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莫再看了大道者有盛亦有衰,一切皆有天意顺其自然未尝不是坏事。”
萧昊回过神来,眼前是栈道白雪,流云青崖萧条的山门前,“纯阳宫”三个字静静高悬在牌楼上上面有着霜雪和岁月的痕迹。
他心中顿时有了底但出于对情况的一无所知他并没有立刻答话,也没有动作而是继续望着纯阳的山门发呆。
飞白似乎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舍得离开此地,劝慰道:“他日若有缘,自会重新回到这里道友不必难过。眼下天下初定,魔门蠢蠢欲动你独身在此修行难免惹来邪魔觊觎,清虚前辈临终前将你挂名在我武当门下,也是唯恐你落入魔门手中。”
萧昊微微皱起了眉头一时有些拿不准这是个什么世界。
听上去,似乎是纯阳宫门丁萧条前任掌门人临终前把他们整个山头委托给了武当?
纯阳宫在这个世界混得这么惨的吗?整座观只有他和没来得及见一面的那位“师父”两个人??
飞白见他锁眉深思以为他是心中难以轻易割舍这成长之地表示理解。
这纯阳宫是奉吕祖的,宋末时,全真教丘处机丘道长的弟子刘道宁,乃是全真道后七子之一,他于此地建起了纯阳宫,一度与继承王重阳衣钵的北宗鼎立,世称南宗。只是自朱元璋即位后,南方正一宗天师道深为皇家看重,纯阳逐渐没落,时至今日,更是不得不屈寄他派篱下,以暂避魔门报复。
飞白来接人之前,只觉这里是个只剩空架子的道家分支,武当声势逐渐壮大,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收留这小道长也是举手之劳。
这长居深山云端的道友想是一辈子都没出过山门,忽然没了师父,偌大道馆又只余他孑然一身,难免有些伤怀。
若放在平时,飞白绝没有陪萧昊耽误时间的兴趣,但这个小道长,与他预想中很不一样。
人对出乎意料的事物,总是有莫大的耐心。
在见到萧昊前,他觉得住在这深山老林里的人,即便不是个不通世事的傻白蠢,也该是个迂腐古板的道人,但真见了这纯阳的年轻道人后,才知自己的眼界有多么狭隘。
眼前这人,剑凝寒霜,纤尘不染,蓝白相间的道袍上印着阴阳鱼,单只是临风立在那里,就仿佛云端落下了清风明月一般。
清冷,淡静,孤傲,就像这山上化不开的净透白雪。道骨仙风,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润。
飞白不由在心中感慨,也就是这样与世隔绝的地方,才能养出如此气质绝尘之人。
“此去武当还需奔劳一番,日后我们就要以师兄弟相称了,道友略长我几岁,不介意飞白唤一声师兄吧?”
萧昊从沉思中回过神,顿首表示默许了,想了想,摘下了背后的腾空剑,捧起山门前的皑皑白雪,融冰覆在刃上。
以雪洗剑,纯阳宫的人还真讲究。飞白正欲暗笑,却见萧昊剑光一挽,对着纯阳的山门用了次武器特效。
气息清冽的蓝色八卦在脚下铺开,空气中凝结的内力也如这山上的雪一般寒气逼人,飞白看到萧昊画了个圆满的太极,周身浮现出一圈冰蓝色的剑影,随后白鹤的虚影腾空而起,落下一地四散的鹤羽。
他躬身向山门行了一礼,似是在做道别。
飞白默默咽了咽口水,难怪清虚道长临死也要把他托付给武当,这位师兄修为已臻化境,这一身干净至极的道家内力,太适合被魔门那些妖人抓去做炉鼎了。
他思及此处,心中生出几分忧虑。这位师兄从未下过山,方才能澄澈如斯,只望日后这片纯阳的雪,也永远别被沾上别的颜色才好。
萧昊收了剑,缓步向他走来,“动身吧。”
飞白微愣,下意识看了眼他背后纯阳的建筑,问道:“师兄放下了?”
萧昊对他回以微笑,淡然道:“道德经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事已至此,强留又有何益?身在何处不能寻道,便是暂时并入了武当,纯阳亦不会轻易从世间消弭。待我上体天心,参得无上剑道,何愁纯阳不闻于世?”
飞白一阵心神恍惚,这人一笑,就像满窗的霜雪瞬间融化了似的。他迅速收拢神思,也对他笑道:“师兄果是个通透之人。”
叮!侠士不争俗世名声,心性淡然,逼格200。
当前成就:隐元秘鉴天从人愿,进度:24710000。
这里的纯阳宫只余萧昊一人,萧昊本还想借机将石之轩给弄出来,名正言顺给他扣个剑宗弟子的名号,但复又想到寂静之间里石之轩所作所为,一时赌气,索性暂时忍住了不去管他,让他在帮会领地里好好反省。
搅乱他的计划、争着和他抢仇恨抢着背锅也就罢了,伏羲在场的时候,那种境况竟然直接冲上去送死,若非东方的生死蛊触发的时机歪打正着
萧昊如今想来依然心有余悸,火气更是一时半刻消不下去。
他很清楚石之轩当时的想法,伏羲和石之轩之间的实力差距是一道天堑般的鸿沟,石之轩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他必是察觉了即便合他们二人之力,也不可能拿伏羲怎样,加上伏羲作为自己的主人,他无法违背伏羲的命令,为了不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与其两个人一起被伏羲捏死,不如直接划掉一个选项,让自己在伏羲面前立功获取信任,这样起码能让他有一条生路。
这家伙就那么轻易地替他做了决定,简直
这样的事,绝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还是多晾石之轩一会儿,让他长长记性!
飞白见他走的干脆,确实并无更多眷恋之意,不由也松了口气。挂门在别家道观里的修行人,总牵挂着自己的山门,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像萧昊这般年纪轻轻就已窥剑道门径,却又没怎么和其他师兄弟打过交道的,日后在武当少不了被眼红的弟子说长道短。
他追上了萧昊,见他两手空空,不由有些好笑,“师兄初出山门,不用备些细软和换洗的衣物吗?这一路劳苦奔波,恐怕不能像在山上这般轻松。”
萧昊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已带齐了所有的东西。”
飞白瞧了瞧他一袭白衣,和他背上寒意逼人的长剑,尴尬道:“师兄只带一柄剑?”
萧昊知他不清楚系统背包的妙处,但也没打算同他解释这些,便没答话,抿唇当默认了。
好罢飞白认命的想着,这下回去武当的路,恐怕全要靠他自己的腰包了。
好在他早就料到纯阳宫没落多时,多半没有太多盘缠能供给萧昊,只消在路上精打细算些,他们二人省着开销,应该也不至于到不了武当。
飞白道长很快就被打脸。
萧昊气质出尘,那些山野小店,即便是他自己不介意,店家也觉得会玷污了这超凡脱俗的仙人。
何况这人在饮食用度上,也不是一般的挑剔,虽然他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说,但飞白观察到他只浅啜了一口粗茶,就放下不再喝,甚至还阻止他接着喝,他只觉他们恐怕难能撑到武当山门了。
偏生那人给出的理由还极为正经:“不净之物,饮之有损于修为。”
贫道信了你的邪!
飞白幽幽对着自己的钱袋叹了口气,照他们这个档次的花费,最多三天,他那点可怜的盘缠就要被花光。
萧昊无奈摇了摇头,在那客栈掌柜的面前淡定放下一片金叶子。“不用找了。”
那掌柜的和伙计鼠目亮了亮,极为体贴地给他们开了两间雅致的上房,又收拾得窗明几净,才让他们进去住。
飞白目瞪口呆地按着萧昊的肩膀,苦苦劝道:“你是不是把你们纯阳宫压箱底儿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了?这可不能乱用啊!江湖人心险恶”
萧昊扒下了他的手,“我不缺钱。”
飞白用一种“你仿佛在逗我”的眼神盯着他,讪笑道:“贫道贫道,哪个道门不是一贫如洗。便是武当山发展的不错,也只是勉强够我们弟子开销,纯阳宫哪来的这么多钱?”
萧昊没有多言,而是从包里取出了些五莲泉,洗了洗这店里的杯子,才拿泉水当茶水慢慢饮道:“那个伙计步履轻快,吐纳绵长,至少是自小练就的童子功。”
飞白忽地愣住,迟疑道:“等等?”
萧昊瞥了一眼目标列表,确定门外没有偷听的人,才又继续道:“掌柜的年近花甲,还能有天命之数的样貌,想来也不只是养生有道。”
飞白脸色凝重了起来,一把拉过了他的衣袖,“多半是武当去接你的消息走露了风声,魔门的人手段阴狠,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正面讨不到好处。我去想法子引开他们,你找机会离开此地。”
萧昊微挑了挑眉,依旧很是淡定的模样,“为什么离开?”
飞白紧张道:“你没出过纯阳宫,不清楚这山下江湖事。魔门秘典天魔策中有一门邪门功夫唤做道心种魔**,你身怀玄门正宗心法,道体道心,又对世事知之甚少,若落到他们手里,便是九死一生了。”
萧昊手腕一动,就不着痕迹地挣开了他的手,“既是家黑店,端了便是。”
“端”飞白差点被气笑,却终于反应过来点儿什么。
这看上去像只肥羊的纯阳师兄,既然早就发现了客栈有问题,怎么还掏金子住进来了?
难不成
飞白定定看向了萧昊,心情复杂。
这肥羊也许比他想的还要凶残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