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君清早起身,在碧瑶池外一坐就是一天。他自离开妖界,在人世里一直住在绝焰仙门的旧址。虽然四处断壁残垣,但收拾一下还是能住。
今天的碧瑶池依然平静,没有见到白小聆的影子。他想起那时与白小聆在冥思中相遇,就像真的在梦中一样,虚无缥缈的,好像她从来没到过这里。
他叹了口气,沿着湖边散着步,渐渐注意到前面柳树后面鼓起了一个土包。他想了想,好像在几天前都还没见到,不由加快脚步。
耸起的土堆明显是翻出不久的新土,正如他之前所想一样,前几天还没有出现,定是这几日被人堆出来的。
也即是说,这几日除了他,还有人来过。
李琰君整理衣摆,蹲身下去。正想扒开土堆看看下面是有什么玩意,土包上的一枝柳枝引起了他的注意。
从这个堆土的手法和土里横插的一枝柳条来看,这应该是一个坟冢。
可是谁会把坟埋到这里?
李琰君没有动用法术,用手拨开土包表面的一层土,果然发现了一块看似墓碑状的木板。木板上隐隐残留着修为法力,上面刻着两个字:云儿。
李琰君拔下发簪,****进土堆里。发簪本是他铸造身形的仙竹上的一部分,与他身体相连;又带着妖神的妖力,插入土里,妖力查看到土里的景象全部浮现在李琰君的眼前。
他看着土里埋着的人,大吃一惊,连忙拔出发簪。
初云!
他再看一眼木板,上面刻着的“云儿”两字突然特别刺眼。
已经非常清楚了,这个土包就是这几日有人来给初云立的坟!
能给初云立坟的,也只能是那两个人了……
李琰君烦闷闭眼。
没想到他在这里没有等来白小聆却等来了初云的尸身和立好的坟冢。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他在一起,怎么还会死?”李琰君摸着木板上刻的字,紧皱双眉,“你们命定夫妻,云承天他怎么会护不了你一生?”
“楚毅啊,你之前为他们做的那么多打算都白费了。”
他自感慨,张手从木板自上而下抚过,所到之处,法术刻下的名字消失,整块木板变成光滑一片。他随手扔到土堆上,初云已死的事情到他这里知道就够了。
其它人不需要知道。
初云死的蹊跷,土堆出现的时间也很蹊跷。李琰君历经生死劫难,已经很难再为这种事情感伤,可初云尸身的样子还是让他心惊。
用发簪上的妖力查探,看到她的体内大部分是空空的黑洞,像是被活活剜去一样,十分渗人。照理说刚死之人,魂魄一定还会和身体有一丝牵连,可是在初云的身上却感受不到任何气息。但李琰君吃惊的不是尸体本身的惨状,而是这个样子像极了曾经见过的使用狄魂令身亡的人。
难道初云生前启用过狄魂令?
李琰君惊讶地想着,云承天在初云身边难道就不会制止她?
他又折下一根柳条,深深插进坟冢。
“希望来年回来,你会和柳木一起,化成大树。”
他祭拜一下,然后起身离开。
出了这种事,只说明云承天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更多。无尽的生命,换回来的是永恒的无聊,李琰君更加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楚毅要创建绝焰仙门。
人活在世上无穷无尽的时间,如果不能有一两个奔头和挂念,这该怎么度过这么漫长的时间?
他也是时候打起精神,去处理楚毅留下来的关乎绝焰仙门的后事。
茫茫人海。
李琰君虽得到妖神加持,天地间永生,但还做不到全知全能。偌大的人世,要找到两个人谈何容易。
大凌的皇宫,隐隐中已有秋天的萧瑟。仙竹做的身骨感受不到天气的变化,无论寒暑,都一样,接近天人的状态;也可以不眠不休,也不会困饿饥乏。一切近如完美,李琰君很满意。
祁云从御书房议事出来,披着厚重的狐毛斗篷。御书房里每天重复着同样的批呈,阅完国事总是到了黄昏。用膳沐浴睡觉后,一大早又要前去早朝。
谁说帝王好做有意思?祁云第一个不服!
李琰君在房顶笑看着他,同时也对隐隐散出的仙气颇感兴趣。他飞身下来,直接拦住祁云的去路,笑着说:“国君陛下好雅兴,这么早就穿起了狐皮,你可知道这狐狸死去的冤魂还缠绕在衣服上,在陛下身边转着呢!”
他故意逗他,果然看到祁云面色一惊。
“放肆!”身旁的宦官越上前来。
祁云拦住,对李琰君说:“你来找我可有事?”
李琰君挑眉舒心一笑:“想请教陛下,君期现在何处?”
平安王府很久都没这样热闹了。
皇帝亲临,王府的家丁从门口一直跪拜到内厅。各人手忙脚乱,临时准备能够款待君王的膳食和可以面圣的杂耍班子。
“皇叔不用客气,今日我来找皇叔,只是受人所托,说是皇叔的一位故人。”
祁云命人将李琰君带入。他笑得清淡如风,每走近一步,就看见君期的嘴张大一些。
“老三,好久不见。”李琰君道。
君期的嘴唇颤抖着,艰难地吐出两个模糊不清的词来:“师,兄。”
他坐在太师椅上,像被钉在那里一样,竟然起不开身来。等李琰君走进,在他跟前深鞠揖躬,笑道:“现在应该尊称为王爷了,草民李琰君,拜见平安王殿下。”
君期虽然狂傲自负,自恃不凡,但心里还是认可并敬佩着李琰君。他哪里敢让李琰君拜他,连忙扶住,说道:“二师兄,你要折煞我了。”
祁云恍然大悟,想起那一天在祭天台上见到他时他说的话。他果然是白小聆的师兄,是绝焰仙门的人。
君期终于从惊讶中缓过来,双腿颤抖地站起,幸好有袍子挡住,没让旁人看到。当年绝焰仙门无一例活口,李琰君镇守仙门,所有的人都认为李琰君在那时死了,没想到时隔数年竟会活生生的站到他面前。
过去的回忆涌上心头,即便是君期这种性格乖戾的人也忍不住感动,一把抱住他,无声表达着曾经深厚的同门之情。
此情此景,若是楚毅看到知晓,一定会感到欣慰吧!
李琰君想着,回报住他。
站在一旁的家丁和侍从也受到他们散发出的这种情绪的感触,也在悄悄抹泪。明明李琰君是第一次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他来过多次一样,所有人都不觉得有生分。
“你变了。”君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