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温软, 拂过后满是温凉, 只吹起满地桐花。
谢婉宁侧过头就看见他掸下肩头桐花的手, 这只手曾经那么紧的握过她的腰醉欢楼里的一切, 实际上都不是梦, 那是真的, 即使她想假装, 即使她那么想要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只不过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又遇见他,她现在还没有想明白。
她微微矮了下身子, 不着痕迹的躲过了陆起淮的手:陆大人怎么也出现在这畅音园了,她有些好奇。
陆起淮把手放下来负在身后,那日之事刚过不久, 想来她还没有想明白, 他可以等,反正还有时间。
陆起淮看了眼桐树上挂着的琉璃风灯:看方才, 你与晋王似乎相识, 他仿似不在意的问。
谢婉宁也抬头去望:去岁冬天来这畅音园时偶然见过晋王殿下。
陆起淮心里莫名其妙的生起些奇怪的感觉, 他想起方才看到的画面, 她似乎极力的躲着晋王, 他一向了解她,依照她的性子, 若是与她毫无干系的人,她是连看一眼都不会的, 这样躲避的姿态, 倒像是有更深的缘故
陆起淮看着她被琉璃花灯映照的如玉的半侧脸,他越靠近她,越觉得她身侧好像一团迷雾,他总是看不清楚她,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不管怎么样,最后她都一定是他的,陆起淮握紧了负在身后的手,指骨分明。
陆起淮侧过身子,醉欢楼里海棠红的褚纱软帐后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于是他问:你现在怎么想。
谢婉宁的脖颈有些酸,她怎么想的,她也不知道,可是嫁给他,是她从未想过的,她看着陆起淮的眼睛。
二人谁也不说话了,微风带起满地的落花。
正在此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陆大人怎么在这儿站着呢,我一得了信儿就出来了,没想到在这遇见陆大人了。
三公主脸上的笑永远那么温和,她看了眼谢婉宁,像是有些不解:婉宁同陆大人认识。
谢婉宁愣了下:三公主怕是不知,前些日子陆大人曾在女学任教,婉宁因此得以识得陆大人。
三公主一颗心就放回了肚子里,方才桐花树下并肩而立的身影实在碍眼:我说呢,陆大人一贯清冷,原是这样。
谢婉宁的余光里扫过陆起淮:陆大人是来参加公主的生辰宴?陆起淮竟然还同三公主相识。
三公主见状看向陆起淮:我一早就遣了侍女去请陆大人了,请了好些回,没想到还真叫我给请到了。
谢婉宁也跟着笑了下,听三公主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极敬重陆起淮了
三公主的声音柔婉:时辰也不早了,里面正行酒令呢,咱们早些进去吧。
谢婉宁跟着点了头:正好呢,我也出来好长时间了,是时候进里屋去瞧瞧了。
陆起淮那日并没有去大厅,而是随着三公主去了偏厅,故而一般人并不晓得。
外头天气很好,谢婉宁坐在內间喝着山栀从小厨房端来的冰镇过的吃食,如今天气越发热了,好些小丫鬟都躲在廊间,就是外头的活计也都尽量躲在花树下头,省的被晒到。
山栀把冰碗端走:姑娘,你也吃了这许多了,可别再吃了,如今日头虽热,总这么吃也不好,到了午休的时间了,您不如休憩一下。
谢婉宁笑了下,山栀这丫头如今越发懂事体贴了,左不过闲着无事,她就斜倚在迎枕上睡了一觉。
又一次梦见了那个梦,夏日池塘边的青石板上,陆起淮的身上湿漉漉的,他俯下身侧过耳朵听她说话,下颌线流畅好看。
谢婉宁醒来时只觉得心跳的厉害,这梦她梦见许多回了,次数多了,她都要以为那是真的了,还是那就是真的呢
前世先是父母去世,接着就是祖父被构陷,谢府一门衰败,谢婉宁看了看从格子里漏进来的日光,现在还有多长时间呢,她是如此的无力,该说与谁呢,谁会信
谢婉宁握紧了手里的帕子,不管怎么说,她都该尽力一试:山栀,给我拿身衣裳过来。
傍晚的水西桥很是热闹,到处都是叫卖声。
山栀跟在自家姑娘的身后,不敢说话,姑娘自中午休憩起来后就忽然要拿衣裳过来,然后就赶了马车到了这水西桥,说是要等人,然后就这样等到了傍晚,这一下午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山栀小心地看了看谢婉宁的脸色,还是闭上了嘴。
谢婉宁坐在马车里,这是陆起淮回府的必经之路,她就在这里等他。
没有时间了,她必须现在就告诉他,他即将会面对的危险,就算是他不信,她也是要说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伤。
山栀撩开马车的帘子,远远地过来一辆熟悉的马车:姑娘,陆大人回来了。
谢婉宁点点头,然后提起衣裙下了马车。
前面是一辆很高大的马车,用了精良的木头,马车前头挑了一盏灯笼,因着天还未全黑,故而并没点亮,光线很暗沉,四周是腰侧挂着刀的侍卫,最前头是马和。
马和一早就看见了谢府的马车,如今又见谢婉宁亲自下得马车来,想必是来等候大人的,就撩开陆府的马车帘子同陆起淮说了。
过了一会儿那马车就挑开了个缝儿,马和上前几步:谢姑娘,陆大人请您进去。
谢婉宁定了定神,然后上了马车。
马车里面的光线自然就要比外头黯淡许多了,故而点了一盏油灯,陆起淮正坐在昏黄的烛火下喝茶,他的神情淡淡的:你怎么来了。
他放下茶杯,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解,那日在畅音园遇见她,她显然是还没有想明白,想来就过了这几天,她自然是还没想通的,今日却主动过来寻他,实在不得不令人生疑。
谢婉宁坐在马车里,她单刀直入:如今天气越发暖了,就是边境也该暖了,正是合适的时候。
陆起淮的神色果然就变了,他看着谢婉宁。
谢婉宁心里很是紧张,但她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那时在茗都茶社,我听见了你与那大人说的话,你现在还是要去吗
陆起淮虽不知她为何提起这个,但还是回了她:如今朝廷缺人,皇上一早就吩咐了我去,自然推脱不得,就是这两日的功夫了。
谢婉宁的眉毛不自觉就蹙了起来:你还记得那日我同你说过的话吗,我是认真的。
陆起淮自然记得,她说不要去。
陆起淮拿起茶碗给谢婉宁也倒了一碗茶:记得,我自然是记得的,怎么,舍不得我吗,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他很开心,面上都带了笑意,她是担心他的,今日还特意过来不让他去。
可是这事皇上已经下了口谕,还有陆修文,他周旋于他们二人之间,虽然危险重重,但他有信心,他会没事的,他不想告诉她那么多,省的她担心。
谢婉宁接过了茶碗,她看着陆起淮,他的脸上竟然还带了笑意,这样危险的事情,她是在同他说正事。
你笑什么,谢婉宁不自觉嘟起了嘴。
陆起淮忽然往前侧了侧身子,很是靠近:我开心自然是因为你担心我,原来你心里也是有我的,他说到这里停了会儿,然后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出事的,你就在京城安心等我就好。
发上的手很大很暖,他显然是误会了谢婉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虽担心他,却不是那种关心,她刚要解释就觉得耳垂痒痒的,是他温热的呼吸。
他又同之前一样那么近的贴近她,谢婉宁的身子有些僵,她眼角余光里就是他唇,喉结,脖颈他要做什么,醉欢楼里的一切又浮现在她脑子里。
陆起淮就看见她如玉般皎洁白皙的侧脸染上了些微粉色,他心神微微晃了一下,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等我回来,回来我们就成亲。
成亲,谢婉宁愣了一下,他想的也太长远了些,什么成亲,这之后就是害羞与恼意,她一把就推开了陆起淮:你别胡说。
在陆起淮听来就是害羞了,他的笑声清朗,难得的高兴:我没有胡说,其中是掩饰不住的认真。
谢婉宁装作没听懂:我是来同你说正事的,你好好的,她一点一点的推着陆起淮,好让他离的远些。
陆起淮看着她的眼睛:好,他是真的想,回来就成亲。
烛火昏黄,陆起淮的脸在灯火的映照下越发显得俊秀,他目光清亮,神情愉悦,是那样健康的陆起淮。
谢婉宁的思绪飘得有些远,她想起前世里被众人簇拥的陆大首辅,那么年轻眉心就是很深的皱痕了,他时常抿着嘴,周身的气势虽然霸道,却也总有伤痛的样子,他为大周朝付出了太多。
忽而又是梦里他侧过左耳的样子,如果是真的
谢婉宁看着斜斜倚在迎枕上的陆起淮,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起身,向他靠近,直到最后贴近了他的右耳,目光所及处是他白皙的皮肤和流畅的下颌线。
陆起淮却忽然有些不敢动弹,向来都是他靠近她,她一直都是躲避的姿态,这是第一次,她主动的靠近他
陆起淮忽然揽了她的腰,那样的紧:谢婉宁,你想做什么,夏日的衣衫单薄,他能感受到单薄衣衫下她温热娇嫩的肌肤。
谢婉宁一下子就跌在了他的怀里,她的唇不小心就落在了他的耳上,她连气也不敢喘。
陆起淮的胳膊越发用力,即便这是不小心,他忽然想现在就娶她,他等不到回来了。
谢婉宁小心翼翼地离了他的耳,她的呼吸浅浅地拂在他的右耳上,然后她轻轻地贴近,说:陆起淮
耳边的气息香甜微热,陆起淮觉得像是有羽毛拂在他的耳上,他问:你说什么。
谢婉宁抬起手掩住了他的左耳,严严实实,然后小声地说:陆起淮。
谢婉宁说完就松了手,然后半倚在他怀里,她看着他的眼睛:你听见我方才说些什么了吗。
陆起淮轻笑了下:我听见了,你说你要等我回来娶你。
谢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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