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待看门人看到揭开帷帽的谢锦兰时,不由惊呼出声。
谢锦兰点点头,便跨进了门。方明青紧紧跟着她,看着府中的富贵,心中对以后的养家银子又有了新的估计。
还未等谢锦兰跨进大厅,谢夫人,便摔了杯子,怒声道:“你一夜未归,又到了这个时分才回来。可真是长本事了?”喘了口气又接着说:“祈娘道你带了个男子回来,我还不信,哼,现在倒是眼见为实了。莫不成这一夜一日你具是和这人待在一块,我教你的你可都给忘了?”
谢锦兰心中不悲不气,也不管在门槛处尴尬地方明青,淡然地寻了个位置坐下:“明青,你坐。”
方明青只好硬着头皮走到谢夫人面前,直挺挺地跪下:“夫人自是将谢小姐教的极好的。小子方明青身无长物,幸得小姐不弃,在此小子愿立誓此生惟小姐一人,宠她、护她一世。”
谢夫人怒上加怒:“呵,花言巧语。这世上只有女子为夫君守节,哪有夫君为这小妇人守身?”
方明青不由得皱了皱眉,难道这个时代对女子如此苛刻?定了定心神,接着道:“私以为这女子是为了自己的信仰,而并非仅为了男子。男子何不可以为了自己的承诺来为女子开路?而我只愿意得一心人,白首不离。”
“信仰?”谢夫人本是怒火翻滚的心头,狠狠一颤,“你的意思是女子不必为男子守节。可笑,若是女子不必为男子守节,那男子如何能够安心在外谋取前程,这世道可不得大乱。而且你不纳一妾,就不怕流言逼死我儿?”
方明青紧锁的眉头松快了些:“自是不怕的。我又不是那种听信流言之辈。若夫妻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趁早好聚好散……”
“啪”又是杯子摔碎的声音,谢夫人怒视方明青,对着谢锦兰说道:“你还要和此等人待在一块?呵,好聚好散?说得轻巧,被休弃的妇人要不一死,要不苦守家庙。”
谢锦兰听此脸色变得煞白,正巧被看过来的方明青瞧了个正着,方明青心下一乱,急道:“锦……小姐,我万不会休妻的。前世今生我就许诺过你一人。”唉,这臭嘴。又是瞟了眼谢锦兰,方明青心下道,这世道对女子如此苛刻,方才与这谢大小姐回来时也没有遮掩,那谢大小姐岂不是……造孽啊。
“我信你。”谢锦兰扯出一抹笑,家庙,呵,这辈子,看谁还能将她送进去。
方明青感受着谢锦兰信任的目光,自己在现代是个好玩的纨绔富二代。因是二子,父母对他从来没抱有过太大的期望,只叫自己多向大哥学习。而现在有人可以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这滋味,爽翻了。
“执迷不悟。”谢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云吞,你带着小姐回她的院子,收拾收拾东西,估摸着老爷也快回来了。”
谢锦兰随着云吞走了,转角之时回头看了一眼母亲,这孤男寡女的,母亲不是为守贞洁从来不做这事,据说就连祖父舅舅也从未与她单独在一起过,这是……又是四下看了看,每个门都大开着,也不会有人怀疑母亲不贞,许是自己多想了吧。
空气中只有谢夫人喝茶是杯盖触碰杯沿的声音。
这岳家杯子真多,要是锦兰也爱摔杯子,又是一笔花销。唉,能怎么办,宠着呗。方明青心中吐槽得正欢,谢夫人开口了。
“你说女子是为了自己的信仰守节?”
……
云吞落下谢锦兰一步,两人之间什么话也没有。
“大姐。”少年特有的公鸭嗓打破了沉默。
只见一身姿圆润的少年郎,站在木桥上,显然等了很久。云吞停住了脚步,而谢锦兰上了木桥,半蹲下身子,又起了:“韬弟。”便不再言语。
“咳咳,大姐,你这是要出府嫁给那个破落户了?”少年郎被肥肉挤掉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懊恼。
谢锦兰皱着眉,瞟了一眼这圆润弟弟,若是以前自己是不是该嫌恶地退了几步,可是现在……
“是。”
“你不开心。”少年郎扭着身子,木桥有些震动,少年郎连忙扶住了桥栏,“呼~你既然不开心,为何要嫁给他?”
“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我可是你亲……”尖锐的声调有些破了嗓子。
谢锦兰叹了口气,心中到底是有气的:“弟弟?我原以为你只有谢锦绣这么一个姐姐。”说完就不再搭理谢韬,挤过桥,身姿袅袅地离去。
“谢锦兰。”少年气急败坏地正欲上前追去,却被云吞拦了下来。
“少爷,那书生在前厅。”
谢韬眼睛一亮,下了桥,气冲冲地赶往前厅。云吞不由得舒了口气,也不知这嫡亲的两姐弟有何不对付的,平日里净是吵闹。可偏偏韬少爷就爱到大小姐这处找毛病,现在没夫人调节着,又是这种时候,两姐弟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若是再吵下去,什么情分也没了。
云吞心里想着,脚步不停地追着谢锦兰。谢锦兰跨过院门,径直来到房中,拿出这些年偷偷存的五十二两银子,又挑出一匣子首饰来,打开衣柜,登时为难了,看着自己那些不说花哨,但决计不素净的衣物,挑挑拣拣,竟只挑出一件来。
不由得气闷,想想那方明青家中定是不富裕的。而自己还未来得及与母亲请教掌家之事,日后定是千难万难。
“小姐,老爷回来了。”云吞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谢锦兰忽的眼前一亮,出了门,对云吞道:“你去取两套石景的衣物来。嗯,这些银子给我院里伺候的人分下去。这一两是格外给石景的。”说着,将手中的十五两银子递给云吞。
云吞心中有些复杂,这小姐近年来行事愈加乖张,夫人劝了也没用。而此时居然拿出这么些银子给那些因她受苦的丫鬟嬷嬷,竟像小时那个善良活泼的大小姐了。可她现下也要出去生活的,且看那书生家境不太富裕。但谢府中良好的调教之下,云吞只是应了一声“是”。
谢锦兰却是没有想那么多,她一向随心而为。以前有谢夫人控制着,没有多么离经叛道,现下已是十多年年过去了,没人压制着,愈加随心所欲,更何况她,可是疯了七八年的人。
可是,前世她在离开谢府到家庙中去时,吃穿住行皆有人张罗,虽清苦些,也没接触过物价几何,更别说疯了之后。待到她去了方家时,才知晓那十四两银子的价值,心中也只有怅然与苦笑。
“啪”又是一个杯子被摔得四分五裂,谢清开始了他的无差别炮轰。
“你个混账东西,居然敢勾引我女儿,犯下如此大错,辱我一世清名。给我打出去。”但是无一人敢动,家仆们具是瞟着气定神闲的谢夫人。
登时,谢清气得吹着胡子:“你看看你教的女儿。原来苏家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谢夫人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手边的桌子上:“还望谢大人慎言。”
谢清咬了咬呀,只好转了方向,冲着他儿子道:“谢韬,你姐姐呢?你看看你胖成什么样,还不快去叫你姐姐来。”
知晓自己指使不懂那些吃里扒外的谢家家仆,谢清只能指挥那个素来孝顺的儿子。却不料口无遮拦的一个“胖”字伤了自家儿子的心。
原来父亲也是嫌弃自己的身材的,那为何平日里一副慈爱地模样,说着“不过是比常人丰满了些”、“无碍的,你再多吃些”之类的话语。谢韬第一次对自己尊敬的父亲产生了怀疑,行了礼之后,便退出前厅。
心思烦乱的谢韬,也顾不上今日多走了这么多路,脸色变得红润,额上也布满细密的汗液。
谢锦兰老远便瞧见向内院赶来的谢韬,没什么感想,毕竟她是要走了的人。只是终究看不过谢韬圆润的身躯,冷声道:“韬弟,你是奉父亲之命来寻我的?”
“是,”谢韬见谢锦兰来到面前,却不再等自己,独自离开的模样,连忙跟上。
谢锦兰也不理会谢韬的欲言又止,背着包袱,走在前头。
“你……觉着父亲为人如何?”终于说出口了,谢韬松了口气,脚步也轻快了些。
谢锦兰嗤笑一声,没想到今日之事,竟让这个被母亲培养得视父亲为神祗的弟弟开了窍。虽然不知道是为何,但不妨碍谢锦兰说出心中看法:“一个为了名声不择手段的虚伪小人。”
看着谢韬深受打击的模样,谢锦兰一点也不开心。
“不,不会的,父亲他今日所言只是被气着了。父亲不是你所言之人。”
“你信不信父亲在我走之后就会将我逐出族谱,更甚至于叫你来清理门户。”
“不会的,你骗人。”
“哦,悄悄告诉你,你那二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记着你六岁那年薛姨娘毙命之事吗?”说完谢锦兰也不看呆滞在原地的谢韬,领着落在后头的云吞离开了。
云吞看着谢锦兰的背影,有些慌神,小姐愈加神秘莫测了,不过三言两语便将韬少爷的心防攻陷。想起在谢锦兰院中的话,云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无论发生什么事,留下命来总归是好的。”
一跨进前厅,谢锦兰就见方明青和谢夫人喝茶聊得极为开心。而谢清待在另一边吹胡子瞪眼,见着谢锦兰进来,又摔了一个杯子。
“混账东西,还不跪下。”
方明青闻言,连忙赶到谢锦兰身边,和她一块跪下。不说谢夫人现在复杂的心情,单说这一幕落在谢清眼中不由得心中也松快了些。毕竟是娇宠了十几年的女儿郎。
还未待方明青开口,谢锦兰先是磕了三个头:“锦兰有负父亲母亲教导之意,养育之恩,与明青心生情谊,恐难在父母膝下承欢。锦兰意已决,望父亲、母亲成全。”
“好好好。”谢清气急败坏地寻东西,想要砸,却寻不着。
只见谢夫人冷下脸:“天要下雨,我也拦不住。你和这小子赶紧走,别再伤了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