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城不是什么大城市。一年有一半时间气温低于冰点，坚硬的冻土只适合种植坚强的土豆。
事实上，这里曾经是俄罗斯为开采矿石和出口方便而建立的工业城市，各种生活设施并不全面。南临日本海，大量生活物资靠海运送来，供十多万工人及其家属日度所用。
但即便如此，灾后仍有数以万记的难民前来避难，并扩建了这座边境小城。
因为世界上那些繁华舒适的大都市，或是山清水秀的沃土良田，在遭受那个被称作“阿尔克兰德”的世界入侵后，大多变成了“新物种”的家园或猎场。
8年前的某一天，世界各处突然发起地震，后来人们才了解到那是两个宇宙连接时发生的空间震荡。然后一个个空间裂口被打开，大量未知的生物入侵了地球。
由于全球一体化程度极高，许多国家的联合军队在30分钟内就组织起反击。
但伴随着空间震荡，地球的磁场乃至空间结构，都变得如帕金森病人手中的一杯水那样颤抖、紊乱。所有诱导武器——如导弹、电磁炮、鱼雷等——在飞出发射仓后，像喝了假酒般砸向世界各处。很多人类的坚盾都毁于人类自己的利矛。
仅仅一周，71个国家沦陷。
然后空间稳定了，入侵者无法自如地闯进这个新猎场。
这时人类已经失去了发动反攻的能力，只能依靠着彼此，同那些从蓝灰色光团中跑出的怪物战斗。在付出不堪回首的牺牲后，幸存者在世界各个尚未被触及的角落聚集，建立城邦，重头开始。
现在，**努城的工厂日夜不停地开工；周边十多公里的荒地被开拓出来，粮食和蔬菜的大棚连成一片，如黑色的海上泛起白色的波浪，载着人类一往无前的勇气与希望。
不过如旧时代一样，这座城市仍在与其他人类聚集地进行着频繁的交流——即使如今会付出高昂的代价——用精良的机械交换无法从大地获取的一切。大多数是经由日吞吐量可达1万标箱的奥利尔港，但陆路也有不少来自内陆的商队，送来情报与珍稀品。
舒书亚花了1个小时从矿洞钻出来，再花了差不多2个小时沿着447号公路开到**努城最外围检查站。二十多公里的路差点没把车给颠垮了，所幸中途没再遇到意外。
为了防范山林中的危险生物，或居心不轨的人类败类，城市周边布满了警报探头、哨戒机枪和感应地雷。仅有几条被装甲部队扼守的大路可以进出。
任何进出车辆都会在检查站的水泥围墙下受到盘查。
“停下！干什么的？公信识别号报上来！”检查站的两个武装士兵在闸口处向厢车发问。
“长官，我……”舒书亚关掉内灯，打下车窗正准备回话，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们是哈尔什安保公司的搜捕队，有兄弟受伤了，情况紧急！麻烦让我们过去！”奥列格打开侧门，一边出示证件，一边急切地通报。
“是上午7:22报备的队伍……”旁边一个大头兵对查看证件的同僚小声说了一句。
“这是怎么了，其他人呢？”士兵看到出行记录上登记的有4辆车，17个人。
“还得两三个小时才回来，我们是赶回来救命的！”看着陷入休克的伙伴，奥列格已经开始低吼了。
士兵又朝车内瞟了一眼，手一挥：“快去吧！愿主保佑你们。”
驶过检查站，舒书亚嘴角轻轻一笑。
**努城不大，区域规划也很明确，在旧时代为了供超大型重卡出入，全城修建了坚实而宽阔的8车道交通主干。
所以舒书亚的“破车”仅花了9分钟，就到了城里唯一的综合医院大门口。
提前收到通知的急救医护小组立马抢上来推走了重伤员。
真舍得！舒书亚想着。
这些金贵的医生、护士，可不会随便为了谁，推着急救设备到寒风里来等十几分钟。
这个哈尔什安保公司肯定在医院投资过大笔资金。
“谢了，兄弟！”奥列格走到车门前对舒书亚诚恳地说，“契科夫和我都欠你一个人情。”
“那种情况，每个人都会尽力帮忙的。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不管怎么说，晚上我都要请你去喝一杯。”奥列格咧嘴一笑。
“你们队长还欠我一半邮费呢，我一定会去找你的。”舒书亚拍拍车门，“对了，你们的货要卸在哪儿？……我可还有其他顾客要拜访。”
“噢噢！差点忘了这家伙，我带你去我们的仓库。”
“上来！希望不会晚点……”
离开哈尔什的海边关押仓库，已经是下午5点多了。舒书亚驱车缓缓地走街串巷，寻找这次在**努的交货地点。
幸好还没到“下班”高峰，舒书亚想着。
虽然社会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如今人们的工作重心也已偏移，但一旦安定下来便又拾回“朝九晚五”的生活习惯，或者说“朝六晚六”。为了节约能源、避开夜间的猛兽，人们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点像20世纪农村的生活规律。而且大多数人都还停留在“凭本事挣温饱”的状态。
除了最顶层的那些人。
在经过末日劫难之后，人类社会的阶层分得更清晰且牢固了。如曾经**努城的军官、企业大佬、高级工程师，现在掌管着城市秩序的话语权。他们住在由绿带隔开的别墅区，呼吸着过滤的空气，享用着旧时代留存的奢侈品和高科技。
然后是各级军队、工厂管理者、能人异士，拱卫着上司的权威，狐假虎威，沾沾自喜，认为自己也是当主子的。
最下层则是后来的流民、无一技之长的大老粗、无依无靠的女人、孤儿和老人。
他们大多住在城市外围，如曾经的巴西贫民窟类似的新城区里。这里你能住进房间全都一模一样的平房以遮风挡雨，有廉价的油渣燃烧供暖，有腥味浓厚的鱼剩合成的营养棒，成窝的四害，还有廉价的女人。
很显然，这里的穷人请不起快递员。
但舒书亚还是坚决地把车开进了新城区，因为他发现最后一个收件地址就在这里。
数十双疑惑、羡慕、贪婪的目光跟着风尘仆仆的厢车驶进新城区，左弯右拐，来回转了一刻钟，终于在一个废品站外停下来。
“你特么在逗我的吧……”看着已经堆到街上的给种废铁、轮胎、家具、缆线，和嗡嗡乱飞的蝇虫，舒书亚犹豫自己要不要下车。
为了好评率！舒书亚想着，按开了车门锁。
不过在他下车之前，七八个蓬头垢面的黝黑大汉围了上来。
“看来是黑人的地盘啊。”他径自咕哝道，“希望他们不要干傻事。”
一个看起来是领头的光头走上来，在车前用一根粗大扳手敲着引擎盖，喊道：“嘿！哪儿来的蠢猪？这儿可不是你停车的地方！”
“行了行了！别敲了！”舒书亚拿着他的pct（就是那块集成了众多功能的平板电脑）下了车，“我只是个送快递的。货到收件人手上，我立马就走。”
“那你把东西放这儿就可以滚了！”那野蛮的家伙指了指脚边吼道。
“那可不行。”等走近了舒书亚才发现，领头的这人足足比他高一个头，他必须仰头才能面对面交流，“你们有谁认识科尔提克·道奇·桑德曼？”
“我就是。”那个大汉想都没想就回答，边说还伸手扣了一下胳肢窝。
舒书亚皱了皱眉，还是递上了pct：“那请你来验证一下瞳纹并支付邮费……”
呼~！光头突然向快递员挥出扳手，但惊讶地发现被对方敏捷地躲开了。
“嘿！”舒书亚大叫一声，“你差点打到我！”
“真可惜，”光头怪笑一声，向身后招招手，“把这细皮嫩肉的小崽子剁了！这车看起来很能卖几个钱。”
城市的边缘是个“自由”的地方，没有治安官或巡逻队会来这里管闲事。内城里的人根本没把这些难民当同类，他们只是廉价的劳动力，连基本保障都不用给。所以这里的人习惯于自己动手去“赚取”食物、衣物和其他权利，他们为此不择手段。
一群人慢慢围上来，没有给对方留下一条后路。
滴滴！从“水滴”型耳塞式耳机里传来提示音：
“你说9个？我只数到8个人。”舒书亚边小声说边举起双手。
“这小子在那儿自言自语什么？”一个手下问光头老大。
“看来领头的很心虚啊。”
“小子你在发什么傻呢！”光头佬又是一扳手袭来，舒书亚向后大跳一步再次躲开。
“用电疗，放倒他们就好了。留下一个，我要问点事情。”舒书亚对着光头耸了耸肩。
咔哧咔哧……5秒后厢车顶部的工具箱弹开，这次伸出的不是工程吊臂，而是一个细长的菱形炮管，蓝白色的光晕渐渐充满炮身。
嗞~一道硬币粗细的电光直直击中最近的人，光头连喊都没喊，率先扑街，吐着白沫仰面倒在地上。
一众地痞目瞪口呆地看着，有点跟不上事情的发展进度。
嗞嗞嗞嗞嗞嗞嗞~~
由于出力功率低，攻击间隔仅1秒，在目标反应过来逃跑前，不停响起的电击已经将他们全数放倒。
嘭嘭嘭！
原本躲在阴暗处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立马就怂了，只听见半条街的住户都关上了门窗，唯恐被这些瘟神殃及。
舒书亚打开后车门，把一个箱子从里面拖下来，然后对着对面的房子喊道：“门后面的那位，请出来吧，我不会伤害你的。”
四下寂静无声。
舒书亚看了看房屋门口的门牌，确实与收货地址上写的一模一样——虽然他也很讶异，这破乱的难民营的平房居然是非常有规划地建设的，独门独户，名目清晰。
他清了清嗓子，又开声道：“看着，我这里有件东西，需要北城17街231号的科尔提克·道奇·桑德曼先生签收，如果你知道他是谁，麻烦请他来认领，完了我马上走人。”
又过了几分钟，舒书亚觉得自己的耐心值已经快用完了。他拿起pct正准备用雷光炮吓吓里面的人时，门打开了。
一个敦实的男人走了出来。
说他敦实，是因为他虽然只有大概165公分高，但宽度……超过了门框，甚至需要侧身才能从房门里挤出来。他穿着老旧的皮夹克，里面白色的背心已经被各种油污、泥印染得不成样子了；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黝黑的脸上还带着一个滤气口罩，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面容。
“这里没有你说的那个人。”他用低沉的语调说，口罩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
“那你知道他在哪吗？”舒书亚走近口罩男，同时发问。
“不知道。”他眼睛直直盯着舒书亚，“但这里确实是北城17街231号，是谁寄来的邮件？也许他搞错了名字。”
“是吗？”舒书亚浅浅一笑，玩味地回瞪那个矮子，“那你觉得这东西……是给你的？”
“北城17街231号只有我一个住户，我觉得有可能。”
“但我觉得是寄件人弄错地址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我还是去周围转转碰运气好了。告诉你，我车上有个大喇叭，只要喊着名字在城区走一圈，说不齐能找到呢。”
矮子的眉头皱了起来，从鼻孔里狠狠喷出一团白汽，沉声说：“好了，别绕弯子了，把东西拿来，然后安安静静地回去赚你的钱，你没必要在这种地方多待。”
“嗯，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规矩就是规矩，你要验证过身份才能提货。”舒书亚把pct递给他，“不管你现在是谁。”
“哼……”那黑人矮子没好气地接过来，按上拇指，并睁大眼朝**对了对瞳纹，然后只见屏幕上弹出一个窗口，写着：
舒书亚接过平板电脑，咧嘴一笑：“看来你确实是货主。请问怎么称呼呢，这位先生？”
“卡兹。但别人都叫我‘酒桶’。”
“emmm……很……亲切。”舒书亚想说的是“贴切”，但他忍住了，“那么货就算安全送到了。请拿好。”
他打开箱子，拿出一个铁盒和一个信封。
这些东西显然出乎卡兹的预料。他打开铁盒，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块老式手表，照片上是一对夫妻，男的矮胖，女的甜美。
“麦吉……”卡兹低声念道，“没想到有一天你……”
卡兹很想现在就打开那信封看看里面写的什么，但他知道他需要先把其他人打发走。
所以他抬头对这个快递员说：“感谢你，我想你做了件好事。那么请赶快回去吧，这里晚上不太平。”
“好说！顾客的满意是最重要的！”舒书亚笑眯眯地看着卡兹，“那么请您付款，包括刚刚为了保护货物而付出的能源及装备折旧费用，一共245联邦金盾，换算成**努城的通用币，嗯……1641新卢布。”
“什么？！你特么怎么不去抢！”卡兹听完，不知该为**这件事生气，还是为这高到离谱的快递费生气，“你觉得我像是有那么多钱的人吗！”
“都说人不可貌相呢，我一看您就是富贵体态啊！”
“老子没钱！有钱还会住这种地方吗！再说哪有这么贵的快递费！”
他说的很有道理，难民们一天的伙食——5根营养棒——也就15个新卢布。
“好吧好吧！别激动！”舒书亚一脸慈悲，“寄件人似乎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她告诉我，收件人可以提供一些特殊的收藏品来支付邮费。”
“我可没有古董或是金首饰。”卡兹把铁盒和信封收好，决定赖账了。
“不不，我不要那种又重又难换到钱的东西，虽然我有渠道可以脱手。”舒书亚得意地说，“但我知道，你这里有……那个世界来的东西。”
卡兹听了很是有些诧异，他没想到除了他以外竟然还有人愿意跟那些东西沾上边。
“你想要那些玩意儿？为什么？”
他确实拥有几件从阿尔克兰德来的高科技玩意和生物标本，那是他过去的收藏品，这些东西现在就摆在他的工作台上。虽然有些感情了，但明显不是不可割舍的物件。
“我喜欢车子，也喜欢改装它。”舒书亚指了指自己的座驾，“那些异世界产物让我的车更有逼格。”
卡兹有些蛋疼地看着一脸嘚瑟的快递员，最终摇头说道：“跟我来。”
大家认识舒书亚车上的这些装备吗？嘿嘿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