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王鸣阳一直找着有趣话题逗范云琪笑,范云琪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刚才会客厅申羽翼与范芸贤的对话,尤同数万根无形的银针,刺入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疼痛,窒息,迷茫,五味杂陈交织在心底。
眼前蒙上一片雾霭,看不清,像是十五年前母亲的去世一样,让她看不清人心。
分明,她已经长大了,释怀了,怎么如今却又开始难过了呢?
“云琪,云琪?”
从一上车,王鸣阳就观察到范云琪脸色有点不太好,以为是等他的时间长了,有点不高兴。
一路上,王鸣阳绞尽脑汁地找话题,想让范云琪开心。
可是,范云琪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不免开始担忧起来。
“鸣阳哥。”
范云琪从思绪中挣脱出来,看向王鸣阳。
王鸣阳见范云琪脸色缓和了几分,皱着眉头,打着方向盘,“云琪,是不是昨晚范家人给你脸色看了?”
范云琪摇摇头,不忘笑了笑,“没有,她们对我很好。”
“那就好。”王鸣阳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看着范云琪只好忍住。
从小到大,王鸣阳除了自己的家人,最在乎的就是范云琪了。
王鸣阳将车子停在范家大宅外,范云琪抢先下车,却看到了前面的一辆黑色奔驰。
范芸贤正站在车外,似乎在与车上的人争论着什么,心情有些不悦。
见范云琪回来,登时收起脸色。
申羽翼从后视镜看到了范云琪,眸子一闪,拉开车门下车。
王鸣阳在见到申羽翼后,有些吃惊,同时急忙上前。
范云琪朝范芸贤笑了笑,便独身一人往范家大门走去。
王婶等在客厅,见范玉琪回来,赶忙上前帮忙拿东西。
“怎么去了这么久,肚子是不是饿了,王婶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菜。”
范玉琪笑容灿然,将刚才心中的难过一扫而空,跟着王婶走到饭桌旁。
正这时,范祁从二楼幽幽走下,“云琪,快到爸爸这里来。”
范云琪闻声回头,见到两鬓有些花白的范祁,激动之情难以言表,不等范祁走下来,直接跑过去抱住。
范祁被范云琪报的有些紧,大手抚摸着范云琪的头,心疼道:“好孩子,你回来了?”
相隔这么久,范云琪再见到父亲的时候,却发现父亲已经老了。
依稀可见的鬓白头发,看起来有些刺目。
强忍着心中的话语,不敢责怪昨天她回来的时候父亲不在,也不敢责怪父亲这么多年怎么不去探望自己。
这些都是奢望。
范云琪明白,从昨天开始,她已经是寄人篱下的林黛玉。
是喜是悲,是苦是累,都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快吃饭吧云琪,听王婶说你早晨也没吃几口。”
范祁拉着范云琪走到桌边坐下,夹了几筷子菜放到范云琪碗里。
范云琪甜甜笑着,“爸爸,不等阿姨他们吗?”
范祁一愣,继而淡道:“等她们做什么,肚子最重要,快吃。”
范芸贤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一进门便看到了饭桌上的景象,“爸,您怎么回来了,妈妈等了你好多天呢。”
范祁没有回答,依旧不停给范云琪夹菜。
范芸贤见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心有不爽,“呦,这是打算要把云琪养成猪吗?”
正说着,王鸣阳从外面回来,范芸贤见此,睨了眼范云琪后径直上楼。
“正好,鸣阳也洗洗手过来吃饭。”
王婶听范祁这么说,“老爷,鸣阳上桌不合适。”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
王鸣阳笑着,洗了把手坐到范云琪身边。
范祁放下筷子,看着面前的范云琪,眼角堆着浓浓的笑意。
转而看向王鸣阳,“鸣阳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王鸣阳听此,抬起头,“医院向来不缺患者,手术是一台接一台。”
范祁点点头,似是想起什么,继而转头看向一旁的范云琪,“云琪,明天你替爸爸去趟疗养院吧?”
范云琪抬头,“去那里做什么?”
“每年公司都有一个规定,董事长级别的人都需要去疗养院做一天的志愿者,爸爸最近很忙,实在抽不出身来。”
范云琪点点头,“好,我替爸爸去。”
用完餐后,王鸣阳早早去了公司,范祁忙于应酬,早早离开。
偌大的别墅,就剩下了范云琪以及几个下人。
十五年了,范玉琪终究还是猜不透范祁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十五年前母亲去世,范祁的情人带着两个私生女登堂入室,母亲的尸体还未凉透,范祁就另娶新妻。
十五年间,范祁却严令不许动范宅的一分一毫,勒令不许任何人踏入前妻的卧室。 十五年后的范云琪怎么也想不明白,范祁的心里终究在想什么?
范云琪走上二楼,一间房门与别处十分不同。
分明是母亲的房间,推门而进,房门竟然没锁。
一进门,万千思绪涌上心头,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一切真的都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就连母亲梳妆台上的过期化妆品,依然安然无恙的待在原地。
轻轻移动,厚重的灰尘飞向空中。
夺眶而出的眼泪不争气的涌出来,那一刻,范云琪是脆弱的。
仿佛这十五年来只是梦一场,大梦初醒,母亲依然坐在镜前,面容温和,透过梳妆镜看向她,对她笑着。
再睁开眼时,静谧的卧室没有丝毫的人气儿。
衣柜中叠放着整整齐齐的衣服,全部是母亲生前喜欢的款式,简洁大方。
范玉琪顺手拿出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她记得,那日阳光大好,母亲跑在前面,靓丽动人。
尘埃落定之时,是范云琪不得不接受事实的时候。
母亲是死了的,再也不能穿着这件连衣裙笑容旖旎地站在她面前了。
出了房间,恰巧碰到从外面回来的章淑琴。
章淑琴见范云琪手中的衣服,面色阴沉,“你爸不是说了吗,不准任何人进那个房间。”
范云琪心情杂乱,淡道:“我不是外人。”
说完,径直回屋。
章淑琴的声音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响起,正巧被范云琪听进了耳朵,“贱人生贱人!”
轻轻合上门,范云琪换下手里的那件连衣裙,巧合的是,衣服穿在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第二天,王叔一早过来,带着范云琪去往疗养院。
范云琪穿着连衣裙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王婶的眼睛含着若隐若现的泪珠。
范云琪走过来,王婶却借故躲进厨房偷偷抹起眼泪。
跟着王叔上车,王叔将车子开出范宅才开口,“云琪,你跟你妈妈真的很像,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范云琪莞尔一笑,转头看向车窗外。
车子停在疗养院门外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疗养院外的车子很多,大多都是名牌车,想来住进这里的老人家境都不错。
等在疗养院外的是范祁的朋友,跟范云琪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她上楼。
王叔答应范云琪下午五点来这里接她回家,随后便直接离开。
来疗养院无非是做点义工,以志愿者的身份慰问老人。
范云琪在明白一切流程之后,有些厌恶。
家族势力越大,越是需要以慈善综合钱财,能进来这里做志愿者的大多都是官员和企业。
有钱人娇生惯养,当真做不了苦活累活,都是走走流程拍拍照片,何谈志愿二字?
范云琪拿着盆水和抹布,当真认真擦拭着每个房间的桌子,引来许多老人的注意力。
轮到一间房,房门却是紧闭,推门而进,偌大的房间与其他房间并不一样。
一张大床摆放在正中央,沙发等家具应有尽有,比其他房间奢华不止几倍。
范云琪见此,悄悄退了出来,心想这等房间一定不是一般人住,她并不想惹那些脾气大的不一般人。
不成想,退后的过程却踩到了一人的脚。
匆忙低头一瞧,脚下踩得竟是一皮质男式皮鞋。
“对,对不起!”
抬头,深邃的眸子散着冷冷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申羽翼勾起嘴角,颇有几分玩味,“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范云琪退后一步,“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申羽翼刚想说什么,却人从身后大力推了一把,整个人朝着范玉琪倒去。
范云琪面对突发情况,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申羽翼登时抱住范云琪,往大床倒去。
耳边响起一阵拍手声儿,一位老奶奶站在门边,笑着说道:“有孙媳妇喽,孙媳妇!”
申羽翼一把推开范云琪,从床上站起来,走到老奶奶面前,“奶奶,您太过分了。”
说完,绕过老奶奶推门而去。
老奶奶瘪瘪嘴吧,“小翼真是小气鬼,奶奶这是给你找媳妇呢!”
申羽翼出去不多时,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杯热水,见到申老夫人,当即将一张冰山脸转变成乖乖脸。
扶着申老夫人的手走到沙发上坐下,边说边将手里的水杯递给申老夫人,“奶奶,该吃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