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灵?”方尚清嗓子发干。
他不想怀疑自己的兄弟, 自然也不想怀疑兄弟的妻子,但是周灵……
他身在局中,没有办法像洛书看出那些破绽。但若是他没有记错,小宇被人掉了包的那天,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周灵出了门, 而那天, 镇子上恰好有集会。
继母难做, 周灵对龙韬称怕龙宇受伤, 故而一直拘着他不让他外出, 好好一个男孩子被当成深闺小姐养着,龙宇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正逢周灵不在家, 而镇上又有集会,哪有不去的道理。
“还不确定。”话虽如此,洛书却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周灵的怀疑。
“如果真的是她,那龙兄和小宇……”方尚清一惊,向来稳重的性子让他极力控制住了自己想原路返回的冲动,面上却难得地露出了焦虑的神色。
“不用担心。”洛书挥了挥手,安抚似的拍了拍方尚清紧握的拳头, “小宇嘛, 我教了他一点东西,自保完全没有问题。”
“至于龙韬, 周灵绝对不会对他下手的。”洛书似乎想到了什么, 面露嘲讽, “毕竟她,可是深深地爱着他啊……”
***
暗影阁的左护法简直要为自家阁主操透了心,年纪轻轻发际线就有上移的趋势,不得不到处找生发秘方,要是他与方尚清凑到一起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左护法趴到铺满了悬赏的桌子上,就像一条咸鱼。
“吵。出去疯。”右护法将审阅完的一摞悬赏放到了左手边,拿过了另一摞。
“阁主怎么还不回来啊啊啊!”左护法绝望地在桌子上滚来滚去,几页悬赏被无意间泄露的内力送上了天。
“悬赏时间是今日午时。”右护法不为所动,笔下连勾,挑出了几分不接取的悬赏扔到废纸篓里,“以阁主的脚程,大概还要一日半。”
“嘤……”左护法生无可恋地仰面瘫倒在椅子上,之前被送上去的悬赏飘飘悠悠地糊了他一脸。
左护法:上司喜欢离家出走怎么办?在线等,急!
“起来。”右护法头也不抬,冷声道:“今日申时。”
“好好好,我知道今日申时之前要把这些悬赏整理出来贴出去。真是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的悬赏这么……咦?”
一向聒噪的左护法突然息了声,右护法终于从悬赏中抬起了头,就见刚刚还委屈巴巴的某人此时皱着眉头直直坐着,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一张悬赏,右护法猜这大抵是刚从脸上拿下来的。
不过能让这人闭嘴……还真是少见。
右护法难得地被勾起了兴趣。
“老刃,你看。”左护法低着头招手,右护法起身走过去,而在看到悬赏的第一眼,他常年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悬赏……当今太子?”
***
“阿追你先回……”洛书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冷峻的杀手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可怜兮兮的看着洛书,就像是拉着要出门主人裤脚的小奶狗,发出“呜呜”的祈求声,听得人的心都要化了。
“咳,阿追……”
“砰!!!”
洛书狠心劝兰追回去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本来乖乖吃草的马匹突然发起狂来,它上蹿下跳着,竟然硬生生地扯断了绳索,向着洛书四人冲了过来!
……然后被二零八八一掌撂倒在地。
既然对外的形象是洛书的护卫,那么样子还是要做做的——虽说洛书比起护卫更需要一个大厨。
二零八八面无表情地蹲下身子查看马匹的情况。
“公子,这马被喂了‘风马草’。”片刻,二零八八起身道。
风马草又名疯马草,虽说是沾着一个草字,但其实是一剂调制的药。将疯马草洒在饲料上,马儿吃了之后的半个时辰会进入亢奋状态,如同疯魔,最后耗尽了体力的马匹会心力衰竭而死。
方尚清与兰追看着马匹,脸色一时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兰追因为觉得奇怪,所以提前出手试探,也就是说若是兰追真的来对付他们一行人,在一击之后若是得不了手,马就会刚好到了发疯的时间,给马上的人造成慌乱,从而给前来的杀手创造机会。
这匹马,是龙韬特意选了送给洛书的。
若不是洛书在之前排除过龙韬,现下这种情况纵使方尚清再相信龙韬,也找不出证据为他辩白。
这幕后之人的行为,分明是在挑拨他与龙韬的关系。若是这次洛书受了伤,他生了疑,哪怕他再相信龙韬,也无可避免得与龙韬产生隔阂。若是这几次危险只是对着他,他依旧会坚信这些事与龙韬无关,还会冷静地查个清楚。他的性子温和,不易动怒,但是龙有逆鳞,而师父就是他那块不能触碰的逆鳞。
兰追看着马匹,沉默了一会,冷声道:“师父,我先回去了。”依旧是盘膝乖巧地坐着,甚至声音还是刻意面对洛书师不自觉放轻的绵软,但身上的杀气却浓厚到令人毛骨悚然。
洛书没有说话,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看着兰追离去的背影,却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欣慰的笑容。
离阿追彻底摘下面具的日子,大概不远了。
“小清清~不要苦着脸嘛~来给师父笑一个?”洛书心情颇好地踮起脚捏住了方尚清的脸颊,试图拉出一个笑容来。
“师父……”方尚清被这么一拉,就像是一个气成球的河豚被戳了一下,瞬间鼓不起来了。他头疼地看着自己不着调的师父。虽然你武功高强正面刚不怕,但是万一那人来阴的呢?师父你别不在意啊!
方尚清此时特别想念自己“倾家荡产”买下来的生发剂。
他就奇了怪了,为什么师父七老八十的时候他像自己年迈的爹,师父软不溜丢的时候像自己年幼的儿,总归都是让人想打又下不了手的身份?
方尚清苦大仇深地看着笑眯眯的洛书,然后坚定而果断地下定了结论。
还用说吗,老瓶装新酒,换汤不换药,不管外面的皮子怎么变,这货都是洛书,都会令人头秃。
而让人头秃的罪魁祸首还在皮来皮去,“小清清不笑啊,那师父给你笑一个~”说着就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
方尚清无奈地捂住了额头,试图转移话题,“师父,咱们继续走吧。”
洛书撇了撇嘴,“不懂风情的小清清,你这样是找不到媳妇的!”
方尚清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把洛书提溜到了马背上。
乱用词语的师父,他才不要懂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头子的风情!
洛书完成调|戏大徒弟的日常任务,感受着背后传来的丝丝凉意,心满意足的靠到了二零八八的怀里。因为少了一匹马,所以洛书与二零八八同乘一骑,洛书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少年模样,同乘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如果忽略掉二零八八快要爆掉的内核,确实没有什么不妥。
看着方尚清满脸憋屈地上了马,洛书再次嘴欠,“小清清,你看你也不小了,看上哪家姑娘师父给你提亲嘛~不主动是不会有媳妇哒~”
方尚清满脸麻木,两耳不闻洛书事。
只是在场的三人却都没有料到,方尚清不动风情他另一半可以懂,方尚清不主动他另一半可以主动,方尚清找不到媳妇,他另一半可以找到“媳妇”。很多年以后,方尚清揉着自己酸痛的腰,无限惆怅地想起这一天依旧在后悔,要是他听了师父的话,现在腰酸背痛的是不是就不是他……
洛书看着这个少年老成的徒弟就忍不住逗逗他,小孩子这么严肃不累嘛,结果逗着逗着就成了习惯,现在都没改过来。洛书又皮了两下,准备见好就收,没想到却正好看到天边一点黑飞了过来。
洛书:神、神雕?!
那黑点越飞越近,最后一只雕落在了方尚清身边。
这雕长得贼帅,长羽如漆如墨,短羽如丝如绒,在阳光下翅尾反射着点点金光。双臂展开超过三米,站着比洛书还高出一截,威风凛凛,相信是个男人看了就心生赞赏。
那雕抬起爪子,来了个金雕独立,洛书这才发现,它脚上系着东西。
方尚清露出一丝笑意,动作略微有些急切地将圆筒取了下来,拿出里面的东西展开,竟是一幅画。
方尚清见师父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便走到洛书身边解释道:“这是就是在清扫与南风馆相关的武林败类时,那位帮我的好友。他被称为江湖第一丹青师,我与他以琴声相识,后来常常以信件来往,只是想要一聚,却总是阴差阳错地错开。”
方尚清边说着,边将将画卷展开,这是一幅水墨画。怪石嶙峋,柏松苍翠,帘帘飞瀑,让人如同身临其境,隐隐闻见草木的清香,感受到氤氲的水汽,听到瀑布的哗声。
在画卷右侧提着一行小字,“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字迹清隽又不失力度,单是这几个字,便足以让人细细体品一番。
方尚清奇道:“明明是一幅山水,为何要用这句诗?”
看到诗句的一刹那,洛书大脑出现了短暂性的空白,种种情绪纷杂混乱,到最后终结于老父亲般的担忧与欣喜。
儿砸,你网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