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栏上,两人依着凸起的石凳,望着深邃的仿佛能吞噬心神的星空,久久无语。
“唉!此行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聚,或者,是否还能再聚。”良久后,陆天游轻叹一声。眼眸深处,有着丝丝落寂。
这里终究不是下界,身处其中,总有一种外来人被排斥的感觉,没有在下界的那种归属感。
曾经的人,敌人,朋友,现在都见不到了,或许永生不再见。
“喝一口!”将酒罐递给林孤,陆天游笑道。
接过酒罐,林孤猛地灌了一口,道:“学院的生活固然平静安好,但会磨平我的棱角,不适合我。”
“但你没得选择啊。”陆天游笑了笑。
林孤点头:“是啊,没得选择。”
又是一阵沉默,陆天游忽然看向林孤,问道:“我在想,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生。难道救活她,就是你毕生目标吗?”
“我想要的人生?”林孤喃喃自语,眼中有着迷茫之色,他大口灌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人生,从重生那一刻,就注定了,为复仇而活,复仇之后,他还真没想过。
是带着金幽幽归隐?还是继续争霸天下,与那些天之骄子,碰撞出最为璀璨的绚丽人生?
将来的天地,若真的变得很残酷,还会有安稳的生活吗?
可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不确定的因素上。
“我的人生,呵呵!”最终,他摇了摇头。
陆天游看着他,没有出声,沉默一会儿,忽然低声道:“也不知道雷战子与赵无痕怎么样?”
“我此次离开,怕也是满地荆棘,坎坷异常啊。”他苦笑道。
林孤听了,沉默下来,不言不语。
在下界,他们是绝对的主宰级强者,但在这里,却只能跟年轻一辈争高低。
上界的危险,远超想象,随便出了老辈人物,都能撵杀他们狼狈不已。
更别说那些超越战魂境,甚至还有圣人了。
“不过这才是我想要的人生。辉煌伴随着陨落。”眼中的落寂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林孤从未见过的夺目风采。
“我的人生,比起平平淡淡的数百年,数千年,我更喜欢轰轰烈烈的数十年,甚至几年时光。”
“刹那的光芒,照耀星宇,对我来说,便是永恒了。”
“来这世上一遭,呵呵,总要留下点东西的,哪怕短暂,也能永驻心田了。”
喝了口酒,陆天游转过头,看向林孤,道:“你呢,你将来的路,看清楚了吗?”
林孤沉默。
见状,陆天游一叹,也不再说话。
时光静静,天空幽幽,气氛宁静,却又压抑至极。
香风来袭,侯莎走过来,坐在林孤身旁,夺过他的酒罐,喝了几口,辛辣的酒水灌喉,顿时刺得她连连咳嗽,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林孤拿过酒罐,轻拍着她的背,道:“女人家,不能喝酒就别勉强。”
侯莎白了他一眼,待得酒水的冲击平缓后,她方才抬起头,轻声道:“你那个秘密,想要藏在心中多久?”
林孤动作微微僵硬,然后继续拍了几下,才收回来。
瞧着沉默的林孤,陆天游低声道:“我们都这么熟了,你有那么强烈的情绪波动,我们会感觉不到?”
“呵呵,其实很早,我们就知道你心里藏着一个秘密,只是你不说,我们从来不会问。”
闻言,林孤轻叹一声,他知道陆天游说的是什么。
当时圣人之力爆发,让他再度想起仇恨,情绪波动剧烈,别人感觉不到,却是瞒不过跟他很熟的陆天游与侯莎。
他喝了几口酒,眼神微微恍惚:“我有仇人,很强大,强大到我不敢有丝毫的泄露,强大到我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强大到我只能卑微的如蝼蚁般,隐姓埋名的活着。”
陆天游与侯莎怔了怔,他们从林孤的语气中,听出了被压抑到极致的强烈恨意。
他们不知道林孤曾经经历过什么,但能让这样一个人仇恨到这种地步的,必然是无法化解的深仇大恨。
“因为我们都帮不了你,所以才不告诉我们?”侯莎轻轻的问道。平时那魅惑的眼神,现在却是夹杂着心疼与幽怨。
“这条路很难走,注定鲜血淋漓,即便成就圣位,也只是堪堪自保。”林孤说道,语气平静,像是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不成圣,只能躲起来,不敢以真名示人,担心遭到他们的报复。”
“唯一的办法,就是暗中蛰伏,不断变强,才能面对我的仇人。”
“我曾经有两个极为重要的人,一个是我一起长大的兄弟,一个是我的挚爱。”
“当年,我很惊才绝艳,压得各道统,各家族的弟子抬不起头,因而遭到妒忌。”
“我至今都想不明白,那些人究竟给他们什么好处,要背叛我,把我引出强者保护圈,让人雷霆击杀,当场形神俱灭。”
“但我侥幸重生了,老天给了我从头再来的机会,有些人,有些事,你终究是要面对的,不是对与错,好与坏,愿意或者不愿。”
“一些人,总要有个了断,有些事,也要给它画上句号。”
“而这,便是我如今人生的意义所在。”
目光平静的看着两人,林孤轻声道:“所以你刚才问我,我的人生路,看清了吗。”
“我的回答是,有些路,早已注定,有些路,是要我摸索着前进的。”
“我不知道我的路通向何方,终点在哪里,是璀璨,还是沉寂,我只知道,我这一生,所作所为,对得起天,不辱没地,问心无愧,便好。”
“那你对金幽幽呢!仅仅是救命之恩的感动?”侯莎问道。
林孤微顿,摇头一笑,道:“在我对一切绝望的时候,是她,给我冰冷的心,带来了一丝温度,让我……能够像个人一样的活着。”
“是她,让我知道,曾有个关心我的女人,可以无偿的为我奉献一切,哪怕失去性命。”
“所以我很清楚,我对她的感情,绝不是感动,或者怜悯。”
“也只有她,知道这个我从不敢对外人提起的秘密。”