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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月光洒落在广袤而悠远的湖畔的一角,在草叶及尘土之间架起了一道无形的桥梁。
我牵着凉子的手漫无目的地踱步在天仓家府邸附近的山野,随着时间的流逝,周边也渐渐隐没了光亮。
“凉子,以后……你希望我们怎么样呢?”我小声地向身边的女孩问道。
“叔叔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她回过头来问我。
“特别想做的事情?有,或者也没有吧,那些目的性都是并不明确的,所以也可以说我只是在单纯地追寻着无聊而已。”我说。
“是这样吗?”
凉子似乎并不怎么惊讶于我的回答,仿佛在一开始就已经知道我会得出这一个答案一样。
她的脚步渐渐放缓,目光也逐渐偏移至了天上,正对着那自高空洒落的皎洁月光。
“月光很明亮,然而星星也很美。如果星星的碎片开始降落在地上,那么时光的长河就会分化为数条,由一及众地发生了改变……”
“也就是说,我们可能已经回不去了吗?”我用异常平静的叩问问她。
得知自己已经无法返回原来的那个世界这一点,我的心情反而平淡得异乎寻常,既不会觉得悲伤也没有感到欣喜,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嗯……应该是吧。”凉子抿嘴微笑着说道。
“那么……你可以留在我的身边吗?”
在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些忐忑,因为在我自己的认知里,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小川业平,可是凉子却又说这些并没有关系,我就是他,也是由众心象所集结而成的心意实体……
我会被凉子给拒绝吗?
心里自然而然地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或许凉子真的不该和我在一起,而我也本不应该来见她的……
如果我没有见到她的话……那么她也许就不会回想起自己在之前的那个世界里的记忆。
什么都不懂一定比一知半解要来得幸福得多吧?
“施比受更为有福。”
这样的语句,来自于《圣经》里的《使徒行传》。
而查拉图斯特拉却说:“盗窃一定比受取还要幸福。”
凉子和我在一起的话……她真的可以感受到幸福吗?
真正的至福降临的时候,只会是和自己所爱的人一起结束的那一刹那……
因为在生命消亡的那一瞬间,一切残留在心底的情感都会凝固为永恒。
永远也不会变心,永远也不会改变,永远保持着最为深沉的爱意,永远留存着最为熟稔的笑颜……
当我抬头仰望天空的那一霎,有一些洁白的晶状物体正以近乎虚幻的速度向着大地缓慢而轻悄地落下。
“原来是下雪了啊。”凉子同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抬头仰望着夜空喃喃道。
“不觉得这些雪花就像是陨落的星星一样吗?”我说。
“嗯……”凉子轻轻地点了点头,“真美啊……”
“现在……你可以给我答案吗?”
“叔叔,你可以等我十年的时间吗?十年以后我们再相见……”
十年?
这是多么漫长的时间……
凉子为什么会让我等她十年?
“想要编织出空气蛹,并不是只要单纯地等上一百年就好,还需要付出其他更为沉重的代价……”凉子望着星空说道。
素白的雪花恍如星星的碎片一般穿过她披散的发间,在骤然刮起的大风中肆意地飞舞,仿佛银屑。
“比其他更为沉重的……是什么代价?”
在问出这一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心想凉子接下来所要说的也许是我绝对不想听到的话……
“空气蛹是一个人情感与思念的集结,既然我把百年的思绪都倾注在了其上,那么现在也就必然要付出被剥离的代价……”凉子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也就是说,尽管我通过看取记忆的方法想起了叔叔你的存在,可是之前的情感却已经全部被消去……”
“怎么会这样……”我失神地自言自语。
“你可以等我吗?”凉子又一次小声地问我道。
“我们不可以从现在就开始吗?为什么……一定要十年也不能相见?”
“可以把这看作是对逢世姐姐的赎罪吧……”
逢世小姐?
先前沉湎于与凉子再见的喜悦,我居然几乎忘记了这一点……
逢世小姐……她为什么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呢?
明明她并不是如我这般虚幻的存在……
在大小不一的双月之下,凉子曾牵住了我和逢世小姐的手,以此来让我感受到了逢世小姐的痛苦与心意。
那些破碎的画面如今还依然留存在我的记忆的海底,虽然模糊,但却可以肯定它是真实地存在于我心。
逢世小姐的消失,与凉子取代了她的身份……
或许……是因为她在这个世界里根本就没有出生吧?
所以凉子才会被冠以他们原先的长女的名字。
“我们接受了逢世姐姐的心意,所以她才可以毫无留恋地死去。而这份心意总有一天也将抽丝成茧,届时新的空气蛹便会降生。”
新的空气蛹……
这样的说法,总让我感觉到怪异。
母亲因由父亲的死而编织出了父亲的空气蛹,父亲则因为我与母亲的死而编织出了我的空气蛹,因为这种心念的分化具有无可逆转性,所以父亲也不可能以此来复活母亲……
而我的妹妹凉子又为了我而编织出了空气蛹,我们之中的某个人在将来的某天也必然会为了编织出新的空气蛹而努力……
这样,不是陷入了一个轮回中去?
与空白结合创造出自己的后代,而后代又通过编织出空气蛹来唤回死者……
然而这种畸形的家族形态终有一天也将迎来竭尽,父亲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说这是我们家族的百年孤独……
在《百年孤独》中,梅尔加德斯的预言书的卷首上有那么一句题辞,跟布恩迪亚家族的兴衰完全相符:
“家族中的第一个人将被绑在树上,家族中的最后一个人将被蚂蚁吃掉。”
由于亲缘关系的混乱,家族的最后第二代人——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和阿玛兰塔·乌苏娜生出了这个遭受百年孤独的家族的最后一个孩子——一个长着一条猪尾巴的婴儿,是预示着灭亡降临的怪物。
“他诧异地望见放肆的蜘蛛网盘在枯死的玫瑰花丛上,望见到处都长满了顽固的莠草,望见二月里明朗的晨空一片宁静。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一块皱巴巴的咬烂了的皮肤,从四面八方聚集扰来的一群蚂蚁正把这块皮肤沿着花园的石铺小径,往自己的洞穴尽力拖去。”
这就是不伦之恋所可能造成的可怕后果……
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和他的姑姑近亲通婚,所以最后才生出了那个长着一条猪尾巴的孩子,同时也造成了家族传承的断绝,使奥雷连诺·布恩蒂亚在翻译完梅尔加德斯的预言书的时候,家族就随着城镇马孔多一起被《圣经》所说的那种飓风抹除。
如果我与凉子结合的话……或许也会导致这般令人悲伤的结果。
可是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规避这种血缘上的冲突……
而那个办法到底是什么呢?
心里隐约有几道灵光如同流星一般在黢黑的中夜中一闪而过。
我终于明白了……
可以让我和凉子得到幸福的方法……不违背“必须诞生子嗣”这一指向超人的必经之路的方法……就是空气蛹。
既然对于已经死去的亲人的不舍与眷恋可以抽丝成茧,那么我想也许渴望自己的亲子得以降生的心情也可以凝聚成实体的形态。
只要凉子和我一起使用这个办法的话……我们的孩子就可以诞生了。
如果我和凉子真的可以成功的话,那么我希望我的子女可以超越我……上升到我和凉子都无法企及的、至高无上的高处。
而那个时候……也许就是至福来临的时候。
也是我愿意和凉子一起结束的时候……
……
就不要离去留在我身边
相拥依偎窗前
雪花般的星星坠落
真美啊
若说,无力再爱了
就算只当朋友也不在乎
那倔强中微微发颤的
声音……
啊,横渡时光之河的船
没有船桨只能随波逐流
星之碎片在横披的发间
在胸前四散飘落
一瞬间就燃烧而尽
之后就算化为灰烬也不遗憾
请不要怪我这般任性
至少现在……
啊,横渡时光之河的船
没有船桨只能随波逐流
温柔的双眼回眸凝视
只有你我的星星坠落的街道
不要离去留在我身边
以为我已经不再任性
至少在黎明之前
留在这里
因为想看看你的睡颜
——《wo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