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宁想起很久以前, 那时也是个冬日, 他教她那个腿法:这腿法最紧要的便是角度, 必须要寻好方位, 力气也要用上。
他还颇有些自得的样子:这腿法可是我自创的, 你可要仔细瞧好了。
她一遍遍地练, 赵彻难得有兴致陪着她练, 他还叫她就冲着他的腿踢,她真的那么做了,却没想到他竟然没有躲, 结结实实地踢到了他的腿上,他嘶了一声:你踢得还真用力。
谢婉宁从回忆中醒过来,她开口说:这腿法还有什么讲究吗, 我随意踢的, 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现下只能装傻。
赵彻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她一贯最会伪装, 在他的面前连神色都不变。
谢婉宁这才发现他的手还落在她的肩上, 她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赵彻微微愣神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是洪水猛兽吗。
谢婉宁向赵彻行了礼:晋王殿下, 小女先去后院听女先儿说书了,赵彻没有说话, 半晌才点点头。
一间厅堂里面坐着很多世家夫人,谢婉宁寻摸了个圆凳坐下, 前面两个女先儿拿了琵琶说唱, 很是精彩,她坐在那里发愣。
陆雅怡听曲儿听的有些闷了,就随意出来走了走,没想到就遇见了梅花掩映处的赵彻,她面上带了笑:晋王殿下,她心中是按捺不住的欣喜。
赵彻挑了眉:陆大姑娘,他一贯记不得京城中的这些小娘子,不过她的祖父是陆修文,他还是记得清楚的。
陆雅怡抿着嘴笑,发上簪着的珠花微微晃动:我今日同庆云来这里喝茶,没想到这样巧,竟然遇见了您,她心里满是小女儿的情思,他果然记得她,记得这样清楚,他是不是对她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她的心思婉转。
赵彻一贯最不耐烦同这些小姑娘说话,他一向觉得她们说话假的很,有什么话都要绕一百个弯儿再说,她就不一样,面上直接就表现出来,虽然是抗拒他的意思鲜活的很,不像这些套了面具的小姐。
陆雅怡刚要说话,赵彻就开口了:陆大姑娘,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罢转身就走了。
陆雅怡呆在原地,他怎么一句话也不肯跟她多说,不是的,他对她还是不一样的,她安慰自己,可她忽然想起畅音园那一幕,他同谢婉宁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她几乎认不出那样的他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待谢婉宁听完女先儿说书后,谢婉容也从偏院儿回来了,两个人乘了谢府的马车往回走。
马车走的不是很平稳,一晃一晃的,一贯端谨的谢婉容脸上的羞意一直没褪下去,她想起方才他对她说,以后再不会这样了,会好好保护她。
想着想着她就抿唇笑了起来,谢婉宁见了很是惊讶,没想到谢婉容也有这样的一面:大姐姐,是不是未来大姐夫哄了你开心呀。
谢婉容一下子就捏住了谢婉宁的脸颊:不兴胡说,什么大姐夫,面上的羞意越来越浓。
谢婉容眨了眨眼:好,我不说,眼里却满是促狭的意味。
这样可真好啊,她想起那时人人避谢府,唯恐避之不及,谢婉容在靖宁侯府的日子自然不好过,上面的侯夫人和老太君都对她很是不满意,吴清却始终陪在谢婉容身边,说不管谢府如何,谢婉容都是他的妻,最终还是没拧过吴清,谢婉容也彻底站稳了脚。
谢婉宁很是感慨,这是怎样的感情呢,大姐夫面对着那样大的压力都没有放弃,她从来没有遇见过,她不懂。
谢婉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宁宁你想什么呢,想你将来会嫁给怎样的夫君,调戏的意味。
谢婉宁愣了下,她的未来夫君,她还从来没有想过这回事,如果可以,她想就这样陪在杜氏身边,再也不成亲了。
除夕一大早,谢府从上到下都忙起来了,在门旁放了桃符板,室内挂上了福神的画像,谢府从里到外都挑了大红灯笼,很是热闹。
到了晚间,谢婉宁就在谢昌政夫妇的套间里守岁,案几上放了红漆刻纹的托盘,里面是圆眼、柿饼、栗子、熟枣组成的百事大吉盒儿,一旁也是满满的吃食。
谢婉宁却有些困倦,头一歪一歪地点着,杜氏看了就忍不住笑:你和嘉言先回屋歇着吧,等会儿子可别在这儿睡着了。
谢婉宁这才醒过来,实在是困得厉害,因此也就没有推辞,和谢嘉言分别回了各自的屋子。
苑香居的丫鬟也都有些困倦了,谢婉宁换了中衣躺在罗汉床上,因着喜庆,床上也悬挂了金银八宝,沿儿上还坠着络子,是五彩的丝线,她睁眼看着,忽然就不困了。
地龙烧的很热,她把手从绣着璎珞纹的锦被里伸出来,竟然又是一年了,她重生了这么久了。
床榻不远处挂了一个八角风灯,坠着穗子,映在谢婉宁脸上,暖红色的光,她想起前世,谢府被陆修文构陷失势,这次她改变了一些事情,谢府如今才得以安全,可是陆修文到后来还是会寻空子来构陷谢府的,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谢婉宁不知道该怎么办,谢德政和谢昌政不是管事的,与他们说自然无用,可是同谢亭章说他定然是不会相信的,谁会信她是重活了一次的呢。
她忽然想起来陆起淮,他会信吗,如今他根基未稳,还不能和陆修文抵抗,她一想就觉得头疼,她该怎么办。
外头忽然响起爆竹声,噼里啪啦的好一会儿才停,谢婉宁闭了眼。
年后这几天很是热闹,又是祭祖又是拜年,现在好不容易得了闲儿,谢德政和谢昌政出府和同僚喝酒去了,谢婉容和谢婉柔则出府玩儿去了,谢婉宁却懒怠动弹,独自一人待在苑香居里。
外面起了一阵风,茜草进来在火盆旁暖了暖手,谢婉宁靠在迎枕上看话本子。
茜草凑过来坐在大炕上:姑娘,你又从哪儿寻来的话本子。
谢婉宁放下话本子,掐了掐茜草的脸:多亏了哥哥,前些日子出门给我买的。
茜草叹了口气:姑娘你怎么不出去同她们玩儿,府里人都走光了,今儿还好有个外客来拜见咱们老太爷,要不更冷清了,听说是个什么大官,姓陆的,看着却不像老爷,年轻的很。
谢婉宁听见茜草的话楞了一下,姓陆的,难道是先生来了,她提起裙子就下了炕,一路往谢亭章的书房走。
茜草呆了一会儿,然后追了过去。
等到了书房外,谢婉宁又停下来了,她还是在外头等一会儿吧,贸然进去总归不大好。
正巧此时书房的门开了,陆起淮从里面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谢婉宁,她的小脸埋在玫瑰红四蒂如意纹刻丝斗篷雪白滚毛边儿的连帽里:你怎么过来了。
谢亭章就从后头出来,一张脸上满是笑意:起淮,正好你去辅导下我家丫头的成绩,陆起淮如今虽还年轻,但前途却不可限量,他又是谢婉宁的老师,多接触也不是坏事。
谢婉宁走近:先生,正好我有篇文章很是不解,您随我过去看看,她想了想又道:小厨房里有好些厨子,做的糕点都很好吃,等会儿你可以尝尝,外头可吃不到,这可是祖父许了的。
陆起淮看了看谢亭章,然后点点头。
苑香居的小丫鬟一得了信儿就从小厨房里取来糕点,炕上的案几都几乎摆满了。
谢婉宁请陆起淮坐在大炕上,一旁有小丫鬟接过了斗篷。
陆起淮看了看满桌的糕点,看样子她喜欢这些小吃食:不是说有篇文章不解吗,拿来我看看。
谢婉宁有些不好意思,拿过了一块玫瑰糕:先生,你尝尝这个,很好吃的,她自然是没有那劳什子不解的文章。
陆起淮一看便知道了,还是接过了玫瑰糕,他微微皱了眉,他一贯不喜欢这些甜的糕点,但既然是她给的,他还是吃下了。
谢婉宁满是期待地看着陆起淮。
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浸在春水里,眼尾微微上挑,桃花瓣一样迤逦,像海棠花一样娇艳。
陆起淮的心口一跳,他几乎不敢直视那眼睛,半晌才回道:很好吃,实在太甜了些,他还是吃完了。
谢婉宁果然很开心:我就知道你也爱吃这些,说着还要再给他拿糕点的样子。
陆起淮连忙寻点儿别的事转过话头,他看见了一旁放着的话本子:你闲来无事便是看这个,他看着她。
谢婉宁有些不好意思,茜草怎么没把它收下去,因此只能口不对心:只是今日随意看了点儿而已,脸颊却染上了红晕。
陆起淮几乎不用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把话本子递给了她:嗯,知道了。
谢婉宁把话本子放到身后,又拿了块糖篜酥酪:先生,你再尝尝这个,实在是太尴尬了,竟然叫他瞧见了她看的话本子。
眼前是纤细白皙的手指,一看就很甜的糕点。
陆起淮有些无奈,最后还是接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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