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昊闭上了眼睛心剑剑气瞬间充斥在墓室中漠然道:“昭明是光明磊落的侠义君子不假,可我早就不是昭明我只是一缕行走于暗夜鬼影中的元神,既无光明可言,身上也是恶名多于侠名。”
“便是重铸昭明也该是吾的职责!”禺期将剑心攥得更紧了些,想要阻止萧昊。
萧昊急道:“你疯了!昭明剑心力量强横你把它放进晗光里以为自己压得住么?”
“吾想听你真实的想法你究竟在做什么,又是为了什么。”禺期答非所问“挑拨愤怒,玩弄人心,这不是昭明该做的事。”
“”萧昊默了默分出一道剑气冲晗光而去,低声道:“抱歉了。”
“叮”地一声兵刃铿然禺期瞪大了眼睛,惊道:“你”
他身形霎时消失在空气中,剑心被他带走了小部分但剩下的大半还是回到了萧昊的手中。
“老头子!”
“混账!你杀了禺期!!他可是他可是给了你生命的人啊!”
“无异!冷静!”
昭明剑气可以切断一切灵力流动,禺期是剑灵切断了灵力他就不能再维持剑灵的形体只有乖乖呆在剑里。
萧昊并不想伤他可如今禺期是晗光的剑灵,一山不容二虎,禺期把昭明剑心放进晗光中无异于自寻死路。
还是让他在剑里先别出来了。
他将机关扣在地上,在周围清出读神行的环境来。“天绝地灭。”
飞旋的刀刃逼得乐无异等人不得不远离他十尺开外,萧昊抓着剑心,好言提醒道:“这小姑娘也是剑心之一,你们要是想让她活着,最好离我远点。”
来自剑心的牵引力越来越大,阿阮感到不适,夏夷则立刻设下隔绝的法诀护住了她。
“我们打不过他,这里要塌了,快走!”闻人羽拉着乐无异喊道。
“可恶!”
萧昊收起了剑心,见他们终于不情不愿地撤了回去,神色莫名。
走在最后的悭臾回头看了他一眼,驻足道:“记得好好照顾他,我很快就来接他。”
萧昊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将肩上的猫咪抱在了怀里,悭臾这才从他视线中消失。
萧昊读条起神行,带着长琴离开此地。
流月城。
初七竟在神行点等着他,这让萧昊感到意外。
“你的记忆恢复了?”萧昊稍加思索,就明白了个中缘由。
初七点头对他道:“昭明剑身我已交给主人。”
萧昊虽找到了长琴,但心情却谈不上轻松,动手伤了禺期这件事着实令他欢喜不起来,语气也有些倦意:“正好,我一会儿也要去找他商量一下长琴的事。”
长琴乖巧在他怀中,疑惑“喵?”了一声。
初七欲言又止,无声跟在他后面。萧昊瞥了他一眼道:“我大概知你想问什么,但你依然选择叫他主人,这不是就够了吗?”
初七顿了一下,沉默不语。
良久,他才斟酌问道:“主人和你的计划究竟是怎样的结局?”
萧昊笑了笑:“你了解阿夜,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我们做了这一切,也本就该为此付出代价。但阿夜是个温柔的人,就算我想方设法阻止他抗下所有罪孽,他也不会轻易宽恕自己,所以我必须把他的所思所谋也一并算计进去。”
沈夜这个人,其心坚,其性傲,他能培养出谢衣,足以说明他的本心。他早就设计好了一切,甘愿自己永坠深渊,也要把一个光明的、洗白了的烈山部交到下一任大祭司谢衣手上如果谢衣当初没有叛逃流月城的话。
只是人心往往真的很难预料。
“你本不必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认为你是被流月城劫持的,即便最后流月城毁了,你也依然是被殃及之人,无须承担罪责。”初七不解道。
萧昊看向了他,问道:“那你呢?又为什么恢复了属于谢衣的记忆,仍然选择站在阿夜这边?”
他怀中的长琴猛地抬头,惊讶看向了初七。
“”初七怔了怔,摸向了胸膛中那颗早就不再跳动的心脏,没有回答。
没错,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
但沈夜将要付出的代价,早已超出了他自己本身的那一份。
正因为看到了这样的未来,才会痛惜不忍。
作为谢衣,他叛逆过,执着过,也想过以一己之力与天抗衡,但最终却以一事无成潦草收场。
如今活着的是初七,对于沈夜的理解和敬爱,对于他选择的路、所作所为的认同,也早已超过了当年的叛逆和执着。
所以他接受了沈夜的苦衷和行为,接受双手染上的淋漓鲜血,接受背叛过主人的罪过,为他们所做的一切承担责任。
承认自己是谢衣,就意味着被原谅但他可以被原谅,那么沈夜呢?
沈夜注定同流月城一起,在中原修仙道攻入流月城的那天,和这座城共存亡。
初七并不想看到那样的未来。
谢衣已经死了,已经破碎的东西,永远不可能再恢复如初。
他是初七。
主人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无论如何,此生不会再背弃他第二次。
“你看,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所以我跟那群小家伙撕破脸,甚至不惜跟禺期动了手”萧昊摸着长琴的毛,像在说一件同自己无关的事,但提及禺期时眼底一闪而过的疚意还是暴露了他的心绪。“龙兵屿也未必就安全,若你们都不在了,谁来带领流月城的未来?倘若这一切都是修仙道们无法触及的领域带来的祸乱,事情不就能变得简单许多了吗。”
“我自魔域而来,假意受命于天皇伏羲,流月城中的心魔又是我带来的。心魔借助矩木吸收七情,流月城为减少伤人一直在忍辱负重地同心魔对抗,而我身为神明的使者却暗中勾结魔族,最终被天皇带回去惩戒,这不是很合适吗?有天皇陛下的御令,修仙道谁敢多插嘴一句?”
初七深深看了他一眼,“被伏羲带回去,你只有死路一条。”
“那倒未必,”萧昊对此倒没什么顾虑,“我同之轩早就多次出入三界之外的地方,届时我畏罪潜逃,流月城还可以协助正道一同搜捕,还能增进感情,听起来不错吧。”
萧昊长长叹了一口气,仰首对天道:“其实真正不可原谅的人本就是我。无论是阿夜决定以命相偿,还是你要与他共进退,其实都算求仁得仁。而我不同,害过人就是害过人,那些改良后的断魂草虽伤害大不如从前,也依然会引发祸乱,为此而死的人合该算在我头上,我才是主谋。”
“可昭明,早在崩碎时就跳出了天道掌控,就算我坏事做尽,它也不能奈我何。我躲入三界之外,根本得不到应有的惩罚这岂非很不公平?”
萧昊展颜道:“所以有些空子,只能特殊的人来钻,换了其他任何人越俎代庖,都不成。大家都能活得很好,罪魁祸首也再也不会出现,皆大欢喜,其乐融融。”
初七沉默了许久,肃然道:“这便是你的道吗?”
萧昊微微一愣,笑道:“杀者本不该留名于世。只是,行于夜色之人,若想袖手震摄天下,也得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他认真道:“如今的我,惟愿掌中一弩,能护我所护,哪怕不惜以杀止杀至于正邪如何,是非如何,善恶如何,我且恣意潇洒做我的冷面无情客便是,管他那么多世俗言道!神阻我便杀神,魔阻我便杀魔,若我欲乘风扶摇高翔万里,放眼三界,又有谁能拦我?”
初七想了想,转过身走在前面:“你若真无愧于心,又何必想要赎罪,何必为晗光的剑灵心生歉疚。”
“你就不能不拆穿我?”萧昊没好气跟在他后面,坚定道:“我是自认身负罪孽不假,但却从未后悔。”
长琴在他胸前拱了拱,萧昊低头看去,看到一双盛着忧虑的猫眼。
萧昊不由失笑:“你都听到了。当年我也是用同样的法子逃出了镇魔碑,我有意让你们找错人,也不打算回来,你们都上当了。”
长琴按着爪子“喵呜”了一阵,萧昊怔了怔,忍俊不禁:“能逃过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不必担心。”
虽然真的很不想跟天道赌时间差,但如今局面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捏了捏长琴的肉爪,叹道:“汩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注
“对了,倒有件重要的事要拜托你,”萧昊忽而正色,“我得想办法从乐无异他们手里拿到通天之器,流月城人的病同当年赤水女子献是一样的,你这猫身还有些古怪,昭明之力可以破除一切法力联结,但唯恐伤到你,我暂时不敢动手。而且我想了想,昭明重塑之后,必然惊动伏羲,你如今的模样倒是个很好的保护。”
他托着长琴,嘱托道:“我没万全的把握能阻止阿夜,日后若你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话么?通天之器是个好屏障,阿夜也绝不会将你的事情说出去,仅此一次以后再也别用了。”
长琴点了点头,又对他“喵”了几声。
“他?”萧昊神色微松,回道:“额倒是确实该让你们见上一见,不过你别被那群小毛孩的脑补带歪了,之轩待我很好,也不是什么横空出世的大魔头。”他怅然抓了两把毛,笑道:“若非此番情景,真想把你们都聚在一起,还在泰阿那株银杏下面,把酒言欢,畅谈沧海飞尘,一醉生平”
只是笑容渐冷,很快就成了苦笑,“不过时至如今,也唯有独卧冰壶凉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