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正天回府时,习惯性地先去烟玥阁一趟,这些天来他的心都是悬起的,虽收到了颜儿的来信,但还是不免担心。
在快靠近烟玥阁时,他远远的就看见了房里点着灯,心下一阵激动,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阔步跨进屋子,就见安若槿着一袭白衣,正背对着门口立于后窗前,似乎在赏月,又似乎在冥想。容正天喜出望外,想喊她却又怕打扰到她,最终颤抖着轻唤了声颜儿。
安若槿看向窗外的视线一滞,随后欣喜得转过身来,睁大双眼看向容老爹,心下五味杂陈。她有好多话想对爹爹说,但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她觉得有容老爹在的容家才是一个真正的家。嘴角动了动,千言万语却只汇成一句饱含思念之情的“爹”。
容正天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臂左瞧瞧右瞧瞧,见她健好才情不自禁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父女俩坐在桌边说了很久的话,安若槿认为她并不是孤单一人,很多事情可以与容老爹一起分享,他见识比她广,经验比她足,告诉他何尝不可?她之前以为鬼面人只是江湖上的恶人而已,便没打算把鬼面人的事告诉爹爹,但后来鬼面人竟然要她去偷与朝廷有关的李氏账本,她不得不提防,而且最好是要让爹爹知道此事。
容正天听完了安若槿说的事情,满脸严肃,忍不住插嘴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爹?”
她支吾了一阵,才道:“我,我怕爹政务繁忙,就不想拿这些琐事来叨扰您。”
“这哪是琐事?你差点连命都丢了!”容正天气得不轻,眉头紧锁,颜儿口中的鬼面人到底是谁?那人想要账本,难道......
安若槿打断了沉思的容正天,急着问道:“爹,你还没告诉颜儿太子为何抓你。”
容正天凝了凝神,看了眼一脸求知欲的女儿,万分无奈,不得不一五一十的把一切都道了出来。
安若槿认真得听着,时不时的点头,原来如此。左相府派人在云梅镇截夺容老爹手中的账本,想不到却被太子的人在他们动手之前接走了爹爹。这么说来,暮夜玺所说的假象就是左相府布置的,左相府的人本想劫走容老爹,再让去寻爹爹的人上钩,让他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是左相府所为。
她微微皱眉,问道:“爹,你们怎么知道是左相府要夺账本呢?”
容正天斩钉截铁道:“肯定是左相府!左相府的野心,我们大家的心里都有数。只是凡事都得有理有据,我们只是还没找到确凿的证据而已,所以这个账本很重要,说不定凭它就能将左相府一网打尽!”
“那账本是李氏家族的,你们直接问李氏家族的人不就行了,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用生命护住这账本?”
容正天叹了口气,道:“李氏被灭族了。这个账本是当初李氏家族的一人偷偷放在县知府的,我翻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安若槿微怔,被灭口?那些恶人为了自己不被泄露出去就灭别人的口?真是草菅人命!倏地,她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在云梅镇时,那个死在客栈的刺客也是被别人割掉了舌头,这两件事的情形都差不多。难道主谋是同一人?都是左相府的人?
这样一来她就想得通了,“不过,太子接您回来就行了,为何还要把您关押在牢房?皇上可知此事?”
“左相府自知没能抢到账本,便也知是太子所为,特意派人去了趟太子府。如果太子把我请过去好吃好住的招待,左相府定会借机造谣说当今右相与太子暗地勾结,预谋不轨。当初你大姐嫁给太子的时候,左相府就借此在皇上面前做过不少文章,不过皇上以太子与你大姐两情相悦为由敷衍过去了。如今太子真心待你大姐却还关押了我,在王侯将相眼里太子就是刚正不阿的好储君。所以说这次只是太子他们演的一出戏而已。”容正天一点也不嫌她烦,耐心地解释道。
安若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朝廷的事,果真是烧脑啊!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暮夜玺!既然云梅镇那一次是太子派他去的,他又和太子那么要好,还斩钉截铁地说容老爹就在京城,那他肯定知道一切,却故意隐瞒着她。如果他早点告诉她这一切只是个局,那她先前就不会去见鬼面人了。
眉头微皱,不对啊,鬼面人早就盯上她了,他最终都会拿念儿要挟她,所以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暗叹了口气,她怎么这么幼稚,竟然想把这一切的罪责都怪到别人身上去。
见她又是握拳,又是愤慨,又是叹息的,容正天不免担心道:“颜儿,你的丫鬟念儿的事你不要太自责了,这本不是你的错,你要学会节哀。”
安若槿压下所有的心绪,抬头看向容正天,浅浅一笑,“颜儿知道了,爹,您也不要太累了,要多休息。”
容正天抚了抚额,拍了拍她肩膀,“入秋了,夜晚有些冷,别站在窗口吹风了,早些休息吧。”
回到右相府的这一个夜晚,她睡得并不安稳,天还未亮她就醒了,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翻来覆去许久还是睡不着,最终披了件披风下了床。
她打开门,借着淡淡的月光,走了出去。
一步一步踩在石子小路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漫无目的,像个空壳。蓦地,她抬眼,看见前面的房子里还点着灯,眉头微蹙,那不是容老爹的房间吗?
她快步走了过去,抬手轻轻敲了敲门,“爹,是我,颜儿。”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容正天苍老疲惫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他此刻没有戴官帽,些许白发在跳跃的灯火下忽明忽暗。
安若槿看了眼他身后书桌上摆满的书籍,心头一酸,道:“爹,这么晚了你还在看什么?”
容正天揉了揉太阳穴,声音略带沙哑,“就是朝廷上的一些琐事,”他面带疑惑的看向她,“这个时辰了你怎么也还没休息?”
她看了看夜色道:“我已经睡了一觉了,刚刚醒来怎么也睡不着就起来了。”她想,容老爹或许是在忙那起案件吧,实在是太辛苦了,看得她心隐隐泛疼。
“别站在外面,先进来吧。”容正天回到屋里拿了把椅子给她,随后走到书桌旁坐下,示意她也坐着说话。
安若槿坐在容正天的对面,琢磨了片刻,开口道:“爹,颜儿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容正天翻看着桌上的卷宗,“嗯”了一句,并未抬头。
她也看了眼那看不懂的卷宗,试探着问道:“听闻您参与破尧山的那起命案,目前有什么进展了吗?受害者是谁呀?”
容正天翻卷宗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她,眉头紧紧地皱成一个“川”字,不可置信道:“这事你是如何知晓的?”在他看来,她应该对这些事是不感兴趣的。
她支吾了一阵,老实道:“我是听景衍说的,就是那个陌城的城主。他说他来过咱们右相府,还见到过您,大概是十日前,您还有印象吗?”
容正天凝神思索,最后摇了摇头,“我未曾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啊。”
安若槿一怔,随后继续描述,“他戴着一个银色面具,说话的声音很难听,怎么形容呢,就像是烧坏了喉咙一样,低沉黯哑,您真的不记得了吗?”
言毕,容正天还是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这个人。”
她大惊!第一反应就是她被景衍骗了。容老爹不像在说谎,也没必要说谎。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景衍根本就没有见到容老爹,却在她面前信口开河。
她微怒,不过转念一想,虽然他骗她,她好像也没什么损失,只是她傻傻的被骗了,心里很不舒服。
容正天见她神情怪异,便问道:“这个人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安若槿回过神来,使劲摇头,“算了不管他了,总之我就是听别人说的这件事,”顿了一下,道,“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容正天愣了一下,随后指着桌上的卷宗,“我正在看这些年尧山周围发生的命案,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共性。”他想了想,似是犹豫,最终还是道,“死的是左相的四儿子,就是之前以在太子府断了腿来诬陷太子的那个人,唉,这次尧山案的矛头又指向了太子,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