这个丫鬟还真是那壸不开提那壸。
她朝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们立刻上前软硬兼施,只是这个丫鬟咬死了是为平亲王妃抱不平,见到蒋姨娘显摆她的肚子,才会一时冲动推了她一把。
平亲王妃不耐烦听她掰扯,让人把她拖去别处审问。
嬷嬷们丝毫不怜香惜玉的把那娇滴滴的丫鬟拖去后罩的一处屋子,把她关在屋中半日,然后才连番上阵审问,如是折腾了三天,嬷嬷们都有些不耐烦了。
“姚黄啊!你若是老实交代,是谁让你去对付蒋姨娘的,嬷嬷就帮你跟亲王妃求个情,如何?”
姚黄已被折磨得如离水的鱼儿般焉焉一息,再无当初被派去侍候季瑶深的娇俏模样。
她抬眼看说这话的嬷嬷一眼,“嬷嬷行行好,放了我吧!”
“这怎么成!我们还得跟亲王妃交差呢!”
只是任她们使尽手段,都没能让姚黄招出亲王妃要的答案。
得知姚黄死了,平亲王妃沉着脸问,“如何?可问出来了?”
“没有,那贱人到死都没说。”嬷嬷们很懊恼,还以为能借机牵扯上顾侧妃,往她身上泼脏水的。
“没想到姚黄那丫头倒是个硬气的,她主子这回可真是用对了人,可惜了那么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就这么死了!”
屋里侍候的人噤若寒蝉,良久,平亲王妃才道,“纪嬷嬷那儿,可有什么消息?”
“没呢!纪嬷嬷说十二小姐防心很重,就算是对生母,也是防得紧。”
平亲王妃喔了一声,“她手里有那么多钱,蒋姨娘就没怀疑过她?”
嬷嬷摇头,平亲王妃冷哼一声,“这蒋姨娘还真是聪明脸孔笨肚肠,也不知她是如何生下那么个灵巧的女儿的。”
“那是咱们亲王的种子好。”
“嗯,也是。”平亲王妃轻笑了下,“让人把姚黄死了的消息,传给顾侧妃知晓。”
一个嬷嬷应声而去。
姚黄死掉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亲王妃,所有人都知道新进府的十二小姐身边,现在少了个大丫鬟。
不少有心人忙着走关系,想要到十二小姐身边去侍候,也有人说姚黄是忠仆,见蒋姨娘得宠,替亲王妃不平才会犯下错事,当然也有人说她不对,她如今侍候的是十二小姐,她推了蒋姨娘一把,害蒋姨娘小产,要置十二小姐于何地?
平亲王府的下人因此事闹纷纷。
主子们倒是平静得很。
别看平亲王专房独宠蒋姨娘,自蒋姨娘传出小产消息后,平亲王就再没进过她的房,不少人因此认定,蒋姨娘要失宠了!
出小月没几天,就传出蒋姨娘身边一个丫鬟得平亲王青眼,被收为通房了!因为如此,平亲王又开始留宿蒋姨娘屋里。
把后院一众夫人、姨娘们恨得是牙痒痒的。
而于此同时,季瑶深开始上学了。
她上的是姚氏闺学,是京里非常有名的闺学,是知名大儒姚长江的女儿姚万梅所办,姚万梅少有才名,样貌却不出众,成亲十年无所出,其前夫是燕国公次子方浩然,他是出名的才子,但与姚万梅不同的是,男生女相的他是京城出名的美男子。
燕国公夫人原本对姚万梅十分喜爱,但随着时光流逝,姚万梅一直没能传出好消息,等燕国公的小儿子都做父亲了,二房依然毫无动静,燕国公夫人便改了态度,最后是燕国公夫人做主,意欲休妻,方浩然却不同意,又拖了五年,方才答应和离。
之后方浩然娶了燕国公夫人娘家侄女张玉荷,张玉荷生得娇小玲珑,与姚万梅的高挑身段截然不同,她也好生养,一进门就入门喜,随后三年抱两,连生两女。
燕国公夫人乐不可支,但也有些遗憾,如若当年娶得就是自己的侄女,次子也不拖到这个年纪才当爹。
姚万梅和离后,便在父亲的书院帮忙,来年就在父亲及师兄弟们的协助下开办闺学。
姚氏闺学很有名,她的学生连续几年在太后办的赏花宴上拔得头筹,并得太后赞赏,先后进了皇子府及宫里。
平亲王妃之前便曾想让女儿进姚氏闺学,不过七小姐娇惯,不习惯早早起身上学,最后只得作罢。
不曾想这个名额最后落到季瑶深的头上。
季瑶深上学的第二天,就派人连系黎浅浅。
“还真让她找到光明正大出门的理由了!”黎浅浅抿嘴轻笑,看着季瑶深送来的纸条。
“她又找您要钱了?"春寿一直记得黎深深从教主这儿拿走的五百两银子。
“大概吧!”黎浅浅嘴角微翘,“明儿去看看就知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