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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起淮就瞧见从白色帷帽下伸出的白皙纤长的手, 此刻正可怜兮兮地拽着他的衣襟, 他看了一会儿才回过头。

    谢婉宁透过帷帽就看见陆起淮回身和那个属下说了些什么, 她把手缩了回来, 站在原地等着。

    好容易说完了话, 陆起淮才回过身来, 他看着谢婉宁。

    灌汤包用牛皮纸包了起来, 谢婉宁下意识地摩挲着纸皮,怎么不说话,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还在生气吗。

    陆起淮就看见帷帽一点一点垂下去, 他弯了唇角:外面人多,先进屋里歇会儿吧。

    谢婉宁愣了下,她抬起头就看见陆起淮已经迈开了步子, 这是没事了嘛, 她想了想程昭,就这一会儿应该没什么关系, 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太长池外面有很多酒楼, 陆起淮就领着谢婉宁进了其中一个雅间。

    里面设了紫檀木的案几, 谢婉宁坐在了其中一个绣墩上, 然后把帷帽摘下来。

    陆起淮看了看在紫檀木案几上放着的帷幔:你平日里戴上帷帽也好, 若是上次没有遇见他,还不知道她该怎么办呢。

    谢婉宁眨了眨眼睛, 陆起淮应该是想起了上次王泰的事:那次的事,陆首辅没有为难您吗她总是给他带来麻烦。

    陆起淮自然看到了谢婉宁的神情, 他沉声说:你放心, 我不会有事的。

    谢婉宁点点头,她相信他,他说没事就不会有事的,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低下头。

    陆起淮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眉眼精致的小姑娘拿出了一个灌汤包:先生,你尝尝这个,很好吃的,一脸期待的样子。

    陆起淮接过来吃下,就看见谢婉宁凑上前来,一副希望得到夸奖的样子:嗯,味道不错,没看出来,原来她这么爱吃。

    谢婉宁听了后就笑了起来,她平日里最爱这吃食了。

    陆起淮想起那次在七弯巷她的神情,他低声开口:江令宜的父亲承恩伯嗜赌如命,前些日子被放印子钱的追到府里去了,然后就闭了嘴没有再说话。

    谢婉宁听了后心中一惊,她对承恩伯没什么印象,原以为他只是领俸禄的寻常伯爷,没想到竟然如此嗜好赌博。

    印子钱承恩伯竟然借了印子钱,谁都知道印子钱是碰不得的,俗语讲:印子钱,一还三,利滚利,年年翻;一年借,十年还,几辈子,还不完。

    看样子承恩伯必然是借了个大数目,才会周转不开闹到承恩伯府里去的,他的赌债竟然欠下了这么多,听陆起淮的意思是整个承恩伯府都还不上这笔赌债了。

    承恩伯府到底是伯府,总会有些家底的,怎么会还不清,谢婉宁很纳闷。

    窗柩上贴了刻花,陆起淮看了眼才说:承恩伯背下这赌债不是一天两天了,先时他还拖着,后来赌债积雪球一样变大,他已经挪空了公中的财款,还是没有补上。

    谢婉宁听明白了,承恩伯一直嗜赌,这些年来伯府里早已经被挪空了,这次更加变本加厉,更是借了印子钱,直接还不上了。

    谢婉宁忽然想起来上次雅集上江莹的金银头面,那时她穿了一身穿过的衣裳,就是金银头面也积了色原来是这样,承恩伯府自然没有银钱来给她打首饰。

    她一下子都想通了,怪不得前世江令宜急匆匆地娶了程昭,他定然是想要新媳妇的嫁妆钱来填补这个窟窿,那次承恩伯府举办老夫人的寿宴想必就是为了物色合适的新媳妇。

    谢婉宁想到这里气血上涌,整个江家都令人作呕,贪图未来媳妇的嫁妆,说不准儿用了什么手段娶程昭进门的,就算不是程昭,也会有其他的小娘子受害,毕竟外人还都以为承恩伯府花团锦簇,谁能想到这里面那么腌臜。

    先生,这事知道的人定然不多吧,印子钱在大周朝是明令禁止的,都是私下里偷偷做的,而能放得起印子钱的必然是背景深厚的

    陆起淮点头,他看了眼谢婉宁,他一向知道她是聪明的,可他不能说太多,知道的太多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谢婉宁捏紧了手里的牛皮纸,这次她一定会叫程昭好好的。

    陆起淮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冰嬉节马上就开始了,你先回去吧,可别晚了。

    谢婉宁点点头,然后戴上帷帽,掩的严严实实。

    她刚走出了一步就回过身来:先生,你怎么会突然告诉我这件事她隔着褚纱问,他怎么会知道她对江令宜的事情感兴趣,况且,这方印子钱是极凶险的事,就算是他也是要废好大功夫才能知道的。

    陆起淮眉眼深邃,他想起那晚她的神情,既然不是怕他,那么就是和江令宜有关了,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江令宜的事情感兴趣,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他半垂着眼,为什么谁叫他喜欢她,昼夜不停。

    谢婉宁看陆起淮没有说话,她觉得她什么都不明白,她想问清楚: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帮她。

    陆起淮抿着唇:外面的礼乐声响起了,时候快要到了。

    待谢婉宁走后,陆起淮靠在椅背上,他方才真想撕了她的帷帽告诉她为什么,可他怕吓到她。

    礼乐声渐渐止了,陆起淮才终于起身往外走。

    回西楼的路上谢婉宁就碰到了程昭,她手里还拿着吃食:婉宁,我想着你就是被人流给冲散了,所以我自己偷偷去买小吃了,然后颇有些讨好的意味:下次我一定好好拉着你,不再走散了。

    谢婉宁点点头,她刚刚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告诉程昭,可一来难以叫人相信,二来也没有证据,不好直接同程昭说,只能慢慢等着:嗯,我知道了,咱们回去吧。

    下午的活动名为抢等,比赛规则很简单,在皇上所坐的冰床处三里外树立一面大旗,鸣炮后各参赛者穿好冰鞋,疾驰至冰床前,御前侍卫一一拉住以分头等、二等行赏。

    大家一早就在太长池等着了,建平帝也坐在特制的冰床上,三里外与太长池的大炮轰的一声,比赛这就开始了。

    杜氏紧紧握住谢婉宁的手,声音里带着紧张:也不知道你哥哥能不能得头等,说着就叹了一口气,娘也不求你哥哥能得头等,这次比赛可有一千多人参加呢,若是你哥哥一不小心伤到了可怎么办。

    谢婉宁心里也一紧,谢嘉言武艺高强,这比赛自然不在话下,但是比赛中不限争斗,也就意味着随时可能发生争斗,毕竟考较的就是武艺,这冰上活动很容易受伤,她想着想着也担心起来,但还是好好劝慰杜氏:娘,您别担心,哥哥他向来身子强壮,必然不会有事的。

    杜氏没说话,却握的越发紧了。

    一旁观战的人很是期待,不知道这次抢等却是哪位勇士能获得头名,那可是大大的荣誉。

    很快冰面上就出现了几个人影,其中领先的穿着石青色的外裳,眉目疏朗,是谢嘉言。

    谢婉宁很是高兴,声音都雀跃了起来:娘,您看第一名是哥哥。

    大冷天的杜氏愣是紧张的出了汗:还真是你哥哥,她仔细看了眼,怎么你哥哥脸上有血。

    谢婉宁这才看清,谢嘉言的脸上果然有血,想必是之前受了伤:您别担心,哥哥肯定会没事的。

    眼瞅着谢嘉言就要得第一名了,后面又追上了一个男子,二人转瞬间就斗起来。

    杜氏的惊呼早就掩不住了,谢嘉言和那男子都是用了真功夫的,一拳拳落在对方的身上,谢嘉言的脸上果然又添了血迹。

    后面又有人追了上来,杜氏几乎晕过去:要不一不小心受了严重的伤可怎么办,当时就不该叫你哥哥参加的,都怪你爹。

    谢婉宁愣了一下,杜氏这是怪上谢昌政了,谢昌政在另一头默默打了个喷嚏。

    谢嘉言和那男子斗的难解难分,身上也痛的紧,他看了看前头的冰床。

    众人就看见谢嘉言突然倒滑数丈远,一下子就到了冰床处,众人一愣,这倒流的技艺用的真是出神入化,然后才反应过来,开始喝彩,头名就这样诞生了,果然厉害。

    原本与谢嘉言缠斗的人心下也暗暗叹服。

    建平帝就笑了下:你是哪家的,果然厉害。

    周围的人听了心下暗暗生羡,这可是被建平帝可瞧中了呀,往后官路必然平步青云,谢嘉言却不慌不忙,理了理衣襟才跪下:臣乃谢亭章谢大人之孙。

    建平帝大笑出声:没想到谢家诗书传世,竟然出了你这么个练武的,不错,然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接下来又分出了头等和二等,只不过众人心中明白,这是再也比不过谢嘉言去了,往后可有好日子去。

    待谢嘉言往杜氏那儿走的时候,杜氏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娘都说了,谢家用不着你出头,你看看这伤,谢嘉言虽得了第一名,到底伤的严重。

    谢嘉言看向杜氏:娘,儿子可得了头名,往后啊,您就跟着儿子享福吧,还有妹妹,他看了眼谢婉宁。

    谢婉宁心中酸涩,难得见谢嘉言这样的少年意气,上辈子谢府式微,他肩负起整个二房的责任,该承受了多少压力呀,她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眼眶也忍不住湿了起来。

    谢嘉言看自家母亲和妹妹都哭了,忍不住扶额: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

    杜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个坏小子。

    不管怎么说,谢嘉言是得了这头名,天大的荣耀。

    很快就到了冰球赛,当看到走出来的两列小娘子时,周遭看客的眼睛就都看呆了。

    众人从没想到女子竟也能打冰球,再一看到各位小娘子们的容色俱都惊叹出声,这冰球赛可真是养眼的紧,众人很是期待。

    三公主和五公主各领一队,分列两侧:父皇,这冰球我们可是练了好久,也叫你们见识见识我们姑娘家的厉害。

    建平帝哈哈大笑:父皇等着看你和五儿的厉害。

    陆雅怡正站在谢婉宁的对面,她又想起那天看到的画面,回廊下赵彻和谢婉宁说着话。

    她笑了笑,你不是容貌出色吗,不是雅集头名吗,我倒看你这次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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