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将猫抱到清宁宫?”
元振应道:“是薛美人宫中的女史。言及那猫刚抱进宫内,认生,即便关在殿内,也总是到处乱跑,当日也不知是谁,将薛美人养猫的殿门打开,让猫跑出殿外,薛美人急着要找,就让女史带着浸了香薷汁水的琉璃珠,四处走动寻猫。”
“难道此事,真是意外不成。”
皇帝自萧烨提起此事时,就细细想过,怎么也不觉得,此事会如此简单。
萧明月有咳喘之疾,凡是猫狗近身,稍不注意,便会引发旧疾,严重便有性命之忧。
然而此事隐秘,除了皇帝皇后两人,也只有皇后所出几位皇子,和已嫁人的长乐公主萧丽质知晓,其他皇子妃嫔都以为,萧明月只是不喜猫狗近身。
小公主先天不足身体羸弱,却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少有妃嫔皇子敢得罪,除非本身心有歹意,必不会故意让猫狗接触到萧明月,以免惹了公主的不快。
皇帝立在原地许久,目光被阴影一罩,显出几分阴郁。
“元振,你如何看?”
大太监看出皇帝的怒意,迟疑片刻,才诚实以答:“圣人,薛美人入宫不及一月,与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并无任何恩怨……且奴婢前去看了,那只猫是御兽局新得,确实不服管教。”
若是后宫妃嫔,对皇后心生怨恨,报复到公主身上,想找个不痛快,将猫狗抱来此处,倒也是个法子。
只是宫中之人都知晓,皇帝嫔妃虽多却都了了,一年以内,在清宁宫外宿的时间屈指可数,封的妃嫔大部分只为平衡世家,或者收拢臣下之心,真正挚爱乃是皇后,最宠爱的也是皇后所出的三子二女。
后宫表面平静多年,正因皇帝的心是偏的,只偏心皇后及其所出,所以其他嫔妃即便家世颇大,终归奈何不了皇后,也不敢轻易得罪皇后。
一个小小的美人,还并非出身五姓七望,常理而言,是绝不敢得罪公主的,更不要提在清宁宫中,故意将猫放跑了,八成只是个意外而已。
元振心中念头急转,听皇帝再度问道:“寻猫的女史可有审问?”
“口供一致,并无异样。”
“人在何处?”
“怕皇后娘娘问起,奴婢不敢随意处置,只将她暂且羁押,如今正在掖庭。”
元振禀完这句,见皇帝沉默,不由为刚进宫的薛美人,暗中叹息一声。
可就算真是无意并非故意,事情毕竟已经出了,怕是刚进宫的薛美人,马上就要失宠了。
不出所料,皇帝见此事告一段落,便挥袖转身离去,要回清宁宫陪着皇后:“对外便说,此人冒犯公主,直接处死。降薛美人为御女,朕不想再看见她。”
元振应道:“谨遵圣人谕旨。”
口谕被皇帝身边的内侍降下,刚住进宫内得宠两日,志得意满养了猫的薛美人,顿时脸色苍白软倒在地,瞧着不远处上高爬低的猫,恨不得用尖指甲直接掐死,眼看着元振说完就要走,她匍匐着朝前几步哭嚎着道。
“内侍大人……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养猫!可我不是成心吓唬公主的,我阿耶是个三品官,身份卑贱如草,进宫的只有我一个女儿,若是我失宠了,那我阿耶……”
“薛御女,圣人吩咐,奴婢不敢不从,还请薛御女见谅。”
元振摆了摆手,不愿听她哭喊,示意身后其他内侍,将面前的人送走:“来人,将此处宫殿收拾,给其他美人腾出位置。”
薛美人一路哭啼被拖走,引来宫中许多得到消息的嫔妃,着人暗中窥视她被拉回掖庭,关上宫门不得出的下场,其中一个小宫女探头探脑,见通往掖庭的小门关上了,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七拐八绕的到了一处宫殿,轻轻敲门。
内中宫女闻声当即打开侧门,四处看了看,不见有跟着的人,便让小宫女侧身进门。
屋内摆放着三道屏风,丽人的影子如花,在屏风后慢慢挪动,烟雾香风缭绕之间,恍若瞧见神仙妃子,连宫女都不自觉愣神,直到醉人慵懒的声音,乍然在屏风后响起。
“事情如何?”
宫女闻言,回过神来,忙应道:“回禀娘娘,薛美人已经入了掖庭,奴婢亲眼所见,此事乃圣人身边的元振,亲自去办的。”
“看来,晋元公主吓得不轻,怕是发了旧疾,有了什么好歹,否则皇后在前,定会开口拦着,圣人不会生这么大的气。”
一只团花扇,在屏风后女人的手中转动,她稍稍偏过头来,露出眉心的牡丹花钿,唇角含笑,别有意味的道:“此次试探虽未成,却也不算毫无成果,起码得知晋元公主与猫狗,是当真不能共存的。”
小宫女忙奉承道:“娘娘英明。”
屏风后的人,柔柔挥了挥手:“事情我已知晓,你下去罢,莫要引人怀疑。”
小宫女知晓内中人的身份,不敢怠慢,当即转身退出宫殿内,替她开门的女史送她出去,又很快回转过来,走到屏风后桌案边上,手指摸了摸其上一盏白瓷,对立在窗边的女人柔声道。
“娘娘,杏仁茶快要凉了,您要趁热喝,身体才能得用。”
“这么多年,还是你最贴心。”
见她将茶盏端到眼前,女人眉眼含笑,眼中却似萃上毒锋:“薛美人……不,薛御女已经不得用了,那个小宫女,又知道不该知道的消息,别让她再有机会出掖庭宫。”
“娘娘是想让她意外……”
女人抿了一口杏仁茶,漫不经心的转身:“若她的死,还能与薛御女挂上勾,也算是有始有终,全了主仆一场的情谊。”
女史接过她手中茶盏,笑容浅浅:“多谢娘娘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