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灵的问题商议已定,接下来就是孝子守灵的问题。
正常来说, 王氏殁了, 贾府玉字辈都要守灵哭丧守孝。
宝玉本来亲生子, 应当斩衰三年。披麻戴孝穿草鞋,手持哭丧棒,守孝三年,方能出孝释服。
贾琏贾琮则是齐衰不杖,身穿麻屦,孝期一年。
如今麻烦就来了。
宝玉已经经过朝廷公断成了林家的赘婿, 如同出嫁女儿。他的孝期就跟贾琏一样, 齐衰不杖, 身穿麻屦,孝期一年。
虽然大家心知肚明, 宝玉入赘不过是权宜之计, 然,如今竟然通过了朝堂公论,假的也要当成真的,否则, 荣府阖府就是欺君之罪。
再有一个特殊之处,那就是王氏乃是对抗朝廷判决, 自戕而死。
虽说死者为大,可是王氏气得很尴尬。
朝廷不追究王氏自戕, 贾府已经偷笑了。
贾琏这个侥幸逃脱之人岂敢再以身试探朝廷的底线?
且贾琏对王氏掏空府库深恶痛绝, 王氏死了, 贾琏说实话并不悲哀。
再者,荣府而今虽然有贾母撑着,不至于即刻被人封门闭户,然,荣国府的男人却一败涂地,爵位罢黜,官职罢免。
荣国府的地位,可谓岌岌可危。
贾母偏爱宝玉,人所共知,贾琏又是贾府中兴的希望。
贾母岂能让两个金孙为了王氏去冒风险?
贾琮如今是邢氏的眼珠子,她早就嚷嚷说王氏乃罪人,她不会让贾琮服丧。
这一来就剩下二房草字辈的贾兰。贾兰是王氏嫡出亲孙,替祖母守孝哭灵理所应当。
贾母决定,宝玉守灵三七二十一日,再将王氏灵柩送回金陵安葬,守孝九月释服,以全母子之情。
要怪也只能怪王氏自己,不该以身试法,敲骨吸髓,赚昧心钱。
对于王氏的墓穴,贾母说了自己的看法:“无论国法家规,王氏都不能入嫡枝祖坟,只能在族人墓地点穴,这一点还请两位亲家谅解。”
王氏一旦被摒弃出荣府嫡枝坟地,今后除非有人特特记得她,否则,她就会断绝祭祀。
因此,王子腾心头郁闷,却不能反驳。毕竟王氏连累贾政发配,贾母不提休妻除族,已经很给王家面子了。
这一想,王子腾只有隐忍。
王家两妯娌心中称愿,王氏这个害人精,害了娘家害夫家,活该无子守孝送终。
王家妯娌本是娘家人,理该替姑奶奶出头,然,她们妯娌憎恨王氏,自从进门跟贾母打声招呼,一直默不作声,作壁上观。
此刻贾母不许王氏入住嫡枝祖祠,王子胜夫人忙着点头:“老太太所言极是,后代还要活下去,不能定着这个罪大恶极的长辈,今后还怎么做官呢?”
凤姐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凤姐的儿子是她的嫡亲外孙子,这个时候,她自然护着亲生女儿与外孙。
王子腾心中恼恨却是无可奈何。
王家的两个女儿实在不争气,连累娘家甚多,妇人们不悦也是常情。
然,王子腾错不该跟王氏一母同胞,王氏不能善终,他于心不忍,想替妹妹争些死后哀荣:“珠儿媳妇,你婆婆在庙里停灵,你们母子合着宝玉一起去庙里守灵,送你婆婆最后一程吧。”
众人眼里,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孰料,李纨却语出惊人:“母舅之言本当遵从,只是外甥媳妇守孝送葬,责无旁贷,却是兰儿还小,他小儿家家,身子弱,魂魄不稳,外甥媳妇只怕他去庙里那种阴森清冷之地,只怕不好会撞客。说起来二房两子,如今宝玉入赘,二房就剩下兰儿这一点骨血,外甥媳妇实在不敢大意,兰儿若是有个意外,二房绝嗣不说,外甥媳妇真是没法子活了,还请两位母舅谅解。”
王子腾闻言十分震惊,黑着脸盯了李纨几眼,掉头看着贾母。他希望贾母说句公道话。这事儿毕竟是贾府的家务事,王氏却是对不起荣国府。
贾母思忖片刻,言道:“兰儿今年才刚十三,尚未冠带,眉火不旺,他父亲早逝,他爷爷脚下独此一根苗……”
言下之意,是同意李纨的说辞,贾兰不去庙里守灵哭丧,只在家里守孝。
王子腾闻言哼笑一声,不是自家的骨血当然不会心疼,既然人家娘儿们一条心思,王子腾觉得再待下去没意思,遂起身告辞。
这时,李纨却福身言道:“两位母舅稍待,外甥媳妇有事请二位母舅做主。”
王子腾对她心生厌恶,睨眼冷哼:“何事?”
李纨言道:“太太脚下两子,宝兄弟入赘林家,兰儿如今是二房唯一男丁。大月朝律令,女子嫁妆乃私产,不在查抄之列,这遗产该兰儿继承吧?”
“不替祖母守孝,却想要祖母的遗产?李守中好家教!”
王子腾冷笑三声拂袖而去。
李纨自以为有理有据,要求正当,没想到被王子腾兄弟这般鄙视,她望着贾母满腹委屈:“老太太,您评评理,孙媳妇这个要求过分吗?兰儿如今可是二房唯一的香火呢?”
唯一的香火戳了贾母的耳朵。
贾母十分不悦,然而,想着李纨寡母养儿不易,压住不悦,言道:“不过分,不过,你父亲的消息估计有误,冷子兴力证二太太的案子牵扯到几乎人家出了人命,王家三老爷不得不出钱平复他们怒气,否则,二太太就是问斩而不是劳役三年了。你婆婆出事,你不闻不问,不关心不探监,如今人死了,你不肯让兰儿摔盆守孝,却来争夺遗产,你母舅只是冷笑讥讽,而不是给你几个耳刮子已经很客气了。”
李纨羞怒交织,斜眼看着宝玉黛玉:“媳妇不去探监,因为没银子打点。都是孙子,老太太您带着宝玉黛玉去探监,为何不带孙媳呢?”
贾母闻言也冷笑起来:“你没银子打点吗?还债的事情,全家上下想办法,连迎春这个出嫁的女儿都出钱出力,到处打探消息。凤姐把嫁妆都拿出来了,我们并没惊动你们娘们一丝半毫吧?二房抄家,因为你是寡妇养儿,我与你父亲力保,也不与你相干。”
“你进贾府,荣府正是盛况,贾府出了一万银子聘礼,按照聘礼多少,嫁妆多少算来,你该有两万银子的嫁妆。你们吃喝都在公中,你与珠儿每月都是月例十两。珠儿去了,他的月例没少分毫,你的月例成了二十两,十几年了也是几千银子。”
“稻香村的百十亩水田我也做主把给你租子,每年几百两有吧?这七八年也有几千吧?每年红利也没少你,多则千两,少则几百,总共也有万余两吧?”
“刑部大牢,一两银子可送饭,十两银子可夜探。五十两银子可以大大方方白日进去,百两纹银还有单独的房子会晤。夜晚阴森,兰儿小不敢去,尚可谅解,百日为何不去?说什么我不带你去,你自己不能单独去吗?你果然连五十两银子也拿不出来?”
“那我倒要问问你,前后三四万银子都去了哪里?莫不是都送回娘家去了?李家书香门第,清贵门风,竟然靠着出嫁的姑娘偷偷摸摸贴补过日子吗?”
李纨吓得腿杆子发软,当初荣府的聘礼一万,李纨并未陪嫁一万回来,花里胡哨抬进荣国府的嫁妆顶多五千银子,娘家落了五千,李纨也不敢说什么,娘家名声臭了,与她什么好处?
这些事情贾母有猜测,只是贾珠乃谦谦君子,又跟李纨和气,这才没有跟孙绍祖一般道术瞎张扬,李纨保住了名声与颜面。
贾府那般包容李纨,李纨却宝玉这个没成婚小叔子步步紧逼,怀疑他私吞了王氏的嫁妆。
虽然王氏的确偏心宝玉,留了遗产,可是,贾母也不允许李纨这样怼宝玉与黛玉。
李纨实在是触及了贾母的底线,黛玉二百万银子嫁妆进贾府,如今落个几万银子实在不值得说嘴。李纨却敢呲牙,贾母毫不客气敲掉她的獠牙,打碎她的脸!
李纨浑身哆嗦,低头不言。
贾母厉声呵斥:“说话呀?怎么不说了?荣府还债人人有责,凤姐拿出十万,你不用多出,就拿一万吧!”
一万银子?这无异拿刀子割她的肉。
李纨宁愿舍命也不愿意出钱,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老太太,孙媳妇错了,求您老谅解一二!”
李纨小气贪财的性子,贾母其实早就知晓,只不过看在她寡母养儿不易,且她之前也没有跳出来挤兑别人,故而装聋作哑。
如今,李纨竟然在亲家面前暴露本性,错不过她贾珠保住了血脉,对贾府有功。
贾母也不能十分责怪,叹道:“别以为我们都让着你,你就肆无忌惮。你既然知道错了,就速速收拾起来搬出稻香村,内务府这几日就拍卖大观园,马上就会有人前来收房子,你住在里面不像话,乘着你们去庙里守孝的机会搬出来,也不突兀。”
李纨泣道:“一时之间,我们往哪里搬呢?”
贾母道:“东西先搬到荣庆堂来,就搁在你们娘儿们之前住的屋子,等你婆婆灵柩启程离京,你们活着搬去那便花园子去住,梨香院也腾出来了。”
梨香院?这是把自己摒弃出贾府吗?
李纨这时候再不敢犟嘴,只得暂且按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派人前去娘家通知附学的贾兰回府替王氏守孝。
翌日,王氏开吊,迎春合着贾琏一起去了庙里吊唁一回,随后,兄妹返回京都。
次日就是内务府招标的日子,马虎不得2。
贾琏虽然没银子,却也要去现场看看,看看是谁家标走了大观园。大观园的建设贾琏一直参与其中,一砖一瓦具有感情。
再者,大观园价格的高低直接关系到贾府的债务能否全部还清。
这日内务府首先竞标宫中各项日用品的采买皇商。
其中,迎春竞标胭脂水粉这一项。
迎春严阵以待,没想到另外两家竟然根本没出现。迎春为了竞争,把供奉银子压缩到两万银子。说实话,迎春不奢望供奉这一项能够挣钱,只希望靠着这棵大树,抓住京都贵妇们的生意。
孰料,另竟然没有竞争对手。
内务府总管连叫三声,让竞标人呈报标书,迎春只是愣神。
周青这时忽然冒了出来,把一份标书塞进迎春手里,迎春糊里糊涂递上去了。
内务府总管大声闫律大声宣读:“豆蔻胭脂坊,标价四万两,中标!”
四万两?
迎春有些懵,她只写了两万两啊?
旋即,迎春反应过来,标书是周青做的。
周青嘿嘿一笑:“这项采买往年最高的时候出到五万,九爷知道其他两家退出了,也知道您写了两万,觉得您的胭脂水粉,比别家质量好了许多,跟太后娘娘商议之后,决定不能让您吃亏。因今日清晨方才得知另外两家退标,他们这般,便还是明知道自己正经不过您,故意坑您一把。九爷岂能让他们如愿?通知您已经来不及,九爷亲手替您写了标书。”
迎春暖心极了,心里想着,也不亏自己耗费异能救他一场,救命之恩不敢当,至少九爷不瘸是迎春的功劳,不然,九爷再是生得俊美,若是个瘸子,也是人生憾事。
迎春心里高兴,拱手道谢:“请转告九爷,今后他家的胭脂水粉我全包了,分文不取。还有周爷,您也是一样啊。”
迎春说着话把自己用来准备现场竞赛的胭脂水粉,沐浴精油,桂花油,玫瑰油,一股脑儿塞给周青:“这些先给你吧,不够的话再来问我要。”
周青满脸兴奋,抱着东西嘿嘿笑:“多谢您呢,下官还有个得陇望蜀的要求,救您赏赐一瓶荆棘蜜呗,我姥姥有了,我祖母知道了,心里老不快活!”
周青可是替自己挣了两万银子啊!荆棘蜜算什么呢,自己多的是,不说潇湘馆多的是灵竹汁,昌平的院子里,迎春用灵井水培育了几百盆樱桃番茄。
迎春大手一挥,笑盈盈道:“没有问题,以后您家姥姥祖母就是我的姥姥祖母,荆棘蜜要多少有多少,管够!”
周青闻言大喜,大礼参拜:“如此,下官替姥姥祖母多谢您呢!”
迎春心情舒畅,拍拍周青:“没关系,不仅你姥姥祖母有,你母亲妹子媳妇儿都有份儿。”
周青闻言一愣:“您家莫不是在长白山开办了养蜂场啊?”
迎春也是一愣:“哦,嘿嘿嘿,这不是潘又安在长白山转悠了半年吗,那边的灵蜜几乎都被他采买光了。今后他会常年在长白山跑生意,所以,灵蜜要多少有多少。”
周青大喜:“却是这样,这感情好。”
这时候,内务府总管敲响了铜锣:“大家伙安静了,现在竞标下一个项目……”
宫廷的布帛、火烛、还有木炭,这些生活日用品的竞标已经结束。开始竞标那些抵押还债的房舍田庄,再有一些入罪人家没入国库的房产田庄。
迎春注意听了下,宁国府的田庄,别墅。花枝巷的房子也在其中,这房子是贾珍出资购买,专门替他小姨子与贾琏准备的金屋。
这栋房子独门独户,家俱齐全。
贾母给了迎春两千两银子,就是要买回这座小院子,等赎回尤氏婆媳,给她们安身立命。
这小院两进深,前有门脸,后有菜园子,婆媳们住着足够了。
迎春现在手里也有十几万银子了,想着买一栋房屋,却是听了下,没有合适的。迎春想着不在西城就在东城,东富西贵啊,环境清雅,没有闲杂人等,住着安全。
再者,长春观就在东城,迎春想要靠近些,吃他们的井水理所当然了。
无奈没有合适的屋子,迎春只得作罢。
贾母托付迎春没有托付贾琏,因为贾琏现在还欠债呢。
今日竞标总价格最为昂贵的就是荣府的大观园。
房屋竞标开始不久,迎春以一千八百两银子标下花枝巷的房屋。然后一直坐等大观园的拍卖。
今日竞标的房舍,多时一万两万银子起价,唯有到了大观园,却是九十万起价。荣府欠债二百三十万,之前贾母归还了一百二十万,后来贾琏又把来家抄了,又抄出来二十万,拢共还债一百四十万。
这般一来,荣府眼下还欠户部九十万,故而,大观园若是低于九十万,宁愿不卖了。
贾母的意思,若是九十万还没有人愿意接手,那就是落井下石,想占便宜,不如留下给子孙们做个落脚之所。反正眼下户部已经同意荣府逐年偿还债务。
大观园有大片土地,可以分化成小面积,然后或者在新修建房舍租聘也好,贩卖也好,慢慢还债。
若是连九十万也不愿出,那就流标,不卖了。
大观园的竞争,主要在几家娘娘的后家中进行。这些受宠娘娘的后家不一定有钱,然,自然有大批愿意投资的商家捧着他们,替他们出银子。
这其中就有顾家。
顾家的顾淑妃十分受宠,脚下一子一女,儿子已经十五岁,很的皇帝喜欢。她家远在江南,家里开着药铺,阖府弟子做官,家里有实力。
今日来竞标的是顾家长房的嫡长孙,他率先喊出了九十一万。
周美人的娘家紧跟着喊出了九十二万。
张昭昭仪家出九十三万,内务府归总,每次必须增加一万银子,这样的大宅子不可能一千一千的竞争,不然,喊到明儿只怕也没有结果。
三家后妃娘家,慢慢胶着喊价,最终,顾家更胜一筹,喊到了一百壹拾万。
其中张家在一百万的时候已经退出。到了这会子喊到一百一十万周家的预算也超额,他们弃权退出。
迎春贾琏都意犹未尽,大观园修建的时候花费了两百多万,虽然王氏贪墨一些,然,这些年来,大观园一直在不但晚膳,院子里的树木花草已经成了气候,珍奇异兽已经养成,这些都是银子。
目测眼下大观园的价值应当价值一百五十万。
迎春更舍不得潇湘馆下面的灵脉啊。
一百一十万委实太便宜了。
周青见贾琏迎春面色郁闷,知道他们不满意,一笑喊道:“一百二十万!”
迎春愕然:“周青,别瞎喊哟,一百二十万,不是十二万啊?”
周青是王府的侍卫统领,即便家里有银子,也不是他一个人所有。且别因为想要帮助荣府把自己搭上。倘若顾家一撤,周青若是拿不出银子,可是要坐牢。
大观园依然还是会落到顾家手里。
周青一笑挤挤眼睛,暗示迎春别着急。
顾家人很识货,知道大观园的价值不止一百二十万,且他们家的皇子外甥据说见识过,十分喜欢,希望能入住大观园。
顾家只得再次喊价一百二十五万。
周青这时候停止喊价,另外一个俊俏哥儿喊价一百三十万。
迎春终于安心,她不想连累周青。
周青却对她挤眉弄眼,笑得十分古怪。
迎春的心情又紧张起来。
这时候顾家与那青年交错喊价,顾家出到一百四十万。
俊俏青年忽然按照规定增加一万,慢悠悠喊价:“一百四十一万。”
顾家的嫡长子气得摔了牌子,手指俊俏青年:“你……”
俊俏青年悠悠然扇着扇子,回给顾藩一个笑脸:“我怎么啦?刚才总管都说了,价高者得,难道你们想欺行霸市吃独食?”回过头,他问内务府总管:“总管大人,我参加竞价有错吗?我押的银子不够吗?”
闫律忙着拱手:“没错,足够了!”
顾家嫡长孙气得怒发冲冠,扭头看了眼失望之极的皇子表弟,咬牙喊价一百五十万。
再加价,顾家没有那么多银子不说,也不值得了。而且,顾家其他的产业还会因为没有资本而受到影响,得不偿失。
俊俏青年再次加价一万:“一百五十一万!”
顾家嫡长孙顿时气得暴跳:“你这是要跟我杠上?”
俊俏青年反头挑衅:“杠上?没那意思,竞标,竞标,难道只许你喊价,不许我喊价?你还加不加啊?不加的话我就当仁不让罗!”
迎春与贾琏两人高兴极了,整整多出来七十万啊?
因为户部的官员就在现场敦促,生恐这些银票转手就流失了,故而,他们等在拍卖现场,现开现结。
银票当日兑现,贾琏当即就去户部办理还债手续。贾琏再收到七十万银票的同时,抽搐一万两银票,五千给了户部办理手续的侍郎,拱手道:“小小敬意,请收下,不瞒大人,之前偿还的一百四十万,有一半的银子是朝亲眷挪借,讲明了拆卖了大观园就偿还,如今托诸位的帮忙,终于足够还债了,小人也能无债一身轻,重新做人了。”
余下五千银子,贾琏进攻给了内务府总管:“我们贾府能够还清债务,全仗着大人尽心,这些银钱不多,请大人拿去吃杯水酒。”
闫律推拒道:“荣府的情况杂家知道,你们偿还了朝廷的债务,却欠了私宅,但愿这些银子能让你们把债务偿还清楚,咱家明说吧,你们能够得了这些银子啊,且得感谢忠靖王啊,为了帮你们,忠靖王也这回剿匪的功劳都搭进去了。”
贾琏一愣:“您说买家是忠靖王?忠靖王府不够大?一百多万可不是小数目?”
闫律笑道:“忠靖王三代王爷都是只挣银子不花费主儿,忠靖王从小就是拿着银子打水漂的主儿,这一回九爷喜欢上了大观园,他想喊价玩儿,也是你们贾府的福分,九爷心情好,你们赶上了。”
贾琏闻言,不由自主看了眼正在那边笑盈盈清点银票的迎春,他很怀疑,九爷之随意愿意拿银子买下大观园,□□是冲着迎春的面子。
无论九爷什么原因竞标大观园,总之贾府的危机解除了。
闫律却正二八经叮嘱贾琏:“咱家说这事儿不过是为了让二爷记住九爷的好,你也瞧见了,淑妃的本家顾家就是特特来捡便宜,九爷坏了他的好事儿,淑妃若是知情,必定去闹陛下,陛下会很难做,故而,这事儿是不能说的机密,还请二爷牢记!”
贾琏忙拍胸脯子:“九爷是我们贾府的恩人,我们绝不会泄露半句。”
贾母也甚高兴:“好,凤丫头嫁妆可以还回去了,王家三老爷当初一番美意,荣府能保住,多亏他,他虽说了是赠送,那时候债务紧急,只能收下,如今有了银子,多少也要还一部分,今后荣府都有你与凤丫头当家,你们商量着办。”
做人要知道感恩,王家的船行没了,金陵王的财路断了。
贾琏点头:“祖母也有十万银子,这些也该提出来。”
贾母半晌摇头:“提出来也是给你们夫妻,你们留着吧,贾府今后就靠你们夫妻两个了。”
贾琏虽然不愿意,还是说了句:“二房还有宝玉兰儿。”
贾母摆手:“算了,他们各自都有小金库,珠儿媳妇的银子足够她娘儿们吃几辈子,宝玉手里有王氏的嫁妆,他的银子也是从府里来的,如今回道林丫头手里,也算是物归原主,这笔糊涂账就不要算了,就这样吧。”
贾琏首先回家把凤姐的十五万银子提出来,凤姐保证小匣子入在梦里,没想到银票还能回来。凤姐高兴得很:“咱们家的霉运总算过去了,谢天谢地!”
贾琏清理着银票,预备偿还王子腾,闻言勾唇:“只怕谢不着天地,要谢就谢谢二妹妹吧,我看那样子,九爷是看在二妹妹的面子这才帮咱们一把。”
凤姐眼眸一亮:“九爷?忠靖王?哎哟,这可有意思了,他可是多年不动春心了,有六年了吧?这几年目下无尘,太后娘娘张罗多少俊俏的姑娘,他恁是不睨一眼,京都贵妇磨牙,说他只怕改了性,喜欢兔儿爷呢。”
贾琏把脸一板:“别瞎说,就冲他肯帮我们度过这个关口,他必然儿孙满堂,绝对不会犯那毛病!”
凤姐从善如流:“对对对,九爷玉树临风,洪福齐天,毕竟能够娶个美天仙,生上十个八个儿子!”
贾琏一笑出门,直奔王家而去。
王子腾已经知道大观园的去处,得知贾琏前来还债,王子腾摆手:“说了是替你二婶子还债……”
贾琏躬身大礼:“岳父能够急人之难,帮助我们度过难关,保住我们满腹的女眷,已经是万幸,如今凤哥儿怀了儿子,将来还能够读书出仕,全仗了岳父周全,这银子您先手下,今后我家若是银子不凑手,再来超您商借。”
王子腾思忖半晌,收回了二十五万银子,把其余退回去了:“就这样吧,你们家弄成那样我有责任,你不收起来,我会日夜不安宁。”
贾琏这才收起银票,王子胜早就吩咐置办酒席,翁婿们推杯换盏,吃的红光满面。
贾琏跟王子腾约定了,下月初就去刑部上任,下衙门就来王府通读王家历代祖宗编纂的断案笔录与心得。
贾琏告辞之时,王子腾忽然说了句:“你们家那个二妹妹,你们两口儿上些心思,或许,你们出个王妃也不定。”
贾琏顿时满身酒气惊醒了,蓦地跳下车来,拉着王子腾进了密室:“岳父能够数清楚些吗?您说的可是忠靖王?他虽然克妻克子,二妹妹如今的身份,哎,也是父亲当初作兴,能把二妹妹推进火坑,若是待自闺阁,兴许……如今的处境,只怕也配不上呢?”
王子腾一笑:“你说她是弃妇?弃妇怎的?历史上弃妇成功上位的李子还少吗?汉文帝的母亲薄姬,还不是先嫁给魏豹?汉景帝的皇后王娡,哪一个不是再嫁?“
贾琏吓得摆手:“这如何比得……”
王子腾一笑:“我的意思,薄姬王娡能做皇后,你妹子一个王妃怎么做不得?”
贾琏愣愣的:“他们也没生养?”
王子腾:“真的吗?”
贾琏蓦地想起,王娡就生了个不是公主的女儿。
贾琏忽然间激动起来。
王子腾却泼他一瓢凉水:“这桩婚事即便能成也就得磨。且女儿能干,能够帮得了娘家一时,却帮不得一世。打铁还需自身硬,你要汲取教训,不要再走上你们大老爷的老路。”
贾琏窥探到迎春的远大前程,真是亦喜亦忧,似乎这个消息比他怀里的二十五万银子更重些。
这些日子,他可是知道了,朝中无人的痛楚。若是能够有忠靖王做妹婿,纵然家来不沾他一丝一毫的光,忠靖王府矗立,就是一种威慑。
今后即便是柳家这种老牌人家想要招惹荣府,他就该掂量掂量。
贾琏回府之后悄悄把话告诉凤姐,凤姐抿嘴偷笑:“不瞒二爷说,我私下也有猜测,只是门不当户不对,只怕太后上皇都不乐意,说穿了只怕臊着二妹妹,以后他们相见别别扭扭。”
贾琏颔首:“那就别说破,顺其自然。”
凤姐笑道:“男人的性子来说,只怕就这般处着更好呢。”
只可惜贾琏这个顺其自然无为而治的平稳法子,很快就被九爷强行打碎了。
却是这日迎春正在牙行转悠,咨询有没有长春观附近的院子租赁,迎春预备租赁一个大点的院子,作为眼制作方。之前租赁的都是门脸房,只能用作销售成品,在大街上开办作坊,实在太贵了点,再者,迎春的胭脂水粉都要田家灵水,这灵水主要靠长春观供应,路途经近一些,能够就近取水。
如今小道爷三日往昌平送水一次,委实不方便。
再者,你住在昌平却跟长春观买水,时间长了会让人怀疑你的动机,只怕灵水的秘密保不住。
牙行却没有何时的房舍,迎春只好退而求其次,问道:“东街没有,附近有没有?”
牙行老板眼珠子转悠几下,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最近戴氏有一栋房舍,却是翰林胡同的……”
牙行老板暗示仆人迅速翻找,最终找了出来:“就是这家,翰林胡同孙宅。”
迎春顿时满脸背晦,孙宅白送她也不会要。
迎春摆手:“老板不地道,这房子我可是知道,刚刚死了人,还不止一口子是不是?且这宅子风水不好,男盗女娼是不是?这样的宅子您竟然让我租,您可得给我说清楚,不然我可是不依你?”
牙行老板顿时惊吓出一脑门子的冷汗,他不过看着这人眼生,以为是乡下人刚进城,没想到人家门清。忙着赔笑:“客观您误会了,小的没说完呢,小的意思,只有这宅子,但是,不能租,东家要卖,价钱还减半,小的真的是好心,您见谅。”
价钱减半?
迎春知道那宅子三进,位置也好,价值七八千银子,孙老太太嫌晦气,这才折价贱卖。
可是这房子迎春买了不合适,只怕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迎春住的孙家宅子。
可是不买,附近有没有更合适的,南街倒是有房屋出租,可是那里鸡鸣狗盗横行,人员混杂,迎春的胭脂作坊都是女孩子,住着不合适。
只有东城最好,这里住的多是富裕的商户,大家都做生意,相互也不嫌弃,环境还好,这些人家富裕的很,家家有护院,他害怕被人偷他,绝对看不上迎春这些瓶瓶罐罐。
可是,奇怪得很,迎春看上眼的东城房子奇缺,有房子也是只卖不租。倒是西城富贵区有房子,人家也愿意租赁,可恼却是有些店大欺主,张口就是七八千。
五千以下,他都懒得理睬。
且这些人家还有个奇葩要求,你租他的房子还要替他维护府里的花草树木,言明了,到时候,花草树木死亡,租赁住户要赔偿。
这明明白白就是寻找倒贴银子的花木园丁呢。
迎春暗嗤,我有这些银子,还租赁你这个小院子?
莫非以为你这小院子是大观园?
迎春心理郁闷,想着是不是回去向老太太抬讨取梨香院,可是,老太太已经露了口风,梨香院要给李纨母子们出孝之后居住。正在迎春万分纠结之时,蓦地听到一声爽朗的笑声:“贾三爷?好巧!”
迎春抬头唬了一跳,竟然昨日那竞标大观园的俊俏青年与周青两个。
迎春回礼之后甚是惊讶:“这位爷不会也来租房子吧?您昨日可是入手一栋美奂美轮的花园子哟?”
俊俏青年把脸一挎:“别提啦,昨日被小周怂恿,跟那顾家别劲儿,赌气买了大观园。我喜欢四海游荡,圈在一个地方,我会闷死!”
他说着压低声音:“我今儿来啊,就是要找个冤大头甩祸!”
迎春惊讶:“如何甩祸?”
俏哥笑道:“很简单啊,找人租赁,我不要租费,租赁者必须保证替我维持花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